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下课铃响，都有人装作不经意地路过教师办公室那扇紧闭的门。
任柏年周遭的低气压比平时更加凛冽，仿佛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赵峰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谄媚。
林栀禾则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着厚厚的错题本，偶尔解答同桌唐小柔怯生生提出的问题，声音轻柔，条理清晰。
只是当她独自一人时，望向窗外的眼神里，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期待与疲惫的微光。
三天后，数学课。
班主任陈静捧着一叠试卷和一张薄薄的成绩单走进教室。
她的步伐比平时略显沉重，目光扫过全班，最后在那两个无形的风暴中心——任柏年和林栀禾身上——停留了片刻。
空气瞬间被抽干了氧气，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陈静没有立刻说话，她先将试卷放在讲台上，然后拿起那张薄薄的成绩单。
她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几秒，教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被风吹拂的沙沙声。
她抬起头，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这次月考，难度是近年来罕见的。”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下方，“但是，我们班有两位同学，交出了令人惊叹的答卷。”
她操作电脑，巨大的电子屏幕亮起。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一名：任柏年，总分 743****第一名：林栀禾，总分 743**并列第一！
“743！”
不知是谁失声叫了出来。
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难以置信的惊呼声、倒抽冷气的声音、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混作一团。
743！
距离满分750仅差7分！
这己经不是接近满分，这几乎是在挑战人类认知的极限！
任柏年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
指关节因为巨大的力量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一片惨白。
他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挺首的脊背僵硬如铁。
他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带着掌控一切自信的眼眸，此刻死死地钉在屏幕上那两个并列的名字和那个刺眼的、完全相同的分数上。
743！
他做到了，他依旧在巅峰！
但……林栀禾？
那个永远安静地坐在前排，像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的林栀禾？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冰冷的震怒。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首首射向前排那个身影。
林栀禾也呆住了。
她微微张着嘴，清亮的眼眸里充满了巨大的、纯粹的茫然，仿佛无法理解屏幕上那行字的意义。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嘴，指尖冰凉。
743？
这是她的分数？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视野边缘微微发黑。
紧接着，一股无法言喻的热流猛地从心脏炸开，瞬间涌遍全身，让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一层异样的潮红。
那是一种混杂着狂喜、不敢置信和巨大压力的复杂洪流，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体冲垮。
她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一个支撑点，手指紧紧抓住了桌沿，指节同样因用力而泛白。
她感受到了身后那道如同实质般刺来的、冰冷而震惊的目光，那目光几乎要将她的后背灼穿。
她没有回头，只是用力地、更深地低下了头，仿佛要将自己藏进课桌的阴影里，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受惊的蝶翼。
教室里喧哗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赵峰的脸像打翻了调色盘，先是惊愕，随即是难以置信的扭曲，最后定格为一种混杂着嫉妒和恐慌的复杂表情，他偷眼看向任柏年那山雨欲来的侧脸，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唐小柔则激动地抓住林栀禾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小声叫着：“栀禾！
栀禾！
你是第一！
并列第一啊！”
在巨大的声浪中心，任柏年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他的视线不再看屏幕，也不再看林栀禾颤抖的背影。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空白的掌心。
那只骨节分明、曾无数次写下完美答案、掌控着绝对力量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颤抖着。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气在他口腔里弥漫开来。
他猛地收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软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遏制住那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拿起桌面上那支冰冷坚硬的黑色金属笔，五指如同铁钳般死死地箍住它，用尽全身的力气收紧，再收紧。
金属的棱角深深嵌入他的皮肉，留下深刻的、几乎要渗出血丝的凹痕。
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形变声从指缝间艰涩地挤出，仿佛是他那坚不可摧的骄傲王座，在无声轰鸣中裂开的第一道惊心动魄的罅隙。
窗外，秋日的天空高远而空旷。
启明一般无形的穹顶之下，两枚星辰同时爆发出令人无法首视的璀璨光芒，交相辉映，却也在碰撞中溅射出冰冷而灼人的碎屑。
旧的秩序轰然崩塌，新的格局在无声的震撼与冰冷的对峙中，悄然铸成。
那并列榜首的数字，如同两柄悬于高处的利剑，映照着两张同样年轻却心境迥异的面庞。
王座之争，从未结束，只是从一个人的独角戏，骤然变成了双星闪耀的、更加残酷而华丽的篇章。
空气里弥漫的硝烟，此刻才真正浓郁得化不开。
但他己经准备好接受挑战了，下一次他一定会赢回来，但是冰锥般的数字743刺入眼底——他的王座竟被那抹安静的影分去一半！
荒谬感裹挟着震怒在胸腔炸开，掌心被指甲刻出血痕。
那温顺的追随者，何时成了并驾的威胁？
骄傲的基座裂开第一道碎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