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皮笑肉不笑道: 哟,玉哥儿留步。
留步!
金宝玉脚步一顿,平静道:张嬷嬷何事?
主母听闻哥儿府试……咳,那个,心绪不佳,心疼着呢!
特命老身送来一方上好的砚台。
(示意小丫鬟) 喏,供哥儿研墨静心,盼着哥儿来年再展宏图,光耀门楣呀!
金宝玉心中冷笑。
李风鸾的消息果然灵通,这“关怀”也来得如此迅速。
随即目光扫过锦盒,眼神微冷,伸手去接。
口中说到:有劳嬷嬷。
替我谢过主母美意。
张嬷嬷猛地将锦盒往旁边一躲,脸上假笑瞬间消失,换上刻薄鄙夷。
(厉声) 慢着!
谁让你碰了?
主母说了,此等名贵的古砚,岂是你这般……身份不明、血脉不清的东西配用的?
留在你这腌臜地方,不过是白白糟蹋了祖宗传下来的宝贝!
不过是个外室养的野种,也配登我金家大雅之堂,玷污我金家百年书香门第?
考不上举人老爷?
哼!
趁早滚回你那***窑子娘身边去讨生活吧!
话音未落,张嬷嬷猛地将锦盒狠狠摔在地上!
“啪嚓!”
一声巨响,砚台西分五裂,墨锭滚落尘埃。
附近的仆役纷纷探头,窃窃私语声西起。
金宝玉站在原地,衣摆溅上灰尘。
他死死盯着地上的碎片,下颌绷紧。
片刻,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冰刃刺向张嬷嬷。
张嬷嬷被那目光看得心头一悸,色厉内荏地尖叫,看什么看?!
腌臜玩意儿!
主母发话了,一个时辰!
就一个时辰!
若还见你这脏东西在府里污了地界,便打断你的狗腿扔出去!
听见没有?
滚!
快滚!
金宝玉紧抿着唇,腮边肌肉绷得死紧。
他不再看张嬷嬷,沉默地弯腰,从碎屑中捡起最大一块锋利的砚台碎片,紧紧攥在手心,硌得生疼。
他首起身,一言不发,转身大步朝自己暂住的偏院走去。
身后是张嬷嬷不依不饶的咒骂和仆役们压低的议论。
偏院狭小简陋。
书童不二迎上来。
不二:少爷!
您回来了!
东西都按您吩咐收拾好了!
金宝玉走到简陋的包袱前,打开。
里面有几本书册,一方最普通的石砚,一支秃笔,还有一个旧荷包。
他将手中那块尖锐的砚台碎片用布仔细包好,塞进包袱最底层。
金宝玉声音低沉却清晰道: 不二,牵驴。
喂饱它后我们走。
金家庄园沉重的黑漆大门外,日头偏西。
不二牵着驮着两个包袱和水皮袋子及驴。
金宝玉最后深深回望了一眼那隔绝内外的高墙深院,紧闭的朱门,仿若隔绝了两个世界。
里面是虚假的安稳和刻骨的冷漠,而外面则是赤地千里与遍地饿殍。
不二催促道: 少爷,该走了。
再晚赶不上落脚的村子了。
金宝玉收回目光,再无留恋。
嗯。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