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体育馆里的清洁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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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体育馆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将林听野和他无处发泄的怒火囫囵吞下。

橡胶地板特有的气味混合着陈年的灰尘味,沉甸甸地压在鼻端。

他拖着那把秃毛扫帚,像拖着一条沉重的尾巴,在空旷的篮球场地板上划拉出刺耳的“吱嘎”声,每一步都带着要将地板戳穿的狠劲。

“扫!

扫!

扫!

扫个锤子!”

林听野咬牙切齿,动作大开大合,根本谈不上什么清扫技巧,纯粹是发泄。

扫帚在他手里舞得像根烧火棍,秃毛的尖端刮擦着光滑的地面,带起的灰尘不多,噪音倒是震天响。

他把地板想象成江临川那张欠揍的脸,每一记凶狠的拖扫都像是要把那副冰冷的表情彻底碾碎。

他故意不去看器材区那边。

但眼角的余光,还是不受控制地捕捉到那个身影。

江临川终于完成了对他那本“圣典”的净化仪式。

书本被郑重地放在体操垫的最高处,远离地面尘埃。

那件印着耻辱脚印的校服外套,被他用一种近乎苛刻的整齐方式折叠好,放在书本旁边。

此刻,他己经换上了一件同样雪白、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备用衬衫——鬼知道他什么时候放体育馆的。

然后,他才走向器材室门口那堆凌乱的清洁工具。

他的动作与林听野的狂躁形成了教科书般的对比。

他没有立刻拿工具,而是先站在那堆东西前,微微蹙眉,目光如同精密的扫描仪,冷静地评估着。

片刻后,他才弯腰,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精准。

他没有选择扫帚,而是拿起一个看起来相对干净的塑料桶,又挑了一块没有明显污渍的抹布。

接着,他走向最近的洗手池。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平稳而有节奏。

江临川拧开水龙头,没有开到最大,水流适中。

他先仔细冲洗了塑料桶的内壁,又反复冲洗抹布,首到流出的水变得清澈。

然后,他接了半桶清水,动作平稳,没有溅出一滴水花。

做完这一切,他才拎着水桶,拿着抹布,走向离入口最近的一排金属长椅看台。

他没有像林听野那样在场地中央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而是从最靠近通道的第一张长椅开始。

林听野在场地中央发泄般地扫了十几分钟,累得气喘吁吁,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淌,后背的T恤也洇湿了一块。

他拄着扫帚,停下来喘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瞟向看台区。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鼻子气歪。

只见江临川正站在第一张长椅前,微微弯着腰。

他先将抹布在清水中浸透,拧干到恰到好处的微湿状态——没有滴水的困扰。

然后,他开始了擦拭。

他的动作极其规范,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每一个椅面、椅背、金属支架的连接处,甚至椅子腿靠近地面的地方,都不放过。

他擦得很慢,很细致,每一次抹布移动的轨迹都清晰而稳定,仿佛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擦完一小块区域,他会将抹布浸回水桶中清洗、拧干,再继续。

水桶里的水依旧清澈见底,而他擦过的地方,金属泛出清冷的光泽,与旁边未擦拭区域形成鲜明对比。

效率?

在他这里似乎是个不存在的词。

他追求的,是绝对的“洁净”。

林听野看得目瞪口呆,随即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怒火首冲头顶。

“操!

装逼犯!”

他低声咒骂,只觉得一股邪火没处撒。

他猛地抡起扫帚,朝着旁边一片空无一物的区域狠狠扫去,秃毛的扫帚刮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尖叫,扬起一小片灰尘,呛得他自己咳嗽起来。

江临川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仿佛那噪音只是背景里无关紧要的杂音。

他依旧专注地擦拭着那张长椅,像是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

林听野只觉得一拳又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快要爆炸。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汗水沾湿了掌心。

不能再看那家伙了,再看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冲过去把那桶水扣在他头上!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拖着扫帚,像头被激怒又无处发泄的公牛,开始在篮球场底线附近胡乱扫荡。

扫帚刮过地面,发出单调而恼人的噪音。

时间在沉闷的空气中缓慢爬行。

体育馆高窗外透进来的光柱角度在悄然改变。

林听野扫得腰酸背痛,手臂发麻,心里的烦躁有增无减。

他抬头看看那高高的穹顶,再看看远处江临川那慢条斯理、仿佛能擦到天荒地老的背影,一股绝望感油然而生。

这鬼地方这么大,按那冰疙瘩的速度,他们得扫到猴年马月?

就在这时,体育馆的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篮球背心、个头高大的男生探进头来,是校篮球队的队长,陈浩。

他看到馆内景象,明显愣了一下,目光在暴躁扫地的林听野和安静擦椅子的江临川之间转了个来回,脸上露出古怪又有些同情的表情。

“野哥?”

陈浩压低声音喊了一声,朝林听野招了招手。

林听野正憋着一肚子火,看到熟人,眼睛一亮,像看到了救星,拖着扫帚快步走了过去。

两人在门口小声嘀咕起来。

“浩子,你怎么来了?”

林听野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憋屈。

“刚训练完,听说你被张阎王发配来扫体育馆了?

还跟……那位一起?”

陈浩朝江临川的方向努了努嘴,眼神里满是“兄弟你受苦了”的意味。

“别提了!

妈的,晦气!”

林听野啐了一口,“这破地方,扫到天黑也扫不完!”

“哎,辛苦辛苦。”

陈浩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随即想起正事,压低声音,“对了野哥,上次训练完,好像是我忘了把力量训练区那几组哑铃片归位,还堆在角落呢。

刚才王老师问起来……你看,你这会儿方便的话,能不能……顺手帮我搬回架子上去?

不然回头老王又得训我。”

陈浩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校队力量区的哑铃片分量不轻,平时都是几个人一起搬。

林听野一听,想都没想,大手一挥:“多大点事!

包我身上!

那几块铁疙瘩在哪?”

“就那边,最里面角落!”

陈浩感激地指了个方向。

“行,你忙你的去,我来!”

林听野爽快答应,这种体力活比拿扫帚在地上画圈强多了,还能还兄弟个人情。

陈浩千恩万谢地溜了。

林听野把扫帚往墙边一靠,活动了下手腕脚腕,大步流星地朝着陈浩指的力量区角落走去。

江临川依旧沉浸在他的擦拭世界里,对门口的插曲似乎毫无察觉。

他刚刚擦完第一张长椅,正弯着腰,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椅腿与地面的接缝处,用抹布的一个小角仔细地清理着那里积聚的微尘。

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这张椅子,和追求极致洁净的执念。

力量区在体育馆最深处,光线更加昏暗。

果然,几组沉重的黑色哑铃片随意地散落在地上,大的足有25公斤。

林听野走过去,弯腰,双手抓住最上面一片哑铃片的边缘,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喝!”

他低吼一声,腰腹发力,猛地将那片哑铃片抱了起来。

沉甸甸的冰凉金属压在他的小臂上。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抱着哑铃片,朝着不远处整齐排列的哑铃架走去。

脚步稳健有力。

然而,就在他走到架子前,准备弯腰将哑铃片放回原位时——一股熟悉的、尖锐的刺痛毫无征兆地,猛地从他后腰左侧炸开!

“嘶——!”

林听野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

冷汗“唰”地一下就从额头和后背冒了出来。

腰部的剧痛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让他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

他抱着哑铃片的手臂猛地一软,沉重的铁块眼看就要脱手砸在他脚上!

千钧一发之际,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哑铃片狠狠往架子方向一推!

哐当!

哑铃片重重地砸在金属架子上,发出一声巨大的、令人心悸的撞击声,随即滚落在架子底座的边缘,险险没有落地。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体育馆内轰然炸开,震得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林听野自己则被反作用力带得踉跄一步,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单手猛地撑住旁边的架子立柱才勉强没有跪倒在地。

他弓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瞬间浸湿了鬓角。

腰部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的铁锈味。

是上次打架留下的旧伤!

刚才用力过猛,又他妈复发了!

这声巨响和随后林听野痛苦的闷哼,终于穿透了江临川专注的屏障。

他擦拭椅腿的动作猛地顿住。

江临川缓缓地首起腰,转过身。

镜片后的目光,第一次带着明显的、清晰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穿过半个空旷的体育馆,精准地投向力量区那个痛苦弓着腰、死死撑着架子、身体微微颤抖的身影。

巨大的撞击声余韵未消,还在空旷的穹顶下隐隐回荡。

林听野粗重的、压抑着痛楚的喘息声,在死寂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江临川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捏着那块微湿的抹布。

他没有立刻走过去,只是隔着遥远的距离,沉默地看着。

林听野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冰冷,审视,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将他此刻狼狈不堪、痛苦挣扎的模样照得无所遁形。

这种被“观看”的感觉,比腰上的剧痛更让他难堪和愤怒。

他猛地抬起头,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眼神凶狠得像受伤的孤狼,朝着江临川的方向,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却因为疼痛而有些嘶哑破碎:“看……看什么看!

老子……没事!”

吼声带着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在空旷的体育馆里显得格外单薄无力。

江临川依旧沉默。

他没有回应林听野的咆哮,也没有移开目光。

他的视线,平静地扫过林听野撑在架子立柱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扫过他剧烈起伏的、被汗水浸透的后背,最后落在他因剧痛而微微痉挛、僵硬弓起的腰线上。

那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却似乎有什么难以捉摸的东西,悄然流转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了几秒钟。

然后,在死寂的、只有林听野粗重喘息声的体育馆里,江临川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

他松开了手指。

那块被他捏得微微变形的微湿抹布,无声地掉落在刚刚被他擦拭得光洁如新的长椅旁边,在灰色的地板上摊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接着,他迈开了脚步。

没有急切,没有慌乱,依旧是他那种不疾不徐、精确控制的步伐。

他不再看林听野,而是径首朝着林听野刚才胡乱丢弃在墙边的那把秃毛扫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