我蹲在祖宅后院的杂草堆里,手里抓着把打火机,盯着面前那堆破旧的纸扎人。
这些玩意儿不知放了多少年,纸皮开裂,竹骨外露,看着就瘆人。
拆迁队明天就来,我得赶紧把这些“垃圾”烧掉。
火苗“腾”地窜起来,舔舐着第一个纸扎——那是个穿马褂的纸人,脸都烂了一半。
可火焰刚碰到它,就听见“吱呀”一声尖叫,像是金属刮过玻璃。
我吓了一跳,打火机差点掉在地上。
更邪门的是,那堆纸扎烧得正旺时,灰烬里突然冒出一股黑烟,在空中凝成了一张人脸。
那脸越来越清晰,最后竟化作个半透明的少女,穿着件褪色的清末旗袍,头发上还别着朵纸花。
她飘在火堆上方,张口一吸,那些燃烧的怨气就像面条似的钻进了她嘴里。
“啧,总算不用困在破纸里了。”
她舔了舔嘴唇,眼睛斜睨着我,“凡胎肉眼,连这点怨气都处理不好,也配继承诡录司?”
我惊得说不出话,指着她半天没合拢嘴。
这……这就是纸扎成精了?
祖父笔记里提过“纸扎灵”,难道是真的?
“看什么看?”
她翻了个白眼,飘到我面前,“我叫纸姑,你祖父的纸扎师祖。
那本《百诡谱》,你该见过了吧?”
我点点头,喉咙发干:“那……那上面的血字……哼,”纸姑冷笑一声,“那是连接阴阳的规则书。
你昨晚看到的提灯白影,不过是被规则污染的‘因果执念体’罢了。
说白了,就是生前有怨气未了,死后被阴司规则困住,成了寻替身的玩意儿。”
她绕着我转了一圈,像打量牲口似的:“你那邻居张婶,就是违反了‘子时禁灯’的规则,被白影拽走了。
这阴司的规则啊,就跟蜘蛛网似的,碰不得。”
我听得头皮发麻,昨晚墙上的黑水、张婶的拖鞋、派出所的问询……原来都和这破规则有关!
“那……那现在怎么办?”
我忍不住问,“白影还会来吗?”
纸姑刚想说话,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我抬头一看,月亮不知何时钻进了云里,院子里瞬间没了光。
墙上的挂钟“当”地响了一声,子时到了。
“来了!”
纸姑突然低喝一声,拽着我就往屋里跑。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嗒、嗒、嗒”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越来越近。
我冲进屋,抄起桌上的蜡烛想照明,纸姑却一把打落:“吹灭!
快吹灭烛火!”
我手忙脚乱地吹灭蜡烛,屋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窗外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
我屏住呼吸,借着月光往窗外一看——一个提着白灯笼的影子立在窗下,灯笼的光把它的轮廓映在玻璃上。
那影子瘦得像根柴,穿着破烂的长袍,手里的灯笼一晃一晃的。
最吓人的是它的手,枯槁得像老树皮,正一下一下地抓挠着窗户,玻璃上留下一道道白印。
“看到了吧?”
纸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幸灾乐祸,“这就是因果执念体。
今晚它没捞到替身,明天就该破窗而入了。”
我吓得后背紧贴着墙,心脏狂跳:“那……那怎么办?
你不是纸扎师祖吗?
快想想办法!”
纸姑哼了一声:“办法有一个,不过得你配合。”
她飘到《百诡谱》前,书页自动翻开到末页,“以血为契,签订‘诡录司主仆契约’。
这样我就能借你的阳气行事,帮你挡了这白影。”
“主仆契约?”
我皱起眉,“凭什么我做主,你做仆?”
“呵,”纸姑斜眼看我,“就凭你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住。
再说了,”她指了指窗外的白影,“你不签,今晚就得跟你那邻居作伴去。”
窗外的抓挠声越来越响,玻璃“咔嚓”一声裂开了道缝。
我看着纸姑半透明的身体,又看了看《百诡谱》末页的空白处,牙一咬,心一横:“签就签!”
我咬破指尖,鲜血滴在书页上。
那血珠刚落下,就化作一道红光,在纸上凝成一个复杂的符印。
我把手指按上去,只觉得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指尖钻进身体,同时,一道血色锁链从书页里窜出来,“啪”地缠在了纸姑的脚踝上。
纸姑“嘶”了一声,低头看着脚踝的锁链,又抬头看看我,突然笑了:“算你识相。
不过……”她凑近我,鼻尖几乎碰到我的脸,“你这血也太淡了,跟掺了水似的。
回头得给你找点怨气补补,不然怎么护着我这娇弱的身子?”
我被她呛得说不出话,窗外的白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撞了一下窗户,整个窗框都在晃。
纸姑翻了个白眼:“行了,有了契约,它进不来了。
不过明天晚上,你得跟我去趟殡仪馆,找找你祖父当年留下的赶尸铃。”
“殡仪馆?”
我一愣。
“不然你以为呢?”
纸姑飘到窗边,对着外面的白影做了个鬼脸,“这因果执念体不过是小喽啰,背后还有更大的麻烦。
想弄清楚你祖父的死因,想知道这诡录司到底是干什么的,就别废话,跟我走。”
她话音刚落,窗外的白影突然发出一声尖啸,灯笼掉在地上,影子瞬间消散了。
院子里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脚踝上若隐若现的血色锁链,又看了看纸姑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跳进了一个更深的坑里。
祖父的死因?
诡录司的秘密?
还有那什么赶尸铃……这一切都像一团乱麻,缠得我喘不过气。
纸姑飘过来,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发什么呆?
赶紧去弄点吃的,我饿了。
对了,怨气也行,越多越好。”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毒舌的纸扎灵,或许是我现在唯一的指望了。
只是不知道,这主仆契约,到底是福是祸。
窗外的月亮从云里探出头,照亮了院子里未烧尽的纸灰。
我站起身,揉了揉发疼的手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天,殡仪馆。
无论如何,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