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午夜暗涌
深紫色药瓶的英文标签被她仔细揭下,覆上一张手写的中文便签,边角用荧光笔勾着小心心——那是苏软软小学时最爱在课本上画的图案。
瓶身背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沿着弧度排列:“体温临界值38.5℃启用,单次剂量随体重浮动标注于第7页”,末尾还画了个举着药瓶的卡通小人,旁边标着“软软别怕”。
她没听见房门开启的声响,首到雪松味的气息漫过鼻尖。
苏沉砚的睡袍下摆扫过她脚边的书堆,《溺水后肺部并发症护理》的书页恰好翻在“吸入性肺炎预防”那章,页眉处用红笔圈着重点:“苏软软右肩曾脱臼,翻身时需托住肘部”。
更下面压着的《过敏急救手册》,封面被翻得卷起毛边,“青霉素”三个字被红笔打了三个惊叹号,旁边贴着张便利贴——是她下午去药店时,特意让药师手写的替代药物清单,字迹工整得不像从前连作业都要抄答案的苏桃桃。
“桃桃?”
他的声音带着午夜刚醒的沙哑,尾音却在看见她藏在身后的药瓶时陡然顿住。
她指尖慌乱地绞着药瓶标签,却忘了臂弯里的退热贴正滑出一角——卡通小熊举着温度计的图案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正是苏软软十三岁生日时,缠着苏沉砚买了一整箱的款式。
那时原主正忙着在商场挑新款包包,还冷笑说“幼稚鬼才用这种东西”,此刻却见她指尖捏着退热贴边缘,像护着什么宝贝似的往怀里藏了藏。
她仰头时,丝质睡裙的领口随动作滑下半寸。
锁骨处的红痣在月光下泛着淡粉,像颗不小心滴落的朱砂。
苏沉砚的目光突然凝固——七年前的暴雨夜,他在乡下祠堂找到发着高烧的小女孩,她的小脑袋搁在他肩上,汗湿的领口下,同样有颗小米粒大的红痣,沾着雨水轻轻蹭过他锁骨下方的旧疤。
那时她哑着嗓子喊“哥哥”,声音像团软乎乎的棉花,却在被抱回苏家后,渐渐变成了尖酸刻薄的“苏沉砚”。
“我、我怕妹妹半夜体温反复。”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忐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瓶上的中文标签,“医生说进口药的服用说明太复杂,我怕弄错……”话音未落,就见苏沉砚忽然转身走向茶水间,拖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比平时快了些。
她盯着他的背影,看见他指尖在蜂蜜罐上顿了顿——那是她今晚特意换的、苏沉砚惯用的槐花蜜品牌,连勺子都换成了他喜欢的乌木柄款。
当温蜂蜜水的热气漫起时,她才注意到他睡衣领口敞着的角度。
锁骨下方的浅褐色疤痕在暖光下显得柔和,像道被岁月磨平的旧伤。
原主曾用眉笔在自己锁骨上画过一模一样的印记,却被他冷着脸骂“东施效颦”。
此刻她忽然伸手,指尖在离疤痕半寸的地方顿住:“哥哥小时候受伤时,是不是很疼?”
他端着杯子的手猛地一抖。
记忆里的苏桃桃,只会在他替苏软软包扎伤口时阴阳怪气地说“偏心鬼”,此刻却见她睫毛垂落,指尖悬在半空,像在心疼什么珍贵的东西。
茶水间的灯光映着她发梢的碎光,他忽然注意到她手腕上缠着的细红绳——那是苏软软去年生日,央着他编了送给“姐姐”的礼物,却被原主当场扔进垃圾桶。
此刻红绳却好好地系在她腕间,末端的小铃铛随着动作轻轻晃了晃,没发出半点声响——分明是被人小心地捏扁了铃舌,怕吵醒生病的人。
“先喝药。”
他把杯子推过去,目光却落在她掌心的茧上——不像苏软软的手那么光滑,倒像是握了太久钢笔磨出来的。
想起书房监控里的画面:下午三点,这个从前连课本都不愿翻开的妹妹,正趴在书桌前抄写《护理手册》,笔记本边缘画满了歪歪扭扭的重点符号,其中一页角落写着小字:“苏沉砚睡前喝蜂蜜水,水温40℃最佳,勺子要沉底搅三下”。
落地钟又敲了一声。
苏桃桃捧着温热的杯子,指尖蹭过杯沿上的唇印——是刚才试水温时不小心留下的。
她看见苏沉砚的耳尖在暖光下渐渐泛红,忽然想起攻略手册里的话:“当你开始为目标人物调整自己的习惯,甚至反向渗透他的生活细节时,他的潜意识会不知不觉接纳你的存在——就像温水漫过脚踝,起初只是微凉,等察觉时,早己深陷温柔的沼泽。”
窗外的雨丝敲着玻璃。
苏沉砚看着她蹲在床边替苏软软换退热贴,指尖轻缓地避开她额角的碎发,动作熟稔得像练过无数次。
床头灯在她睫毛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他忽然发现,这个总被他贴上“恶毒”标签的妹妹,此刻竟与记忆里那个在祠堂里喊他“哥哥”的小女孩渐渐重叠。
而她藏在身后的掌心,正悄悄翻开手机备忘录——最新一条记录写着:“苏沉砚左利手,习惯用左手接物;疤痕忌碰酒精,明天换药用生理盐水”。
温水还在一点点漫上来。
当苏桃桃把温好的退烧药递到他掌心时,指尖故意擦过他掌纹——那里有颗浅淡的痣,是原主从未注意过的细节。
男人的睫毛颤了颤,掌心的温度透过药瓶传到她指尖,攻略面板上的数字悄悄跳了一格:苏沉砚好感度+15%(当前-5%)。
午夜的老宅里,暗涌的何止是窗外的风雨。
那些藏在退热贴图案里的温柔、蜂蜜水温度里的算计、甚至是指尖擦过疤痕时的停顿——都是苏桃桃精心织就的网。
她知道,比起歇斯底里的辩解,润物细无声的习惯渗透,才是敲开那个冰封心门的钥匙。
就像此刻,苏沉砚看着她蜷在沙发上打盹,指尖还无意识地攥着苏软软的手,忽然伸手替她盖上毛毯——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易碎的梦。
而藏在毛毯下的她,唇角悄悄扬起。
第一个世界的攻略进度,正在这些细微的、带着算计的温柔里,一点点爬上正数。
毕竟,没有人能抗拒一个,连你自己都快忘记的习惯,却被另一个人默默记在心底的感觉——尤其是当那个人,曾被你认定是全世界最不懂爱的“恶毒女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