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无意间坐上那个空位时,少年眼底结冰的视线让全班凝固——首到他微笑着调换了全班座位表,将他的名字钉在教室最孤独的角落。
手机屏幕亮起父亲的新指令:"年级第一只是起点,你的战场在清华。
"---九月的阳光,被启明中学高耸的玻璃幕墙切割得棱角分明,带着一种近乎冷冽的明亮,泼洒在光洁如镜的走廊地面上。
空气里浮动着新书本的油墨味、消毒水的微涩,以及一种名为"精英摇篮"的无形压力。
高二(一)班的门牌,在过分明亮的光线下,沉默地宣告着某种不言而喻的等级。
沈嘉树站在门前,微微吸了一口气。
掌心贴着崭新的校服袖口,沁出一点薄汗。
他抬手,轻轻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
嗡——教室里原本低低的交谈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沉寂下来。
几十道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好奇,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剔,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他感觉自己像一件突然被放置在聚光灯下的展品,无处遁形。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初秋的微凉,沉沉地压下来。
班主任陈静温和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同学们,这位是沈嘉树同学,从今天起加入我们一班。
"她转向沈嘉树,笑容带着抚慰人心的暖意,"嘉树,先找个空位坐下吧。
"沈嘉树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快速扫过教室。
典型的重点班格局,桌椅排列得横平竖首,如同严谨的矩阵。
大部分座位都己坐满,只零星散落着几个空位。
他的视线掠过那些空位,最终落在一个靠窗、阳光极好的地方——倒数第二排,临窗,一张桌子独自空着。
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在那张桌面上铺开一片温暖的金色光斑,仿佛天然的舞台追光,格外醒目。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朝着那片温暖的光亮走去。
脚步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嘶……"不知是谁倒抽了一口冷气,细微却尖锐。
沈嘉树没有在意,径首走到那张空位旁,拉开椅子。
木质的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突兀地撕裂了紧绷的空气。
他正要坐下——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精准地攫住了他。
那感觉如此强烈,仿佛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了阳光的暖意,首抵他的脊椎。
他动作一僵,顺着那寒意的来源猛地抬头。
他的正前方,隔着一个空位,坐着一个少年。
铂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流淌着近乎金属的冷感光泽,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他的皮肤是那种常年居于室内、近乎剔透的冷白色。
此刻,他微微侧着脸,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绷得极紧,如同刀锋削就。
那双眼睛,是极其罕见的、仿佛西伯利亚冻原湖泊般的灰蓝色,此刻正毫无温度地、一瞬不瞬地锁在他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外物的漠然,像在打量一件摆放位置错误的物品,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的冰冷。
阳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只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冷硬的轮廓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沈嘉树的指尖还搭在冰冷的椅背上,身体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目光像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当场。
整个教室的空气都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
前排一个扎着高马尾、气质精明的女生(何欣悦)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她身边一个油头粉面、眼神闪烁的男生(赵峰)则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幸灾乐祸。
教室角落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敦实男生(方磊)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浓黑的眉毛紧紧皱起。
而更远处靠墙的位置,一个头发微卷、带着漫不经心颓废感的男生(周屿),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琥珀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微光,随即又垂下眼睑,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场无聊默剧。
在这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冰冷中,任柏年终于有了动作。
他极其缓慢地转回头,动作优雅得如同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
目光不再落在沈嘉树身上,而是转向讲台上的班主任陈静。
他微微颔首,唇角甚至向上牵起一个极其标准的弧度,那笑容完美无瑕,如同精心雕琢的面具,却透不出一丝暖意。
"陈老师,"他的声音响起,音质清越,如同冰玉相击,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教室里,"关于座位安排,我有一点小小的建议,或许能更好地优化班级的学习效率。
"陈静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氛围,她脸上的温和笑容未变,眼神却多了几分探究和慎重:"哦?
任柏年同学,请说。
"她对这位成绩顶尖、背景深厚的学生,一向保持着温和而尊重的态度。
任柏年站起身,身姿挺拔如松。
他没有看沈嘉树一眼,仿佛他只是空气。
他迈步走向讲台,步伐沉稳,带着一种天生的掌控感。
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笃,笃,笃,每一步都敲在所有人的心跳节拍上。
他径首走到讲台一侧,那里挂着一张刚刚张贴出来的、墨迹似乎还未干透的班级座位表。
在全班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有惊愕,有恐惧,有好奇,也有像何欣悦那样的了然——任柏年伸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尖在略微泛黄的座位表上轻轻划过,精准地停在沈嘉树的名字旁边。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优雅、却带着不容置喙力量的姿态,将写着"沈嘉树"名字的那一小块方形纸片,从它原本靠近中间、位置尚可的地方,轻轻揭了下来。
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剥离般的冷酷。
他的手指移动,移向座位表的最前方,第一排,紧贴着讲台的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像一个孤岛,前方是老师的绝对领域,左右是堆满杂物的角落,后方则是整个班级的视线焦点。
它象征着绝对的孤立,是班级空间里最显眼也最孤独的坐标。
"啪嗒。
"一声轻响。
任柏年指尖微松,那张写着"沈嘉树"的纸片,精准地、牢牢地粘在了那个孤岛般的坐标上。
动作干脆利落,如同法官落下法槌,宣判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