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客房,我睁开眼睛,一时间分不清身在何处。陌生的天花板,高级亚麻床品,床头柜上的矿泉水瓶印着我不认识的意大利文——裴瑾的公寓。
手机显示早上七点十五分,有一条裴瑾凌晨三点发来的消息:「证据收集有进展,今天别出门,等我消息。」
我起床洗漱,发现浴室里已经备好了全新的牙刷、剃须刀和毛巾,甚至连洗面奶都是我常用的那个日本牌子。这种细致入微的体贴让我胸口发紧——裴瑾是怎么知道我用什么牌子的洗面奶的?
厨房冰箱里食材丰富,我简单做了个三明治,端着咖啡走到落地窗前。从这个高度俯瞰,北京城在晨光中苏醒,车流如蚁,行人如豆。三天前我还是裴氏集团的红人,现在却像个逃犯一样躲在这里。
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周先生?"一个女声急促地说,"我是裴琳,我哥让我联系你。出事了!"
我握紧手机:"怎么了?"
"二叔发现我们在查他,他...他可能对你不利。我哥让我立刻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裴瑾人呢?"
"被爷爷叫去开会了,脱不开身。"裴琳的声音带着哭腔,"求你了,周予安,十分钟后下楼,黑色奔驰,车牌京A8R56。我亲自来接你。"
挂断电话,我眉头紧锁。这不对劲。裴瑾如果要转移我,为什么不直接联系?而且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让裴琳卷入危险。
我拨通裴瑾的电话,无人接听。又给Linda发了条消息询问情况,回复说裴瑾确实在紧急董事会会议上。
难道真是裴瑾的安排?我看了眼窗外,一辆黑色奔驰正缓缓驶入公寓楼下。透过车窗,隐约能看到驾驶座是个戴鸭舌帽的人,副驾坐着个长发女子——应该是裴琳。
理智告诉我应该等待裴瑾的确认,但如果是真的紧急情况...我快速收拾了随身物品,带上那本裴瑾的笔记本,决定先下楼看看情况。
电梯下行时,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走出公寓大堂,那辆奔驰就停在路边,副驾车窗降下,裴琳冲我招手:"快上车!"
就在我走向车门的瞬间,余光瞥见"裴琳"耳后的纹身——真正的裴琳没有纹身。我猛地停住脚步。
"怎么了?"车里的"裴琳"皱眉。
"我忘了东西。"我后退几步,"马上回来。"
转身的刹那,我听到车门猛地打开,沉重的脚步声从背后逼近。我拔腿就跑,却被一股大力拽住胳膊,一块带着甜腻气味的手帕捂住了我的口鼻。
"老实点!"一个男声在我耳边低吼。
我屏住呼吸,手肘狠狠向后撞击,听到一声闷哼。挣脱束缚的瞬间,我冲向马路对面,却没注意到拐角处疾驰而来的货车。
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疼痛,然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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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记忆如走马灯般闪现。
前世的我在证券公司加班到凌晨,胸口突然剧痛,倒地不起。救护车的鸣笛,刺眼的急救室灯光,然后是漫长的黑暗。
重生后的大学图书馆,第一次见到裴瑾时他微蹙的眉头。裴氏集团的玻璃大厦,香港太平山顶的夜色,裴瑾送我那条深蓝色领带的触感。
接着是前世的记忆碎片——财经杂志上裴瑾冷峻的面孔,裴氏集团股价暴跌的新闻,裴正国接受采访时虚伪的哀痛:"我侄子太年轻,扛不起这个担子..."
然后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画面:前世的我在证券公司打印文件,无意中看到一份关于裴氏集团的机密报告,上面详细记录了裴正国如何勾结外部势力掏空裴氏。我想举报,却被上司张志成拦下:"别多管闲事!"
记忆跳转到一场酒会,醉醺醺的张志成炫耀:"老子帮裴二爷解决了个麻烦,以后有的是好处..."
最后的画面是我前世的尸体被推入火化炉,而同一时刻,裴瑾独自站在裴氏大厦顶楼,望着窗外的大雨,眼神空洞而绝望。
这些记忆碎片如拼图般在我脑海中重组,揭示出一个可怕的真相:前世的死不是意外,而裴氏的衰败也不是经营不善...
"周予安!周予安!"
一个遥远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努力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中,裴瑾憔悴的面容逐渐清晰。他眼睛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西装皱巴巴的,领带不知所踪。
"医...生..."他嘶哑地喊道,手指紧紧攥着我的手。
我想说话,却发现喉咙插着管子,全身像被卡车碾过一样疼。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刺耳,一群白大褂围了上来。
"病人恢复意识!"
"血压不稳定..."
"准备CT..."
在混乱中,裴瑾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我被推去做各种检查,每次意识模糊时,都能感觉到他在我身边,低声说着什么,像是一种固执的祈祷。
再次清醒时,已是深夜。病房里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和窗外的月光。裴瑾趴在床边睡着了,他的手依然握着我的,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松开。
我轻微的动作惊醒了他。他猛地抬头,看到我睁着眼睛,瞬间红了眼眶。
"你..."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吓死我了。"
我想笑一下,却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裴瑾按下呼叫铃,"你断了三根肋骨,左腿骨折,脑震荡,还有内出血...差点..."
他说不下去了,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
医生检查后说我奇迹般地度过了危险期。裴瑾送走医生,回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水润湿我的嘴唇。
"谁...?"我艰难地挤出这个字。
裴瑾的眼神瞬间变冷:"二叔的人。司机已经抓到了,供出了幕后指使。"
"裴琳..."
"她没事,那通电话不是她打的。"裴瑾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二叔没想到你会活下来,更没想到我能拿到俱乐部监控。"
我微微点头,却引发一阵眩晕。裴瑾立刻按住我的肩:"别动。你需要休息。一切有我。"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让我莫名安心。我闭上眼睛,却又被记忆碎片中的画面惊醒——前世裴正国的阴谋,张志成的参与,我的死亡...
"裴瑾..."我嘶哑地唤他。
"嗯?"
"如果...我说我是重生者...你信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麻药可能还没完全消退,我竟然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他会认为我脑损伤产生幻觉,或者更糟——我是个疯子。
长久的沉默。我不敢睁开眼睛看他的表情。
"我信。"
这两个字轻轻落下,却像惊雷般炸在我耳边。我猛地睁开眼,对上裴瑾平静的目光。
"你...什么?"
裴瑾轻轻握住我的手:"这三个月来,你预测了七次重大商业事件,准确率100%。你知道裴氏内部只有极少数人掌握的信息,你对某些人——比如张志成——的反应超出常理。"他顿了顿,"还有你看我的眼神...有时像是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
我的心脏狂跳,监护仪上的心率线剧烈波动。
"冷静点。"裴瑾按着我的肩膀,"慢慢说。"
于是,在药物的影响下,在深夜病房的寂静中,我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全部真相:前世的我如何孤独死去,如何重生回到大学时代,如何刻意接近他改变命运...以及昏迷中看到的记忆碎片——关于裴正国和张志成的关系,关于前世裴氏的衰败真相。
讲述过程中,裴瑾的表情从震惊到沉思,最后归于一种奇特的平静。当我说完最后一个字,病房陷入沉寂,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所以,"裴瑾终于开口,声音异常冷静,"前世的裴氏,是被二叔掏空的?"
我点点头:"而我的死...可能也不是意外。"
裴瑾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什么意思?"
我告诉他记忆中张志成的话,以及那份被压下的裴氏调查报告。裴瑾听完,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我,肩膀线条紧绷。
"我需要验证一些事。"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要走,我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他,却扯到伤口,疼得闷哼一声。裴瑾立刻折返,轻轻按住我:"别动。"
"你不...觉得我疯了?"我小声问。
裴瑾深深看着我,突然俯身,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我的额头:"我见过太多疯子,周予安。你不是其中之一。"
这个简单的动作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我眼眶发热,却不敢眨眼,怕泪水会泄露太多情绪。
"睡吧。"裴瑾替我掖了掖被角,"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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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我的情况稳定了许多。裴瑾白天处理公司事务,晚上必定来医院守夜。裴老爷子派人送来了昂贵的补品,裴琳则每天带着不同的鲜花来探望——她为那通假冒电话内疚不已。
第四天早晨,裴瑾带着一叠文件来到病房,脸色凝重:"查到了。"
文件包括:裴正国与离岸公司的资金往来记录,俱乐部监控的高清截图,以及...前世那份被压下的调查报告原件。
"这份报告,"裴瑾指着最后一份文件,"是从张志成家的保险柜里找到的。"
我瞪大眼睛:"你怎么..."
"合法手段。"裴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涉嫌商业贿赂,正在接受调查。警察搜家时偶然发现了这份文件。"
我仔细翻阅报告,内容与我记忆中的一致——详细记录了裴正国如何通过虚假交易转移裴氏资产。
"还有这个。"裴瑾递给我一个U盘,"俱乐部VIP室的录音。二叔没想到那里有窃听装置。"
我握紧U盘,心跳加速:"现在怎么办?"
"股东大会。"裴瑾的眼神坚定,"三天后,我会在全体股东面前揭露一切。"
"你父亲..."
"已经看过证据。"裴瑾的声音有些疲惫,"他...很受打击,但同意了我的方案。"
我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青黑,这三天他一定没怎么休息。我想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却顾忌着病房里随时可能进来的医护人员。
"你需要休息。"我轻声说。
裴瑾摇头:"还有很多准备工作。"他顿了顿,"你...愿意帮我吗?"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但我现在这样..."
"你的脑子没受伤。"裴瑾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我的太阳穴,"这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的两天,病房变成了临时作战室。Linda每天送来大量文件,我和裴瑾一起分析数据,制定策略。医生***过这种"过度劳累",但在裴瑾的坚持下也只能妥协。
裴琳负责跑腿传递消息,她似乎把这次危机当成了***的冒险游戏,干劲十足。有一次她偷偷告诉我:"我从来没见过我哥这样。你昏迷那三天,他几乎不吃不睡,差点跟坚持转院治疗的爷爷翻脸。"
这话让我胸口发紧。前世的裴瑾在商界以冷酷著称,而现在...
股东大会前一天晚上,裴瑾带来了一套西装。
"明天,"他把西装挂在病房衣柜里,"我要你和我一起出席。"
我惊讶地看着他:"但我还不能出院..."
"我已经安排了医疗团队全程陪同。"裴瑾的语气不容反驳,"不只是为了计划,更是为了安全。二叔的人不敢在众目睽睽下动手,但你单独在医院..."
他没说完,但我懂了他的意思。裴正国已经狗急跳墙,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好。"我点头,"不过我得先能穿上那套西装才行。"
现在的我,肋骨还裹着固定带,左腿打着石膏,连下床都需要帮助,更别说穿正装了。
裴瑾嘴角微扬:"特殊改装过。"他展示给我看——裤腿有拉链可以避开石膏,西装外套剪裁宽松以容纳固定带。
这种细致入微的考虑让我喉咙发紧。前世的我从未被人如此珍视过,重生后也不敢奢望这种待遇。而现在...
"裴瑾,"我轻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病房突然安静下来,连监护仪的"滴滴"声都显得格外清晰。裴瑾站在窗前,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一开始,是因为你的才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后来,是因为你的忠诚。"他转过身,目光直视我,"现在..."
护士推门而入,例行检查。那一刻,我竟然对尽职的医护产生了不合常理的恼怒。
检查结束后,裴瑾看了看表:"你该休息了。明天会是一场硬仗。"
他帮我调整好枕头,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雷厉风行的商业精英。在他要离开时,我鼓起勇气抓住他的手腕。
"现在..."我提醒他未完的话,"现在是因为什么?"
裴瑾低头看我,眼神深邃如海。他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然后迅速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在病房里,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他说:"现在是因为我爱你。"
——————
股东大会当天,我坐在轮椅上被推进裴氏大厦。医疗团队跟在后面,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裴瑾亲自在大堂等候,看到我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准备好了吗?"他蹲下身与我平视。
我点点头,调整了下领带——裴瑾送的那条深蓝色领带。
会议室里已经座无虚席。裴老爷子坐在主席位,面色凝重。裴正国在左侧第一排,看到我时眼神阴鸷。其他董事和股东交头接耳,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裴瑾推着我的轮椅走到前台,全场瞬间安静。
"各位,"裴瑾的声音冷静而有力,"今天我要向大家展示一些重要证据。"
投影仪亮起,首先播放的是俱乐部VIP室的录音和视频。画面中,裴正国清晰地说出:"只要股价跌到30以下,我们就能发动董事会改选...林氏那边的资金已经准备好了..."
会场一片哗然。裴正国猛地站起来:"这是伪造的!栽赃!"
裴瑾不为所动,继续展示离岸账户的资金流水,以及张志成家中找到的调查报告。最后,他播放了肇事司机的认罪录音,明确指出是受裴正国指使"给周予安一个教训"。
证据链完整得无可辩驳。裴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拍案而起:"裴正国,你还有什么话说?"
裴正国面如死灰,突然指着我:"都是因为他!这个来历不明的骗子!他怎么能在三个月前就知道新能源政策会变?怎么预测美联储的行动?"他歇斯底里地喊道,"他不正常!"
会场再次骚动。我握紧轮椅扶手,重生以来最大的恐惧终于成真——我的秘密被当众质疑。
裴瑾却出奇地平静:"二叔,你忘了吗?"他按下遥控器,投影切换到另一组文件,"这些分析报告都是周予安写的,每一份都有详细的数据支持和逻辑推演。"他冷冷地看着裴正国,"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靠阴谋和欺骗做事。"
裴老爷子站起身,声音颤抖:"裴正国,从今天起,你不再是裴氏的一员。所有证据将移交司法机关。"他转向裴瑾,"接下来的事,你处理吧。"
老人离场的背影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保安带走了面如死灰的裴正国,会议室里议论纷纷。
裴瑾宣布暂时休会,推着我的轮椅去了隔壁休息室。门一关,我的伪装瞬间崩溃,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没事了。"裴瑾蹲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结束了。"
我深吸一口气,肋骨处的疼痛提醒着我这一切的真实性:"他会坐牢吗?"
"足够他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裴瑾的声音冷硬如铁,"包括试图谋杀你的部分。"
我闭上眼睛,前世的记忆与现在重叠——裴正国的阴谋被挫败,裴瑾避免了前世的悲剧,而我...我活了下来,还得到了从未奢望过的感情。
"裴瑾,"我轻声问,"你真的相信我吗?关于重生的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西装内袋掏出那本笔记本——记录着我点点滴滴的那本。
"这里面,"他翻开其中一页,上面是我随手写下的未来事件预测,"你在三个月前就准确写下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包括二叔的反应,甚至父亲离场时的背影描述。"他抬头看我,眼神无比认真,"除了重生,我想不出其他解释。"
我哑口无言。原来我无意中留下了这么多证据。
"所以,"裴瑾合上笔记本,"你前世的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前世的今天,"我回忆道,"裴氏股价暴跌,你临危受命接任CEO,但为时已晚。裴正国已经掏空了核心资产。"
"而我呢?"他轻声问,"前世的我是怎样的?"
"孤独。"我简短地回答,"强大但孤独。"
裴瑾深深看着我,突然伸手抚上我的脸颊:"那这一世呢?"
我覆上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这一世,你有我。"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休息室里亮得惊人,慢慢倾身向前。就在我们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敲门声响起。
"裴总监,"Linda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股东们等急了。"
裴瑾叹了口气,额头轻轻抵住我的:"今晚,等回到医院..."
"嗯。"我红着脸点头。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又恢复了那个冷静自持的商业精英模样。但在推我出门前,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让我的心跳彻底失控: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