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叮铃……”
那枚铜钱落地般清脆又突兀的声响,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花花紧绷的神经!紧接着,那狸猫般迅捷轻盈、直扑宁瑞安书房的脚步声,瞬间将她抛入冰火两重天!
刺客!目标就是宁瑞安!这个认知带着死亡的寒气,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又在下一秒被巨大的恐惧点燃!去报告?找谁?兰心在外间歇息,唤醒她再去找守卫,时间根本来不及!而且动静稍大,必然惊动那潜行的刺客,宁瑞安危在旦夕!
怎么办?!花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她死死捂住嘴巴,才没让惊叫冲破喉咙。耳中,那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接近书房!死亡的阴影仿佛已经笼罩了隔壁的院落!
电光石石间,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声音!她需要发出声音!足够响亮、足够突然、足以惊动书房护卫、又能让宁瑞安瞬间警惕的声音!但绝不能是她的尖叫!那会暴露她的位置,引来杀身之祸!
目光如同受惊的鸟雀般在昏暗的房间里仓惶扫视!妆台?太远!桌椅?移动太慢!茶杯!她床头小几上,正放着一个白瓷茶杯,里面还有半盏凉透的水!
就是它!
花花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床上扑向小几!动作带起的风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她顾不上膝盖撞到桌角的剧痛,一把抓起那个冰冷的瓷杯!入手沉重,杯壁光滑。
隔壁,那狸猫般的脚步声似乎微微一顿!仿佛在侧耳倾听这边的动静!
花花的心跳几乎停止!她屏住呼吸,用尽毕生最大的意志力稳住颤抖的手,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到手臂上,朝着房间内离书房方向最近的那堵墙,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瓷杯砸了过去!
“哐啷——!!!”
一声惊天动地的脆响猛然炸开!在寂静的深夜里,如同平地惊雷!瓷杯在坚硬的青砖墙壁上撞得粉碎!碎片四溅,凉水泼洒了一墙一地!
这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突兀!瞬间撕裂了府衙后院的死寂!
“什么人?!”
“有动静!保护王爷!”
“在那边!后院厢房!”
几乎在瓷杯碎裂声响起的同时,书房方向立刻传来侍卫们惊怒交加的厉喝和急促的脚步声!金属铠甲摩擦声、刀剑出鞘的铿锵声瞬间响成一片!
而花花,在砸出瓷杯的瞬间,巨大的声响反噬回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耳膜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闷哼一声,痛苦地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因剧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耳中只剩下尖锐的、持续不断的嗡鸣,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颅内疯狂振翅!她成功了……但也付出了代价!
书房院落瞬间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就在这混乱初起的刹那,花花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却充满暴戾气息的破空之声!
“咻——!”
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乌光,如同毒蛇吐信,从回廊的阴影中疾射而出!目标直指书房亮起灯火的窗口!是淬毒的弩箭!那刺客被惊动,情急之下选择了强行狙杀!
“王爷小心!”侍卫统领的怒吼声震耳欲聋!
“叮!”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紧接着响起!显然是有人格挡开了这致命一击!
“抓刺客!别让他跑了!”更多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如同潮水般涌向弩箭射出的方向!府衙彻底沸腾起来!
花花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耳中嗡鸣不止,头痛欲裂,几乎失去意识。她听到外面激烈的打斗声、兵刃碰撞声、刺客负隅顽抗的闷哼、以及侍卫们愤怒的呼喝。混乱持续了似乎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终于,外面的喧嚣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侍卫们急促的喘息和收队的命令声。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花花厢房的门口。门被猛地推开!
宁瑞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刚从战斗现场过来,墨色的劲装上沾染了几点不易察觉的暗色污迹(可能是血迹或尘土),发髻微乱,几缕黑发垂落额前,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平添了几分野性的煞气。他手中提着一把尚未归鞘的长剑,剑身寒光流转,在灯火下映出他冰冷如霜的侧脸。他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杀伐之气和一种刚从生死边缘归来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瞬间锁定蜷缩在地、脸色惨白如纸、捂着耳朵瑟瑟发抖的花花。她的身边,是碎裂的瓷杯残片和泼洒的水渍。
兰心此刻也衣衫不整地冲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景象和地上的花花,惊呼一声:“姑娘!”连忙上前想要搀扶。
宁瑞安却抬手,制止了兰心的动作。他一步步走进房间,沉重的皮靴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清晰的声响。他停在花花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
花花感受到那迫人的寒意和杀意,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里充满了未散的恐惧和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敬畏。
宁瑞安的目光扫过她捂着的耳朵,苍白的脸色,最后落在地上那些刺目的碎瓷片上。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没有持剑的手,用两根手指,拈起了一片较大的、带着锋利边缘的白瓷碎片。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是你砸的?”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即使花花耳中嗡鸣,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话语中的重量。
花花艰难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风暴的眼睛。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因为恐惧和耳中的剧痛再次涌了出来。
宁瑞安看着她眼中的泪水和那纯粹的、尚未从惊悸中恢复的恐惧,又低头看了看指尖拈着的那片冰凉碎瓷。他沉默着,时间仿佛凝固。房间里只剩下花花压抑的抽泣声和兰心紧张的呼吸声。
半晌,宁瑞安才缓缓站起身。他将那片碎瓷随手丢回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呵……”他发出一声极轻的、辨不出情绪的哼笑。目光再次落在花花身上,那眼神依旧锐利冰冷,深处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松动了一丝。他缓缓将长剑归入鞘中,那“锵”的一声清鸣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倒是有点小聪明,”他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少了那份迫人的杀意,更像是一种陈述,“一个杯子,换本王一条命。”
他顿了顿,看着花花依旧惊惶不安的模样,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
“算你……还有点用。”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大步离去,墨色的衣袂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兰心连忙上前扶起虚脱般的花花,让她靠坐在床边,心疼地用帕子擦拭她额头的冷汗和脸上的泪痕。
“姑娘,你怎么样?耳朵疼得厉害吗?”
花花无力地摇摇头,又点点头,眼神依旧涣散,耳中的嗡鸣如同魔音灌脑。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快步走到门口,对着宁瑞安尚未走远的背影,恭敬却带着一丝凝重地禀报:
“王爷!刺客已伏诛!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侍卫双手呈上一物。
宁瑞安脚步一顿,转过身。借着廊下的灯火,兰心和花花都清晰地看到——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雕刻着特殊水波纹的……黑沉木腰牌!腰牌下方,刻着一个清晰的“漕”字!
江南漕帮的标记?!
宁瑞安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深冰冷,如同淬了毒的寒潭!他接过那块腰牌,指腹用力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和字迹,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比刚才更加凛冽刺骨!
漕帮?他们为何要刺杀钦差?仅仅是因为赈灾断了他们的财路?还是……背后有更深、更可怕的推手?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穿透沉沉的夜色,仿佛要刺破这江南烟雨背后所有的阴谋!而靠在床边的花花,无意间瞥见那块黑沉木腰牌时,瞳孔骤然一缩!她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与这种木头摩擦有关的、极其特殊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