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勋簿开启中...”刹那间,几行冰冷清晰的墨字,如同烙铁烫过一般,硬生生刻进了他的意识深处:宿主:张云笙军衔:学员(副班长)筋骨:0.8身法:1.0耐力:1.2本事:拾掇内务(初窥门径,1/10)擒拿格斗(初窥门径,1/10)摆弄火器(初窥门径,1/10)测绘舆图(初窥门径,1/10)辨识地利(初窥门径,1/10)排兵布阵(初窥门径,1/10)负重跋涉(初窥门径,1/10)教导兵卒(初窥门径,1/10)包扎救命(初窥门径,1/10)站行坐卧(初窥门径,1/10)本事点:+1张云笙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这玩意儿来得突兀,像个甩不掉的影子黏上了他。
不过只消片刻,他就琢磨透了这“功勋簿”的门道——没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核心就一条:把他前世今生所有跟行伍沾边的本事,都给“点化”成了能看得见摸得着的能耐!
这些本事,靠自个儿苦练能涨经验升级,也能靠着当官升衔、打胜仗这些硬邦邦的军功,首接拿“本事点”往上砸!
“呵…”张云笙嘴角扯出一丝几不可察的苦笑,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这劳什子,是把老子前辈子在部队摸爬滚打那点家底儿,全给抖搂出来记账了。”
前尘旧事如潮水般涌来。
那也是个湿漉漉的傍晚,刚下过暴雨的河水像脱缰的野马。
几个娃子在浑浊的急流里扑腾,眼瞅着就要被吞没。
他哪还顾得上多想,一个猛子就扎了进去。
最后那个娃子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上岸,自己却被冰冷的激流裹挟着,浑身脱力,沉向那无底的黑暗……再睁眼,就成了这1924年黄埔军校里的张云笙。
“那娃子…该是活下来了吧?”
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宿舍浑浊的空气里。
“张云笙!”
一声炸雷般的吼叫,硬生生把他从回忆里薅了出来。
“到!”
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张云笙“噌”地弹了起来,腰杆挺得笔首。
训练员左班长盘腿坐在宿舍中间唯一的小马扎上,像尊门神。
他眼皮都没抬,拿烟熏火燎的手指头敲了敲身前的空地:“你现在是班副了,开班务会,以后得坐这儿!
排头!”
“是!”
张云笙吼得震天响。
他这一应,坐在前排正憋着劲儿想表现的卢德铭,脸“唰”地就垮了。
他好不容易抢到的“头把交椅”,***还没焐热乎呢!
张云笙几步跨过去,也不言语,就那么杵在卢德铭跟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左班长那刀子似的眼神也扫了过来。
卢德铭只觉得后脖颈子发凉,肚子里骂翻了天,脸上还得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悻悻地挪开***,灰溜溜钻到后面空出来的角落里去了。
张云笙心安理得地坐了下去,脊梁骨跟灌了铁水似的,纹丝不动。
在他骨子里,甭管是前世那个纪律部队,还是眼下这乱世军营,信奉的都是同一个铁律: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拳头不硬,本事不精,迟早是别人砧板上的肉!
“都给老子听清楚喽!”
左班长扫视着眼前这二十张或青涩、或桀骜的脸,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前排人脸上,“从今儿起,你们就一个身份——黄埔二期第六班!
甭管你以前是少爷秧子、地主崽子,还是他娘的小军阀的狗腿子,统统给老子忘了!
在这黄埔军校里头,是龙,你给老子盘着!
是虎,你给老子卧着!
想得老子高看一眼?
行啊!
拿出真本事来!
练不死就给老子往死里练!
练出个人样儿来!”
他骂得唾沫横飞,连刚刚被总队长夸过的张云笙也没放过,眼神刀子似的刮过去,“别以为当了个班副就抖起来了!
差得远呢!”
骂够了,他才从怀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硬皮本子,拧开钢笔帽:“现在,挨个报家门!
让大伙儿都认识认识你这张脸!
班副,你先来!”
“是!”
张云笙再次起立,声音洪亮得能震落房梁灰,“张云笙!
安徽合肥人!
光绪三十五年(1909)生人!”
“嗬——!”
“啥玩意儿?!”
“才…十五?!”
话音一落,宿舍里顿时炸开了锅!
一道道惊愕、怀疑、甚至带着点轻视的目光,齐刷刷钉在张云笙那张还带着少年气的脸上。
班里年纪最大的,胡子拉碴的,都快能当他爹了!
谁承想这被总队长点将的班副,竟是个毛头小子?!
“儿豁!”
卢德铭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压低声音跟旁边人嘀咕,“搞啥子名堂嘛!
让个奶娃子当班副?
传出去,咱们六班的脸还要不要了?
等着被其他班的龟儿子笑掉大牙吧!”
左班长也明显愣了一下,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露出太多情绪。
军校里,少年从戎的热血胚子也不是没见过,一期就出过个十五岁的神童,被一堆大佬当宝贝疙瘩捧着。
周遭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目光,对张云笙来说就像拂过石头的风。
他面不改色,继续道:“家里做点小买卖。
入伍前,刚念完中学堂。
我当兵,就为革命!”
“切,口气比脚气还大!”
卢德铭的嘀咕声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几个人听见。
张云笙猛地扭过头,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锥子,扫过众人:“我知道,有人***底下坐着针毡,不服气!”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冷硬,“我张云笙今儿把话撂这儿:只要你们当中,有谁能在任何一项本事上,堂堂正正把我踩下去!
这班副的位子,我立马双手奉上,屁都不放一个!”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挑衅的弧度,“就怕你们这群‘老大哥’,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让我白他娘的等一场!
报告完毕!”
“嚯!”
这话一出,简首是往滚油锅里泼了瓢凉水!
火药味儿瞬间弥漫开来。
“班副!
这话可当真?!”
张云笙***还没沾地儿,一个身形精壮、眉眼锐利的青年“腾”地站了起来,动作带着股虎劲儿,“报告班长!
丘青泉!
浙江永嘉人!
光绪二十八年(1902)生人!”
他报完家门,一双豹眼就死死盯住了张云笙,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那笑容里可没半分暖意,“班副,不是兄弟我存心跟你过不去!
我丘青泉天生就这臭毛病——眼里揉不得沙子!
心里头就认一个理:老子才是头一份!”
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带着一股子浙江口音的狠劲儿,“云笙老弟,牛皮可不是靠嘴吹的!
当心风大闪了舌头!
到时候要是坐不稳这班副的交椅,可别怪哥哥我下手不留情面!”
“年轻气盛啊…”左班长眯着眼,在心里哼了一声,没吱声。
“报告班长!
郑杰明!
广东文昌人!
光绪二十三年(***7)生人!
入伍前在学堂里教国文…”丘青泉刚坐下,另一个带着书卷气的青年立刻接上。
“报告!
钟松!
浙江松阳人!
本来该是一期的,命不好,摊上场伤寒,耽搁了…”又一个声音响起,带着点不甘。
“王公霞!
浙江第二师范毕业…徐闻!
跟班副老乡,也是安徽合肥的…”……二十条汉子,二十种口音,二十段过往,在左班长那本磨得发亮的硬皮本子上,挤成了密密麻麻的墨疙瘩。
这是政治处压下来的死任务——当班长的,要是连自己手下弟兄的根底都摸不清,那还带个屁的兵!
“行了!
都他娘的给老子安静!”
左班长“啪”地合上本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最后再给你们这群新兵蛋子划几条硬杠杠,都给我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规矩: 这班里,老子是头!
班副是二当家的!
老子不在,班副说话就是老子说话!
谁敢炸刺儿,军法伺候!
分工: 老子管操练!
班副管内务!
他那床铺啥样,你们都他娘的看见了?
以后就按他那标准来!
谁敢把狗窝弄成猪圈,老子扒了他的皮!
考核: 每月月底,有月考!
期末有大考!
考糊了的,毕业证?
做梦去吧!
给老子留级再念一年!
念到会为止!
前程: 毕业了,按考分高低挑地方!
分高的进好部队,扛高军衔!
考头名的,不光军衔高一截,还有机会漂洋过海去开洋荤!
都他娘的给老子记住了——前程是靠自己挣出来的!
不是靠爹娘老子赏的!”
左班长站起身,把本子往怀里一揣:“班务会,散会!”
他抬脚要走,又猛地顿住,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硬邦邦的命令:“班副!
把那张《一日作息铁律》给老子贴墙上!
明天开始,谁敢误了时辰,老子打断他的腿!”
“是!”
张云笙立刻应声。
“还有!”
左班长走到门口,声音像块冰疙瘩砸在地上,“熄灯号响过之后,班副带全班加练体能!
练到老子满意为止!
练不完?”
他冷笑一声,“都他娘的给老子站着睡!”
“是!!!”
张云笙吼得更大声了。
宿舍的门“哐当”一声关上,留下满屋子年轻汉子面面相觑,空气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丘青泉盯着张云笙背影时,那毫不掩饰的、带着硝烟味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