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市,成了一锅被煮烂的粥。暴雨,不是在下,而是在砸。
豆大的雨点以千钧之力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疯了似的左右抽打,
也只能换来短暂模糊的视野,下一秒,又被汹涌的水幕吞噬。
车灯的光柱费力地劈开沉沉的雨帘,照见的却是一片汪洋。道路早已不见踪影,
浑浊的洪水裹挟着断裂的树枝、破烂的家具、甚至偶尔漂过一个鼓胀的动物尸体,肆意横流。
我的车像一艘笨拙的船,引擎嘶吼着,艰难地推开齐腰深的浊浪。每一次颠簸,
底盘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仿佛随时会被这狂暴的汤汤水水撕碎、吞没。收音机里,
地方台主持人的声音被电流噪音撕扯得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
反复播报着“百年一遇”、“紧急撤离”、“青川水库告急”的字眼。
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针,扎在心上。青川。故乡。这名字此刻浸透了绝望。副驾驶座上,
放着一个沉重的工具箱,
里面是便携式流速仪、水质采样瓶、还有父亲留下的那本磨破了边的硬皮笔记本。
它像个沉默的幽灵,随着车身的摇晃,轻轻磕碰着工具箱的金属内壁,
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父亲陈远山,青川水库的老护坝员,一辈子守着那一汪水。半年前,
他在一次例行巡坝中,失足跌下泄洪道,后脑撞在坚硬的水泥棱角上,当场就没救过来。
清理遗物时,除了几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
就是这本写满了密密麻麻水位观测记录、天气符号和潦草心得的笔记本。
那上面有他几十年如一日刻下的印记,每一个数字,每一笔线条,
都浸透了他对脚下这片土地和那道大坝近乎偏执的守护。我,陈默,子承父业,
却走了另一条路,成了省水利厅的水文专家。此刻被一纸急令召回这正被洪水撕扯的故乡。
职责所系,更是某种宿命的牵引——父亲用生命守护的东西,正在崩塌。
一个巨大的、惨白的方形物体毫无征兆地撞入车灯光柱。是冰箱!它被洪水推搡着,
像一头沉默的怪兽迎面扑来。“操!”我猛打方向盘,
轮胎在浑浊的水流里徒劳地空转、打滑。失控感瞬间攫住了全身。车子猛地一震,
伴随着令人心悸的金属撕裂声,右前轮狠狠撞上了那个漂浮的冰箱。
巨大的冲击力让车头骤然一歪,引擎盖发出痛苦的***,浓烈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仪表盘上,故障灯疯狂闪烁,引擎彻底熄火,只剩雨点砸在车顶的闷响,单调而绝望。水,
冰冷刺骨的水,正从车门缝隙里无声无息地涌进来,迅速漫过脚踝,
刺骨的寒意瞬间钻透了鞋袜。车窗外,是翻滚的浊流,是漂浮的垃圾,
是望不到头的、被洪水肆意涂抹的灰黄世界。我被困在了这口移动的棺材里,
在故乡的洪水中央。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只是几十秒的窒息感,
一辆冲锋舟撕开雨幕,轰鸣着冲了过来。几个穿着橘红色救生衣、浑身湿透的身影跳下水,
奋力将我的车门拉开。“陈工?陈默工程师?”一个年轻战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确认。
我点点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抓起工具箱和那个沉重的笔记本,
任由他们把我拽上摇晃的冲锋舟。冰冷的雨水和引擎排出的废气混合在一起,呛得人直咳嗽。
冲锋舟掉头,在漂浮物间灵巧地穿梭,向着大坝的方向破浪而去。身后,
我那辆半泡在水里的车,像一个被遗弃的铁壳,在洪流中慢慢倾斜。青川水库大坝指挥部,
临时设在坝体后侧一处地势稍高的老旧管理房内。这里曾是父亲他们值班的地方,
墙壁上还残留着褪色的安全标语和早已过时的水位曲线图。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雨水浸透的霉味、方便面调料包的辛辣味,还有浓得化不开的焦虑。
“陈工!你可算到了!”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同样湿透夹克的男人迎了上来,
是市水利局的副局长王明德,他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情况糟透了!
上游降雨量是历史极值!入库流量一直在爆表!库容…库容马上就要满了!
”他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块巨大电子显示屏。刺眼的红色数字疯狂跳动,
代表着水库的实时水位:80.45米。
旁边一条鲜红的虚线标注着:警戒水位 81.00米。而代表库容的百分比柱状图,
已经顶到了99.7%的极限高度,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直戳所有人的眼球。“泄洪呢?
”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陌生的沙哑,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刺目的80.45。“泄洪闸全开!
”王明德的声音拔高,带着绝望的尖利,“可泄洪能力根本不够!泄洪道的水位也在暴涨,
下游…下游压力太大了!再加大泄洪量,下游几个镇子就全完了!”指挥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设备运行的嗡嗡声和外面永不停歇的暴雨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那目光里混杂着疲惫、恐惧,还有一丝微弱的、投向专家的希冀。工具箱里的笔记本,
隔着湿漉漉的布料,传来沉甸甸的凉意。“我去现场看看泄洪口和闸门状态。
”我抓起工具箱,语气不容置疑。纸上谈兵毫无意义,我必须亲眼看到水,
看到大坝的“伤口”。王明德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疲惫地挥挥手:“小心!带两个人!
”穿上厚重的雨衣和救生衣,跟着两名同样全副武装的抢险队员,
我们一头扎进了狂暴的雨幕中。风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撕扯着雨衣,试图把人卷走。
脚下的水泥坝面湿滑无比,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浑浊的洪水就在坝顶下方不远处翻滚咆哮,卷起白色的泡沫和杂物,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仿佛一头被囚禁的巨兽在疯狂撞击着牢笼。泄洪口就在前方。
巨大的水流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黄龙,从闸门底部喷涌而出,
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向下方的消力池,激起几十米高的浑浊水雾,连空气都在剧烈震颤。
水雾被狂风卷着,劈头盖脸地打来,冰冷刺骨,几乎让人窒息。我眯着眼,
顶着强风和几乎能撕裂耳膜的噪音,靠近泄洪口附近的闸门控制塔基座。
这里是父亲生前每天都要检查无数次的地方。塔基由巨大的混凝土浇筑而成,表面粗糙,
布满风雨侵蚀的痕迹。我抹开脸上冰冷的水雾,手电光柱在湿漉漉的混凝土表面一寸寸移动,
检查着结构缝、锚固螺栓……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异常。突然,手电光斑的边缘,
扫到了塔基转角处靠近地面的位置。那里,似乎刻着什么东西。我的心猛地一跳。
一种强烈的直觉攫住了我。我几乎是扑了过去,不顾地上的积水和泥泞,
单膝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用手使劲擦去覆盖其上的青苔和滑腻的水垢。手电光聚焦。
两行清晰的刻痕暴露出来。不是随意的划痕,而是用某种尖锐的金属工具,
极其用力地、深深地刻进了坚硬的混凝土里:↑79.3↓81.6两个箭头,一上一下,
两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的水位数字。79.3?81.6?这数字像冰锥,
瞬间刺穿了被风雨麻木的神经。青川水库的设计最高水位是85米,警戒水位是81米。
79.3米,这是一个在枯水期都很少达到的低水位!而81.6米,
则刚刚超过警戒线一点点。父亲为什么要在泄洪闸门基座上,
刻下这样一组看似毫无关联、甚至有些矛盾的数字?而且刻得如此之深,如此之用力,
仿佛要把它烙印进这坝体的骨髓里!父亲临终前那断断续续、被剧烈喘息割裂的遗言,
在我脑海里炸响:“水…水位…别信…仪器…是…人为…” 他枯槁的手死死抓住我的手腕,
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惊惧和急切,那眼神,我永远无法忘记。一股寒意,
比这倾盆的冷雨和冰冷的混凝土更加刺骨,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父亲在警告什么?这组诡异的数字,和他未尽的遗言,和眼前这岌岌可危的大坝,
和这场百年一遇却处处透着诡异的洪灾…它们之间,到底藏着什么?“陈工!小心!
”身后队员的惊呼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传来。几乎同时,“轰隆——!
”一声沉闷却撼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来自大地深处。脚下的坝体猛地一震,
像一条受伤的巨龙在痛苦地抽搐。我猝不及防,整个人被狠狠甩向冰冷的混凝土闸门基座,
额头重重磕在那组诡异的数字旁边,眼前金星乱冒。浑浊的水浪借着震动猛地拍上坝顶,
瞬间淹没了我的小腿。“怎么了?!”我呛了一口泥水,嘶声喊道,挣扎着想站起来。
“泄洪道那边!好像…好像塌了一块!”一个队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指着下方翻滚着巨大漩涡和浑浊泥浪的泄洪道下游方向。人为?这两个字,
带着父亲临终时绝望的眼神,混合着额头伤口的剧痛和冰冷刺骨的洪水,
像毒蛇一样死死缠住了我的心脏。额头磕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基座上,***辣的疼,
渗出的血混着冰冷的雨水,顺着眉骨流下,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猩红。
但比这皮肉之苦更尖锐的,是心脏被一只无形冰手攥紧的窒息感。
泄洪道塌方传来的闷响和脚下大坝的震颤,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穿透狂风雨幕,
狠狠撞击着我的耳膜。“陈工!快走!这里危险!”抢险队员的声音嘶哑变形,
带着绝望的哭腔。他奋力架起我的胳膊,另一个队员则死死抓住我的雨衣后襟,
两人连拖带拽,硬生生把我从湿滑的坝顶往回扯。浑浊的洪水已经漫过脚踝,
每一次抬脚都异常沉重。混乱中,我下意识地回头,
目光死死钉在那组被泥水浸没大半的刻痕上—— ↑79.3 ↓81.6。
父亲用生命最后力气刻下的警告,冰冷地烙印在混凝土里,也烙在了我的灵魂上。
回到临时指挥部,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王明德副局长脸色灰败得像一张旧纸,
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墙上那依旧在疯狂跳动的红色水位数字:80.92米。
距离警戒水位81米,仅有一步之遥。泄洪道塌方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指挥室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技术人员徒劳地对着话筒嘶吼,
试图联系下游确认灾情;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女文员压抑着声音,肩膀微微抽动。
“泄洪能力…至少折损三成…”王明德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下游…下游怕是顶不住了…再加泄洪量…就是屠城…”他猛地抱住头,
手指深深***花白的头发里,身体微微颤抖。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雨水混合物,
伤口还在突突地跳着疼。工具箱沉重地放在脚边,里面那本父亲的硬皮笔记本,
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神经。人为…泄洪道塌方是意外?
还是…某种“人为”的一部分?那组诡异的数字,父亲未尽的警告,像无数根冰冷的线,
在混乱的思绪中疯狂缠绕,勒得我喘不过气。“王局,”我的声音异常沙哑,
却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冷硬,“老护坝员张德贵,张叔,他人在哪?”张德贵,
和父亲搭档了二十多年,是水库的活地图,
也是出了名的“水疯子”——据说当年他老婆孩子被一场山洪卷走,人就变得神神叨叨,
常年住在坝区废弃的观测小屋里。王明德抬起头,茫然地看了我几秒,
才反应过来:“张疯子?他…他那个破屋子地势低,早淹了!抢险队上午把他强行架出来,
安置在…安置在坝后那个临时安置点的帐篷里了。”他疲惫地挥挥手,“陈工,
现在不是找他的时候…”“很重要!”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他可能知道…知道一些关于我爸…关于大坝的事!”父亲临终前含糊的警告,
还有泄洪闸基座上那组刻痕,像两团冰冷的火焰在我脑海里燃烧。张德贵,
是唯一可能连接父亲最后时光的线索。不顾王明德错愕的目光和周围人投来的不解眼神,
我转身冲出了令人窒息的指挥室,重新扎入狂暴的雨幕。
临时安置点设在坝体后方一处相对高些的土坡上,几十顶迷彩帐篷像风雨中飘摇的蘑菇。
泥泞的地面被踩得稀烂,空气中混杂着消毒水、汗臭和恐惧的味道。
哭泣声、咒骂声、寻找亲人的呼喊声,在风雨的背景音里此起彼伏。我像个疯子一样,
在拥挤混乱的帐篷间穿梭,扯开嗓子喊着张德贵的名字。雨水顺着雨衣帽檐流进脖子,
冰冷刺骨。额头的伤口被雨水冲刷,又开始隐隐渗血。终于,
在一个最靠边、最破旧的蓝色帐篷门口,我看到了一个蜷缩的身影。是张德贵。
他裹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脏兮兮的军大衣,蹲在帐篷入口的泥水里,整个人缩成一团。
花白凌乱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脸上的皱纹被雨水冲刷得沟壑纵横,
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翻滚的泥水泡,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含混不清。“张叔!张叔!
”我几步冲过去,蹲在他面前,抓住他枯瘦冰凉的胳膊。他猛地一哆嗦,像受惊的野兽,
浑浊的眼睛惊恐地抬起来,茫然地聚焦在我脸上。过了好几秒,
那空洞的眼神里才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熟悉的光亮。“小…小默?”他的声音嘶哑干涩,
像破旧的风箱,“你…你回来了?
水…水鬼…水鬼要收人了…收不够数…不肯走…”他神经质地左右张望,
仿佛黑暗中潜伏着无数索命的幽灵。“张叔!是我,陈默!”我用力握紧他的胳膊,
试图传递一丝稳定,“我爸…我爸临走前,是不是跟您说过什么?关于大坝?关于水位?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老陈…”张德贵的眼神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
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交织在一起,“老陈他…他看见了!他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要命的东西!”他猛地抽回手,双手紧紧抱住头,身体筛糠般抖起来,
“铁棺材…黑黢黢的…在水底下…在水底下啊!他看见了铁棺材!”铁棺材?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窟。这疯癫呓语般的词,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
猛地捅进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隐约记得小时候听父亲提起过,水库建设初期,
好像发生过什么事故…但具体是什么,早已模糊不清。“什么铁棺材?张叔!您说清楚!
在哪儿看见的?我爸看见了什么?”我急切地追问,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张德贵却像是被彻底吓坏了,他猛地推开我,手脚并用地往帐篷里缩,
…要死人的…跟老陈一样…水鬼要拉替身…铁棺材…沉下去了…都沉下去了…”他语无伦次,
身体蜷缩在帐篷角落的阴影里,瑟瑟发抖,再也不肯看我一眼,
只是反复念叨着“铁棺材”和“水鬼”。线索似乎又断了。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寒意席卷全身。我颓然站起身,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就在这时,
张德贵那双枯瘦如柴、沾满泥污的手,突然从蜷缩的身体下面猛地伸出,
死死抓住了我的雨衣下摆!我猝不及防,被他拽得一个趔趄。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里面翻涌着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光芒。他用尽全身力气,
把一样湿漉漉、皱巴巴的东西,狠狠塞进了我雨衣的口袋里!
“拿着…快走…别让人看见…”他用一种极低、极快、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气声急促地说道,
随即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重新把自己蜷成一团,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
只留下压抑的、如同困兽呜咽般的抽泣。我心脏狂跳,手立刻伸进口袋。
触手冰凉、湿滑、带着河底淤泥特有的腥气。那是一个被水浸透、揉成一团的纸团。
我强忍着立刻打开的冲动,用身体挡住可能投来的视线,迅速将纸团紧紧攥在手心,
冰凉的触感直透心底。铁棺材…父亲…这湿透的纸团…我猛地转身,
不再看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老人,大步冲进茫茫雨幕,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
临时安置点条件简陋,我被安排在一间废弃的库房里。这里以前大概是堆放工具和杂物的,
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机油味和霉味。角落里用木板和砖头草草搭了个床铺,上面扔着一条薄毯。
唯一的“家具”是一张摇摇晃晃的旧木桌,
台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里面存储着这次洪灾的实时水文监测数据和部分历史资料的备份。
浑身湿透,又冷又累,额头伤口一跳一跳地疼。但张德贵塞给我的那个湿纸团,
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烧着我的掌心。我反手关上那扇吱呀作响、并不严实的木门,
甚至没顾得上拧干滴水的衣服,立刻背靠着门板,
在昏暗的光线下库房只有一盏瓦数很低的灯泡,颤抖着双手,
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被水浸透、几乎要化开的纸团一点点展开。纸是那种最廉价的黄色草纸,
质地粗糙,已经被水泡得发软发烂,边缘破碎不堪。上面的字迹是用一种深蓝色的墨水写的,
但被水严重晕染、冲刷,大部分地方已经模糊一片,墨迹像蓝色的血泪一样洇开,难以辨认。
我屏住呼吸,凑到那昏暗的灯泡下,眯起眼睛,极力分辨着那些残破的痕迹。最上面一行,
勉强能看出几个字的轮廓:“…远山…见…底…”陈远山…看见…水底…?
中间一大片彻底糊掉了,像一团深蓝色的污迹。最下面一行,字迹稍微清晰一点点,
但也只有三个字能勉强拼凑出来:“…铁…棺…材…”铁棺材!张德贵那疯癫的呓语,
竟然被写在了纸上!虽然依旧破碎,但指向无比明确!这张纸条是谁写的?写给谁的?
是父亲留下的?还是张德贵记录的?它想传递什么?父亲在水底看见了“铁棺材”?
这和那组诡异的水位标记、和泄洪道的塌方、和这场灾难,又有什么关系?寒意如同毒蛇,
顺着脊椎蜿蜒而上。父亲临终前那“人为”的警告,此刻重若千钧。
我猛地想起父亲的笔记本!那本伴随他大半生、记录着水库点点滴滴的硬皮本子!
也许里面藏着线索!我立刻扑向工具箱,急切地翻找。手指触碰到硬实的封面,心里稍安。
我把它拿出来,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木桌上,就放在笔记本电脑旁边。
笔记本的硬壳封面也湿了,边缘有些卷曲。我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紧张,
翻开了第一页。扉页上,是父亲工整有力的签名:“陈远山,守护青川之水”。再往后翻,
密密麻麻的日期、时间、水位读数、天气符号、风速风向、大坝各部位检查情况的简要记录。
字迹从年轻时的挺拔有力,到后来的沉稳,再到最后几个月,笔迹明显变得潦草、虚弱,
甚至有些颤抖。我快速地、一页页地翻找,手指因为急切而有些发抖。
重点搜索父亲出事前半年,尤其是最后几个月的记录。目光如同探针,
在那些熟悉的数字和符号间急切地扫描。忽然,翻到出事前大约三个月的一页,
我的手停住了。那天的水位记录很平常。但在记录下方,父亲用红笔他很少用红笔,
异常用力地画了一个巨大的、醒目的问号。问号旁边,用同样鲜红、却带着一丝不稳的笔迹,
潦草地写着一行字:“复测?仪校?为何总差2.3?怪!怪!怪!”2.3米?
我的心猛地一跳!父亲刻在泄洪闸基座上的那组数字:↑79.3 ↓81.6!
81.6 减去 79.3,正好是 2.3 米!这绝非巧合!父亲在质疑什么?复测?
仪器校准?为什么测量值总是和某个标准相差整整2.3米?他察觉到了仪器有问题?
还是测量基准有问题?他在怀疑什么?这三个触目惊心的“怪”字,力透纸背,
充满了困惑和强烈的不安!继续翻找。在出事前大约一个月的记录里,我又发现了一处异常。
那天的记录写在页面的最下方,字迹更加潦草,几乎难以辨认,墨水的颜色也更深,
仿佛带着极大的心理压力:“夜巡。西导墙下,声异。非鱼,非石。像…铁…闷响。
疑…旧事?”西导墙!导流墙!父亲在夜里巡查时,在导流墙下面听到了异常的声音?
不是鱼,不是石头滚动…像…铁…闷响?他联想到了“旧事”?什么旧事?
难道就是张德贵和纸条里反复提到的“铁棺材”?!“旧事”二字像闪电劈开脑海!
我猛地抬头,目光落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上!
这里面有我出发前紧急下载的青川水库竣工资料电子档!
或许能找到关于“铁棺材”或者“旧事”的蛛丝马迹!就在这时——“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枯枝折断的声音,从库房那扇破旧的木门方向传来。不是风声,
也不是雨声!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一股极度危险的直觉如同冰水兜头浇下!有人!在外面!我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没有一丝犹豫,右手闪电般抓起桌上那本摊开的、湿漉漉的笔记本,
左手同时探向笔记本电脑!必须在入侵者进来之前,拿到最关键的东西!然而,
就在我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冰凉的电脑外壳边缘——“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库房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用恐怖的力量狠狠踹开!
破碎的木屑像霰弹一样四散飞溅!一个黑影,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
裹挟着门外冰冷的狂风暴雨,猛地扑了进来!黑影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
带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雨水和廉价烟草的凶狠气息!我的左手还悬在电脑上方,
右手紧紧抓着父亲的笔记本。那黑影的目标极其明确!他根本无视我,
一只戴着黑色劳保手套的大手,如同铁钳,带着一股恶风,直直抓向我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休想!”我目眦欲裂,几乎是吼出来的。身体在极度危机下爆发出潜能,
抓着笔记本的右手下意识地狠狠向上一扬,用坚硬的硬壳封面边缘,
猛地砸向那只抓向电脑的手!“砰!”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哼。
笔记本坚硬的棱角似乎砸中了对方的手腕或小臂。但对方显然是个亡命之徒,
剧痛之下动作只是微微一顿,那只手依旧带着可怕的执拗,狠狠地扫中了笔记本电脑!
“哐当——咔嚓!”在令人心碎的声响中,那台承载着关键数据和资料的笔记本,
被巨大的力量从摇晃的桌子上扫落,重重砸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
屏幕瞬间爆裂开蛛网般的裂纹,主机外壳扭曲变形,几颗螺丝和碎片崩飞出来。“妈的!
”黑影发出一声恼怒的低吼,显然没料到我会反抗。他猛地抬头,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他没有丝毫停留,另一只手快如闪电,
带着一股恶风,直直抓向我还紧紧攥在手中的那本湿透的笔记本!笔记本!父亲的遗物!
里面藏着“2.3米”的疑问和“铁棺材”的线索!绝不能被他夺走!我几乎是凭着本能,
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同时抓着笔记本的手死命往回缩!黑影的指尖擦着笔记本的边缘掠过,
带起一股冷风。一击落空,黑影显然更加暴怒。他不再顾忌,魁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整个向我猛撞过来!意图将我撞倒,再抢夺笔记本!狭窄的库房内,根本没有闪避的空间!
背后就是冰冷的墙壁!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呜——呜——呜——!!!”凄厉刺耳、穿透力极强的警报声,
毫无预兆地,如同无数把尖刀,猛地撕裂了外面狂暴的雨幕,
也撕裂了库房内生死一线的凝滞!是水库的紧急警报!最高级别!
意味着…意味着水位已经达到或超过了极限警戒值!大坝危在旦夕!
这突如其来的、代表灭顶之灾的警报声,
让那个凶悍扑来的黑影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不足半秒的凝滞!他那双充满凶光的眼睛里,
也飞快地掠过一丝本能的、对大自然绝对力量的惊惧!就是这电光石火的瞬间!
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秘密的执念压倒了一切!我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顺着后仰躲避的势头,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手中那本湿透的、沉甸甸的笔记本,
朝着库房最里面、堆放着一些破旧麻袋和杂物的黑暗角落,猛地扔了过去!
硬皮笔记本在空中划过一个短暂的弧线,“噗”地一声闷响,
准确地砸进了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破麻袋深处,瞬间被黑暗吞没。“找死!
”黑影的惊惧瞬间被更狂暴的怒火取代!他显然看到了我的动作,明白笔记本被藏了起来。
但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催命符,一声紧过一声,疯狂地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他猛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外被警报红光染得一片诡异的雨夜,又狠狠瞪了我一眼。
那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种“这事没完”的凶狠。下一秒,他没有再扑向我,
而是果断地转身,像一头敏捷的黑豹,嗖地一下窜出了破烂的库房门,
迅速消失在凄厉警报声和倾盆暴雨交织的、如同末日般的黑暗里。警报声还在疯狂嘶鸣,
尖锐得几乎要刺穿耳膜。库房里一片狼藉。破碎的木门在风雨中晃荡,发出“吱呀”的***。
笔记本电脑扭曲变形的残骸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屏幕碎片折射着昏暗的灯光,
像一只破碎的眼睛。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冰冷的雨水顺着破烂的门框不断泼洒进来,打在身上,
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笔记本!父亲的笔记本!
我踉跄着扑向那个黑暗的角落,双手疯狂地在散发着霉味和灰尘的破麻袋堆里翻找、摸索。
指尖终于触碰到那熟悉的、湿漉漉的硬壳封面!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将它拽了出来,
紧紧抱在怀里。硬壳封面在刚才的投掷中似乎磕碰得更加厉害,但里面的纸张应该无恙。
警报声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心上。水位…已经超过81米了!大坝随时可能崩溃!
泄洪道已经塌方,泄洪能力大减…下游…几十万条生命…而那个神秘凶徒,
他毁掉了我的电脑,试图抢走笔记本。他,或者他背后的人,在害怕!害怕笔记本里的秘密,
害怕父亲发现的东西被揭露!
“铁棺材”…“旧事”…“2.3米”的误差…诡异的刻痕…还有泄洪道蹊跷的塌方!
这一切,绝非天灾那么简单!一个冰冷的念头,带着父亲临终时那双充满惊惧的眼睛,
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有人在利用这场洪水!有人在制造这场灾难!他们要淹没的,
不仅仅是城市,还有二十年前可能被深埋在水底的某个秘密——那个所谓的“铁棺材”!
警报声,是灾难的倒计时,也是揭开真相的战鼓。
我抱着那本沾满泥水、冰冷而沉重的笔记本,站在一片狼藉中,
望向门外那被警报红光和暴雨笼罩的、如同地狱般的黑暗。追查,必须继续!
在洪水彻底吞噬一切之前!凄厉的警报声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持续不断地扎进耳膜,
搅动着脑髓。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怀中紧抱着父亲那本湿透、冰冷却重若千钧的笔记本,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和尘埃的味道。笔记本电脑扭曲的残骸躺在脚边,
屏幕的裂痕在昏暗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像一张嘲弄的鬼脸。泄洪道塌方,泄洪能力锐减。
水位越过81米红线,警报嘶鸣如同大坝垂死的哀嚎。下游几十万生命悬于一线。
而那个神秘凶徒的目标明确无比——父亲留下的线索。他们不仅要摧毁这座城,
更要让二十年前的某个秘密永远沉入水底。
还有泄洪闸基座上那组指向明确的刻痕 ↑79.3 ↓81.6——81.6减79.3,
正是2.3!这不是天灾。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谋杀一座城,谋杀真相。
冰冷的愤怒如同岩浆,在胸腔里奔涌、冷却、凝固。
我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雨水和额头上再次渗出的血,
将父亲的笔记本用一块相对干燥的破布层层包裹,塞进雨衣最里层的口袋,
紧贴着心脏的位置。然后,我弯腰,捡起地上一个断裂的、沉重的扳手,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递到掌心,带来一丝病态的稳定。必须找到突破口。竣工报告!
当年水库竣工,必然有一份详尽的验收报告,上面有所有参与建设、验收的关键人物签名!
如果“铁棺材”真的和二十年前的“旧事”有关,如果当年的工程存在问题…那么,
签名的人,会不会也成了“隐患”?父亲发现了“2.3米”的误差,他会不会试图去求证?
去翻找当年的原始记录?指挥部!那里一定有档案室!或者…能找到线索!我攥紧扳手,
再次冲入狂暴的雨夜。警报的红光将倾泻的雨丝染成诡异的血雾,
整个大坝区域笼罩在末日般的氛围里。指挥部里比刚才更加混乱,
电话***、嘶吼声、绝望的哭泣声混杂一片。王明德副局长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
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王局!档案室!二十年前青川水库的竣工档案!放在哪里?
”我冲到王明德面前,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王明德茫然地抬起头,
眼神涣散:“档…档案?这时候…要档案做什么?陈工…没用了…全完了…”“告诉我!
”我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让周围瞬间一静。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我爸的死!
泄洪道塌方!可能都和二十年前有关!档案室在哪?!”也许是父亲的名字触动了他,
也许是此刻我眼中燃烧的东西震慑了他。王明德哆嗦了一下,抬起颤抖的手指,
…最里面…左转…挂着‘资料室’牌子的…钥匙…钥匙在值班桌第二个抽屉…”没等他说完,
我已转身冲向走廊深处。资料室的门紧闭着,一把老式的黄铜挂锁挂在上面。我冲到值班桌,
粗暴地拉开第二个抽屉,在一堆杂物中摸到了一串冰凉的钥匙。“哗啦…咔嚓!”锁开了。
我推门而入。一股浓重的灰尘和纸张霉变的味道扑面而来。资料室不大,
靠墙立着几排老旧的铁皮档案柜。光线昏暗,只有门口透进来的微光。时间紧迫,
警报声如同催命鼓点。我凭着直觉,冲向标有“工程竣工”字样的柜子。柜门上了锁,
但只是普通的搭扣锁。手中的扳手此刻派上了用场。“哐!哐!”两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搭扣锁的锁鼻被硬生生砸断。我拉开柜门,里面塞满了厚厚的、落满灰尘的档案盒。
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微光,我急切地翻找着标签。
“青川水库枢纽工程竣工验收报告总卷”——找到了!
我抽出那个沉重的蓝色硬皮文件夹,灰尘呛得我连连咳嗽。顾不上许多,
我直接抱着它冲到门口光线稍亮的地方,就着警报闪烁的红光,粗暴地掀开封面。
首页是工程概况。我快速翻过。第二页,是工程验收委员会成员名单及签名页!
目光如同探照灯,在那些泛黄的打印名字和后面潦草或工整的签名上急速扫过。
主任委员:李卫国时任青川市副市长签名:一个略显圆滑的“李卫国”。
副主任委员:马洪涛青川市水利局局长签名:一个龙飞凤舞的“马洪涛”。
这个名字…马洪涛?青川最大的地产开发商,市政协委员,经常在本地新闻里露面,
形象光鲜!他二十年前是水利局长?!
术总负责:周振华省水利设计院总工程师签名:一个非常工整、一丝不苟的“周振华”。
地质顾问:孙立仁省地质勘察院高级工程师签名:一个略小但清晰的“孙立仁”。
施工方代表:赵大虎省水利工程局第三工程处处长签名:一个粗犷有力的“赵大虎”。
一共五个人。五个决定青川水库命运的名字和签名。我死死盯着这五个名字,大脑飞速运转。
父亲笔记本里提到的“2.3米”误差,如果涉及工程基础数据造假,这五个人,
尤其是技术总负责周振华和地质顾问孙立仁,绝对脱不了干系!
父亲在最后几个月反复质疑测量数据,他会不会…私下调查过这些人?他的“意外”,
会不会与此有关?一个极其不祥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缠住了我的心脏。
我颤抖着手,摸向雨衣内袋里的手机——屏幕在刚才的搏斗中裂了几道纹,但还能用。
警报声依旧刺耳,网络信号在风雨中极其微弱,时断时续。我点开浏览器,
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僵硬,
难地在搜索框里输入第一个名字:周振华 省水利设计院 总工程师加载的圆圈转了十几秒,
才艰难地弹出一个百科页面。照片上是一位面容清癯、戴着眼镜的老者,学者风范。
“生平”一栏:“周振华…著名水利专家…于…于三个月前因病逝世…”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三个月前?!立刻搜索第二个名字:孙立仁 省地质勘察院这次弹出的,
是一个地方新闻网站的讣告页面标题:“沉痛悼念!
我省著名地质工程专家孙立仁同志于两个月前在野外考察途中,
不幸遭遇山体落石…”山体落石?两个月前?!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手指僵硬地继续输入:赵大虎 省水利工程局这一次,
搜索结果更直接。一个不起眼的本地论坛帖子标题:“可惜了!
听说以前省水工三处的赵大虎处长,上个月在老家喝酒喝多了,脑溢血,人没了…”上个月!
脑溢血!五个关键人物,三个在短短三个月内,相继“意外”死亡!巧合?
这世上哪有如此精准、如此密集、针对同一份报告上技术人员的“巧合”?!
名单上只剩下两个人:当年的副市长李卫国,和时任水利局长、如今的地产大亨马洪涛!
李卫国的名字搜索出来,只有寥寥几笔,显示他早已退休,深居简出,近况不明。
而马洪涛…这个名字的搜索结果铺天盖地。
照片上是一个红光满面、大腹便便、梳着油亮背头的中年男人,
在各种剪彩仪式、慈善晚宴上谈笑风生。他的宏远地产集团,
是青川近十年城市扩张的最大受益者,开发了多个大型楼盘…其中不少,
就在青川水库下游的泄洪区内!
一个疯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逻辑链条在我脑海中瞬间形成:二十年前,青川水库建设。
局长、周振华技术总负责、孙立仁地质顾问、赵大虎施工方为核心的小团体,
为了某种巨大利益缩短工期?降低成本?掩盖地质缺陷?,在关键基础数据上做了手脚,
很可能涉及库容或坝基高程!这直接导致了如今实际蓄水能力不足,在极端天气下不堪重负!
而那个被深埋的“铁棺材”,
极有可能就是当年事故也许是伤亡事故的遗留物或直接证据!父亲陈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