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镜中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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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的火苗猛地一跳,将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刻痕投射成扭曲的阴影,仿佛无数细小的鬼爪在无声地抓挠。

我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坐在冰冷的土炕沿上,冷汗浸透了内衬,黏腻地贴在背上。

窗外,是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和永不停歇的、令人心头发紧的哗哗雨声。

走了?

那个贴在窗纸上、轮廓模糊如人头的黑影……真的走了?

可那冰冷的、仿佛能穿透薄薄窗纸首刺骨髓的注视感,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挥之不去。

真的是守村人陈三爷吗?

他为什么要这样盯着我?

就因为我是闯入的外乡人?

还是因为……王铁柱那句带着巨大恐惧的追问——“他今天……看你了吗?”

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强迫自己移开死死盯着窗户的目光,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回到炕头墙壁上那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刻痕上。

那些歪歪扭扭、深深浅浅的数字,层层叠叠,像一张无声尖叫的嘴。

无数的“1”,夹杂着零星的“2”、“3”……它们是谁刻下的?

是王铁柱在每一个死亡倒计时开始时的绝望记录?

还是无数个曾经被困在这间屋子里的灵魂,在恐惧的深渊里留下的最后印记?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这间屋子,根本不是什么庇护所,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被死亡数字浸透的囚笼!

那些刻痕,就是囚徒们用指甲和恐惧刻下的绝望日历!

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被恐惧吞噬!

记者……对,我是记者!

调查!

记录!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带起一股风,本就微弱的油灯火苗剧烈地摇曳起来,屋内光影疯狂晃动,墙上的鬼爪阴影也随之狂舞。

“摄影包!”

我几乎是扑到角落,摸索着打开那个沉重的尼龙包。

冰凉的金属外壳触感传来——是录音笔。

我需要声音!

需要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哪怕是最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都记录下来!

这可能是唯一的证据,也是对抗这无边恐惧的唯一武器。

按下录音键,微弱的红光在黑暗中亮起。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开口时,声线还是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封门村,王支书家。

时间……大概是午夜之后。

雨还在下,很大。

刚刚……窗外有东西……贴在窗纸上……像个人头……可能是守村人陈三爷……”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扇紧闭的、门闩从外面插死的木门,还有那片刻满数字的墙壁,“……这间屋子……墙上刻满了数字,大多是‘1’……王支书反应很怪,他看到守村人‘看’过我之后,非常恐惧……那个‘1’……”我对着录音笔,语速极快地将从进村开始的所有诡异见闻一股脑地倾倒出来:雨中村口槐树下额头刻着血红“1”字的守村人;王铁柱看到数字时骤变的脸色和那句“别看他!

别看那数字!”

;村民门窗紧闭的恐慌;王铁柱妻子亡故的线索;他最后那惊恐逃离的背影和门外落锁的“咔哒”声;以及刚才窗外那令人魂飞魄散的窥视……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冰冷的触感,从嘴里吐出,又被录音笔的红点贪婪地吞噬。

对着冰冷的机器讲述,似乎稍稍驱散了一点盘踞在心头那令人窒息的阴霾。

我需要更具体的东西!

镜头!

我的目光投向摄影包深处那个沉甸甸的长焦镜头。

对!

窗纸上的那个破洞!

我几乎是屏着呼吸,再次挪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将相机镜头套上长焦筒。

冰凉的金属筒身紧贴着脸颊。

手指有些发颤,我极力控制着,将镜头前端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塞出那个细小的窗纸破洞。

冰冷的雨水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腥味立刻涌入鼻孔。

镜头视野里一片漆黑,只有被雨水冲刷的、模糊扭曲的窗外景象。

长焦镜头放大了每一滴砸在泥地上的水花,也放大了无边黑暗中任何一丝可疑的动静。

我屏息凝神,眼睛紧紧贴在取景器上,手指悬在快门按钮上方,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视野边缘,靠近那棵巨大老槐树的方向,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非常轻微,像是一团更浓的阴影在雨中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又凝固在无边的黑暗里。

是他吗?

陈三爷?

他还没走?!

心脏骤然缩紧,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死死盯着取景器里那片模糊的区域,试图分辨那是否只是被风吹动的树影。

太暗了,雨水又太密集,视野里只有晃动的、破碎的黑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片区域再无任何动静。

也许是错觉?

是过度紧张下的草木皆兵?

高度紧绷的神经和长时间保持别扭的姿势,让我脖子僵硬发酸,眼睛也因为过度聚焦而干涩发痛。

我颓然地放下沉重的相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疲惫感和冰冷的寒意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瞬间淹没了刚才那点强撑起来的勇气。

精神上的巨大消耗比跋涉泥泞的山路更让人虚脱。

“不能睡……” 我低声对自己说,但眼皮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这屋子太阴冷了,湿气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无孔不入地钻进骨头缝里。

我摸索着走到炕边,抱起一床散发着浓重霉味、触感又冷又硬的旧棉被裹在身上,蜷缩着靠在冰冷的土炕角落,背紧紧抵着墙壁,仿佛这样能获得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油灯的火苗己经缩得很小,只勉强在灯盏里维持着一点黄豆大小的幽蓝光晕,将屋内的一切都拉长成巨大而模糊、不停摇曳的阴影。

角落里漏雨的“滴答”声,在极度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每一声都像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屋外永不停歇的雨声,此刻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庞大而沉睡的怪物发出的低沉鼾声。

困意如同浓重的黑雾,带着彻骨的寒冷,一阵阵席卷上来。

意识在清醒和混沌的边缘挣扎、沉浮。

每一次即将坠入黑暗,槐树下陈三爷那双空洞浑浊的眼睛、窗纸上那个模糊的人头黑影、墙上密密麻麻的“1”字刻痕……这些画面就猛地跳出来,将我狠狠拽回惊恐的现实。

身体在极度疲惫中渴望睡眠,大脑却在恐惧的***下异常亢奋,这种撕裂感几乎要将人逼疯。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终于抵挡不住疲惫和寒冷的双重夹击,开始模糊、下沉。

就在意识即将完全沉入黑暗深渊的瞬间,一股极其强烈的、冰冷的窥视感猛地攫住了我!

不是来自窗外!

是来自……屋子里面!

就在我正前方的黑暗中!

我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惊醒!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我猛地睁开眼,在昏暗得几乎等于全黑的油灯光线下,极力向刚才感觉到的方向望去——是那张缺角的旧木桌!

桌上空无一物,只有王铁柱留下的旱烟袋和那个生铁铸造的火镰。

火镰粗糙的表面,在幽微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微弱的光泽。

什么都没有。

是我神经过敏?

是半梦半醒间的错觉?

可那感觉……太真实了!

就像刚才窗外那冰冷的注视一样真实!

那目光……带着一种非人的、毫无感情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或者……计算着某种倒计时。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我用力眨了眨眼,抹去冷汗。

屋里死寂一片,只有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和窗外单调的雨声。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桌面,落在那面靠墙放着的、布满灰尘和污垢的旧式铜镜上。

它原本被王铁柱的旱烟袋挡住了一角,刚才我动作间似乎把它碰歪了一点。

镜面模糊不清,只能映出一点昏暗摇曳的光影。

就在我的视线接触到那面模糊铜镜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寒意,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了我的全身!

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冻结了!

头皮猛地炸开,全身的肌肉瞬间僵硬如铁!

我的眼睛死死地、难以置信地钉在那面模糊的镜子上!

镜子里映出的,是我自己惊恐万状、惨白如纸的脸。

但是……在我的额头正中央,眉心偏上的位置……透过凌乱的湿发,一个暗红色的数字,正清晰地、如同刚刚烙印上去一般,浮现在皮肤上!

那颜色……和陈三爷额头上的一模一样!

像凝固的、半干涸的血!

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在皮肉下微微蠕动的质感!

它就在那里!

一个巨大、刺目、狰狞的血红数字——“30”!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心脏停止了跳动,血液停止了流动,连呼吸都完全消失。

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个映在模糊铜镜里的、烙在我额头上的、血淋淋的“30”!

它像一个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视觉神经上,烫在我的灵魂深处!

“不……不可能……幻觉……一定是幻觉!”

我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嘶鸣。

我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揉搓着自己的额头!

指甲刮过皮肤,带来一阵***辣的刺痛!

不是画的!

不是污迹!

那触感……皮肤光滑,没有任何凸起或凹陷,但那血红的数字,却如同从皮肉深处渗透出来一般,顽固地存在着!

它甚至在我揉搓的动作下,颜色变得更加妖异、更加刺眼!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在这死寂的屋子里炸响!

我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一样,猛地向后弹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

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吞没!

我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视线因为极度的惊骇而阵阵发黑!

为什么是我?!

那个“1”!

陈三爷额头的“1”己经存在了三十年!

而我的……“30”?!

三十天?

三十个小时?

还是……三十个什么?!

王铁柱的恐惧!

他仓皇逃离的背影!

那扇从外面落锁的门!

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1”字刻痕!

窗外贴着的黑影!

所有零碎的、恐怖的片段,此刻如同被一根无形的、名为“30”的血线串了起来,瞬间形成了一条冰冷刺骨的逻辑链——指向一个令人绝望的终点!

死亡倒计时!

我的死亡倒计时!

“开门!

开门啊!

王支书!

开门!”

我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用拳头、用手肘、用肩膀,发疯般地撞击着那扇厚重结实的木门!

木门发出沉闷的“砰砰”巨响,在死寂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冰冷的木屑刺破了皮肤,但我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灭顶的恐惧在燃烧!

“放我出去!

让我走!

放我出去!”

嘶吼声带着哭腔,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又被厚重的门板无情地挡了回来。

门闩在外面牢牢地插着,纹丝不动。

这扇门,此刻就是我的囚笼!

是把我困在这死亡倒计时里的铁闸!

“外面有人吗?!

救命!

谁来开开门!”

我把脸贴在门缝上,朝着外面无边的雨夜和黑暗歇斯底里地呼喊。

回应我的,只有更加狂暴的雨声和山林深处呜咽的风声。

整个封门村,像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坟墓,没有任何回应。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迅速蔓延至西肢百骸。

我背靠着冰冷的木门,身体无力地滑坐到地上。

泥土地面的寒意透过裤子渗进来。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那是极度恐惧下喉咙被撕裂的感觉。

目光,不受控制地、带着一种自虐般的绝望,再次投向那张破旧的木桌。

那面模糊的铜镜,像一个冰冷的恶魔之眼,静静地立在那里。

镜子里,那个血红的“30”,依旧清晰地印在我的额头上。

它像一个狞笑的烙印,宣告着一个无可辩驳的残酷事实。

我抬起颤抖的手,指尖冰冷,带着无法控制的痉挛,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摸向自己的额头。

指尖触碰到眉心上方的皮肤。

光滑。

冰凉。

没有任何异样。

但是……当我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自残的力道,重重按压下去的时候——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皮肉深处的、冰冷的灼烧感,猛地穿透了指尖的神经,首刺大脑!

“呃啊——!”

我闷哼一声,触电般缩回手!

指尖残留着那诡异的灼痛感,仿佛真的被那个血红的数字烫伤了!

不是幻觉!

不是错觉!

它就在那里!

在我的血肉里!

在我的命运里!

“30”……倒计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