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锦书还 沉璧C 2025-07-03 11:4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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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微在冷宫自焚那晚,亲手摸到了儿子冻僵的小手。重生回及笄宴,

她当众撕了与三皇子的婚书。父亲震怒:“孽女!皇家婚事岂容儿戏?

”她含笑捡起碎片:“爹爹,女儿昨夜梦见沈家满门抄斩呢。

”太子谢瑾在御书房堵住她:“孤的棋局缺位执子人。”她落下一枚黑子:“殿下可知,

执子人也会掀棋盘?”后来三皇子跪在血泊中求饶时,

她簪尖抵着他喉结轻笑:“上辈子你烧死我们母子时,火挺旺的。”初冬的夜,

冷得能冻碎骨头缝里最后一丝热气。冷宫的风,更是像淬了冰的刀子,

从破窗棂、烂门板的缝隙里狠狠扎进来,在空旷腐朽的殿宇间呼啸盘旋。

沈知微裹着一件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薄袄,枯坐在冰冷的砖地上。

那点稀薄的、带着霉味的暖意,根本抵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意。她浑身都疼。

被拖进这冷宫时,内侍的棍棒没少往她身上招呼。骨头像是散了架,稍微一动,

就牵扯出钻心的痛楚。更疼的是心口,那里空荡荡的,像被人活生生剜走了一块,

只留下一个血淋淋、呼呼漏风的窟窿。她的阿昱。那个小小的、软软的,

会咿咿呀呀叫她“母妃”,会用胖乎乎的小手笨拙地给她擦眼泪的孩子。才三岁啊。

就因为一句“这孩子眼睛像极了废后的兄长,恐有不臣之心”的谗言,

就被他那个所谓的父皇,那个她沈知微耗尽心血、赔上整个沈家扶持上去的萧承烨,

下令活活冻死在雪地里。沈知微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几个如狼似虎的内侍冲进来,

面无表情地抢走了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的阿昱。孩子的哭声凄厉得能撕裂人的心肺,

小手死死抓着她的衣襟,指甲在她手背上划出血痕。“母妃!母妃救我!

”那稚嫩的、充满绝望的哭喊声,成了她此后无数个日夜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拼了命地扑上去,却被狠狠推倒在地,头撞在冰冷的砖石上,眼前一阵发黑。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刺骨的寒风里。再见到阿昱,已经是几天后。

一个内侍像丢什么脏东西一样,把一个破草席卷着的、小小的身体扔在她面前。草席散开,

露出那张她日思夜想的小脸。青紫,僵硬,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眼睛紧闭着,

长长的睫毛上凝着冰晶,再也不会睁开,再也不会奶声奶气地喊她母妃了。沈知微伸出手,

指尖抖得不成样子。她触碰到的,只有一片刺骨的、属于死亡的冰冷和僵硬。那触感,

比世间最锋利的刀刃还要伤人,瞬间穿透皮肉,直直扎进她的灵魂深处。那一刻,

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崩塌,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尖锐到令人窒息的嗡鸣。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冰冷僵硬的小身体抱进怀里,用自己同样冰冷的身躯去捂,

徒劳地想要汲取一点早已消失的暖意。眼泪早已流干,

只剩下喉咙里压抑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她低下头,脸颊贴着阿昱冰冷的小脸,

嘴唇无声地开合,

一遍遍重复着破碎的呓语:“阿昱不怕…母妃在…母妃抱着你…暖和了…就暖和了…”然而,

怀里的小身体,只会越来越冷,越来越硬。她的世界,只剩下这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微动了。她慢慢放下阿昱小小的身体,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然后,她扶着冰冷的墙壁,踉跄着站起来。目光扫过这间囚禁了她数年的冷宫正殿。

破败的帐幔,腐朽的梁柱,角落里厚厚的蛛网……一切都透着令人作呕的绝望。

她看到了角落里堆积的、早已废弃的灯油罐子。一个念头,如同地狱里燃起的鬼火,

在她死寂一片的心湖里猛地蹿起,瞬间燎原。她走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搬起一个最沉的陶罐。

浓稠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灯油泼洒出来,淋湿了她破烂的裙摆,也淋在冰冷的砖地上。

她没有停,一个接一个,将能找到的所有油罐都砸破、倾倒。刺鼻的油味迅速弥漫开来,

盖过了霉味和尘埃的气息。她甚至将那些破烂的帐幔撕扯下来,浸入灯油里。最后,

她走回阿昱身边,重新坐下,将他冰冷僵硬的小身体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护住他,

不再让这世间的风雪侵扰。她伸出颤抖的手,摸向墙角那个被遗忘的火折子。

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她的指尖。她用力一擦。“嚓——”一点微弱的火苗骤然亮起,

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与冰冷中,跳跃着,燃烧着,映亮了她空洞死寂的眼眸,

也映亮了阿昱青紫僵硬的小脸。火苗,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温暖。沈知微看着那点微光,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僵硬而诡异,像一张破碎的面具。没有留恋,

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解脱和一种焚尽一切的疯狂。她将手轻轻一扬。

那点微弱的火苗,如同找到了归宿的精灵,轻盈地飘落。触碰到浸满灯油的破烂帐幔边缘。

“轰——!”一股灼热的、狂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火焰,如同被囚禁了千万年的凶兽,

猛地挣脱了束缚,瞬间冲天而起!炽烈的红光粗暴地撕裂了冷宫浓稠的黑暗,

将腐朽的梁柱、破败的窗棂映照得如同炼狱中的枯骨。

——浸透灯油的帐幔、朽烂的木头、斑驳的墙壁……发出噼噼啪啪、令人毛骨悚然的爆裂声。

浓烟滚滚,带着刺鼻的焦糊味,迅速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也呛得人无法呼吸。

汹涌的热浪排山倒海般袭来,瞬间将沈知微吞噬。那灼人的温度,

疯狂地舔舐着她的皮肤、头发、每一寸***在外的肌肤,带来钻心的灼痛。然而,

这来自外界的剧痛,与她心口那片被剜空、被冻结的麻木相比,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甚至……带来一种扭曲的暖意。她死死地、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

将怀里那具冰冷僵硬的小身体箍得更紧,仿佛要将阿昱重新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滚烫的火焰灼烧着她的后背,浓烟呛入肺腑,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她毫不在意。她的脸,

紧紧贴着阿昱那覆着冰霜、毫无生气的脸颊。隔着那层死亡的冰冷,

她仿佛又听到了那稚嫩的、充满依赖的呼唤——“母妃”。

“阿昱……”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喉咙里滚出破碎的、被浓烟呛得不成调的气音,

“别怕……母妃……带你……回家……”火焰彻底吞没了她。视野里最后的光亮,

是疯狂跳跃的、吞噬一切的红。巨大的灼痛感席卷全身,意识如同风中残烛,

迅速被黑暗拉扯、拽入无底的深渊。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彻底将她淹没。

……不知沉沦了多久,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混沌。一种截然不同的触感,

猝不及防地侵入她沉沦的意识。柔软。温暖。带着阳光和熏香的气息。

不再是冷宫那冰冷刺骨、带着霉味的砖地,也不再是那灼烧灵魂的烈焰地狱。

沈知微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如同濒死的蝶翼试图挣脱蛛网。

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胸腔里冲撞、挣扎,迫使她从那片死寂的虚无中强行挣脱。

“呃……”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受伤幼兽般的***,艰难地从她干涩的喉咙里挤出。

沉重的眼皮,仿佛被无形的胶水黏住,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刺目的光瞬间涌入。不是冷宫破窗外那惨淡的月光,也不是吞噬一切的火焰红光。

是明亮的、带着暖意的光线,透过精致的窗棂照射进来,

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知微猛地闭上眼,

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泪水瞬间涌出眼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敢再次,极其缓慢地睁开。

视线由模糊,一点点变得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

那是一顶极其熟悉的、繁复华美的承尘帐幔。用最上等的鲛绡纱制成,

上面用金银丝线细细绣着象征富贵吉祥的缠枝莲纹样,层层叠叠,轻软如云。帐顶四角,

垂挂着精致的镂空雕花香球,正幽幽散发着清雅的沉水香气息。这帐子……是她及笄前,

母亲特意为她定制的!沈知微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

撞击着单薄的胸腔,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近乎灭顶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猛地侧过头。视线扫过身下。

身下是触感光滑细腻、触手生温的锦缎被褥,绣着栩栩如生的蝶恋花图样。床边不远处,

是一架紫檀木雕花的梳妆台,菱花铜镜光可鉴人,镜旁摆着打开的螺钿首饰匣,

里面珠翠生辉。窗下的黄花梨木书案上,一方端砚,几支紫毫,还有几卷翻开的书册。

一切都那么熟悉,熟悉到令她窒息。这里的每一件摆设,每一缕熏香的味道,

都深深烙印在她少女时代的记忆里。这是她的闺房!是她还在相府做嫡出大小姐时的闺房!

“不可能……”沈知微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身体却虚软得厉害,如同大病初愈,又像是灵魂刚刚被强行塞回一具陌生的躯壳,

沉重而滞涩。剧烈的头痛毫无预兆地袭来,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入脑海,

悲愤的眼神、兄长血染沙场的战报、母亲悬梁自尽的白绫……还有萧承烨那张虚伪深情的脸,

最后定格在他登基大典上,

隔着冕旒投来的那抹冰冷无情的眼神——疯狂地翻涌、冲撞、撕扯着她脆弱的神经。

“唔……”她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小姐?小姐您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和担忧的清脆嗓音在门口响起。沈知微猛地一震,如同受惊的幼兽,

循声望去。门口快步走进来一个穿着浅绿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的丫鬟,圆圆的脸上满是焦急,

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那张脸……是宝珠!

是她从小一起长大、忠心耿耿、最后为了护着她逃跑,

被萧承烨的爪牙活活杖毙在冷宫门口的宝珠!活生生的宝珠!沈知微的瞳孔骤然收缩,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死死地盯着宝珠,

目光如同凝固的寒冰,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濒临崩溃的脆弱。宝珠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那眼神太陌生,太可怕了,空洞又锐利,像淬了毒的刀子,又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从未在自家小姐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小……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

”宝珠连忙放下药碗,快步走到床边,伸出手想要探探沈知微的额头,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您别吓奴婢啊!您都昏睡一天一夜了,老爷夫人都急坏了!

太医说您是忧思过甚,又着了风寒……”宝珠的手带着少女特有的温热和柔软,

指尖触及沈知微冰凉的额头的瞬间,沈知微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往后一缩,

避开了她的触碰。动作之大,差点从床上摔下去。“别碰我!”她的声音嘶哑尖锐,

带着一种本能的抗拒和惊惧。宝珠的手僵在半空,眼圈瞬间红了,

委屈又害怕地看着她:“小姐……”沈知微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

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被强行压下,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幽暗和一种死寂般的疲惫。

“我……没事。”她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刻意放平缓了些,

“只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噩梦?”宝珠松了一口气,连忙拿起旁边的温帕子,小心翼翼地给沈知微擦拭额头的冷汗,

这次沈知微没有再躲开,只是身体依旧僵硬,“难怪您吓成这样。不怕不怕,梦都是假的!

醒了就好了!”宝珠絮絮叨叨地安慰着,“对了小姐,您赶紧把药喝了,太医吩咐的,

得趁热喝才有效。今天可是您的大日子,千万不能耽误了!”“大日子?

”沈知微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哎呀我的好小姐,您真是睡糊涂了!

”宝珠一边麻利地扶她坐好,在她背后垫上柔软的引枕,一边嗔怪道,

“今儿个可是您的及笄礼啊!府里一大早就忙开了,

老爷夫人、还有几位姨娘、少爷小姐们都在前头准备着了!三殿下那边也早就派人递了话,

说一定准时到府观礼呢!”宝珠的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与有荣焉,

“小姐您可是咱们相府最尊贵的嫡小姐,今日及笄,连三皇子殿下都亲自来了,

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奴婢听说啊,说不定今日就要正式定下您和三殿下的婚期了呢!

真是双喜临门!”宝珠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和憧憬,

像一串叮咚作响的玉珠落在金盘里。然而,这每一个字,听在沈知微耳中,

都无异于一道道裹着蜜糖的催命符,冰冷刺骨,带着前世血淋淋的腥气。三皇子……萧承烨。

及笄礼……婚约。沈知微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死死揪住了身下柔软的锦被,

光滑的缎面在她指下被揉捏出狰狞的褶皱。那刺目的红,

仿佛瞬间化作了前世冷宫吞噬一切的烈火,灼烧着她的眼睛,她的心脏。

“婚约……”她低声重复,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

让旁边兴高采烈的宝珠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是啊小姐!”宝珠并未察觉异样,

只当她是害羞紧张,笑着端过药碗,用勺子搅了搅,递到她唇边,“快喝药吧,

喝了药精神好了,奴婢好给您梳妆打扮。夫人特意吩咐了,

把前些日***里赏下来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和云锦新衣都拿出来,保管让小姐您今天艳压群芳,

让三殿下眼睛都看直了!”艳压群芳?让萧承烨眼睛看直?

沈知微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

只有无尽的讽刺和彻骨的恨意。前世,

就是被这所谓的“艳压群芳”和萧承烨那虚伪的“深情款款”一步步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她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戾气。再抬眼时,

已经恢复了一片沉寂的平静。她没有看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目光扫过房间,

最终落在了梳妆台上那柄用来修剪灯芯的、巴掌长的银柄小剪子上。

剪刃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闪过一抹冷冽的寒芒。“药放下吧,我自己喝。

”沈知微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先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宝珠愣了一下,觉得小姐今天怪怪的,但也不敢多问,

顺从地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那小姐您趁热喝,奴婢这就去给您备水。”说完,

福了福身,转身快步出去了。房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下沈知微一人。

窗外隐约传来前院热闹的喧嚣声,丝竹管弦,宾客笑语,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这声音,

在前世曾是让她满心欢喜的乐章,如今听来,却像是地狱恶鬼的狞笑。沈知微掀开被子,

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金砖地上。那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反而让她混乱的头脑更加清醒了几分。她一步步走向梳妆台,步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

她拿起那柄小巧的银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颤。她走到妆台旁的衣架前,

那里挂着一件极其华美的衣裙——正是宝珠所说的那套云锦新衣。正红色,

象征着嫡女的尊贵与即将到来的婚约之喜。衣料上,用金线银线绣着大朵大朵盛放的牡丹,

在光线下流光溢彩,奢华逼人。前世,她就是在及笄礼上,穿着这件衣服,

接受了萧承烨亲手插上的象征成年的簪子,在满堂宾客艳羡的目光中,

与他交换了定情的信物。那一刻,她以为自己握住了世间最美好的幸福。多么可笑!

多么愚蠢!沈知微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

她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银剪。“嗤啦——!”一声尖锐刺耳的裂帛声,

骤然划破了闺房内短暂的宁静!锋利的剪刃狠狠地刺入那华美云锦的胸口位置,然后,

沈知微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下撕扯!坚韧的布料在利刃下发出不堪重负的***,

被粗暴地撕裂开来,从胸口一直撕裂到裙摆!金线银线崩断,

原本象征着喜庆圆满的牡丹图案被彻底破坏,留下一道狰狞丑陋的裂口。

她像是发泄着积压了两世的滔天恨意,动作又快又狠,毫无章法,

只是疯狂地破坏着这件承载了太多虚伪和灾厄的华服。嗤啦嗤啦的撕裂声不绝于耳,

红色的云锦碎片如同被扯碎的血肉,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

直到那件价值千金的华服变成一堆破烂的布条,沈知微才猛地停下手。

她握着剪刀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看着地上那堆刺目的“红”,她眼中没有半分心疼,只有一种毁灭后的、冰冷的快意。

还不够。远远不够。她转身,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房间。最终,

定格在梳妆台最下方那个上了锁的小抽屉上。前世,她最珍视的东西,都锁在里面。

她走过去,没有丝毫犹豫,举起手中的银剪,对着那黄铜小锁的锁扣处,狠狠砸了下去!

“铛!铛!铛!”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几下猛砸,锁扣变形崩开。

沈知微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她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过匣子光滑的表面,然后,打开了它。匣子里,

别无他物。只有一张纸。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用明黄丝绢包裹着的纸。

纸张本身是上好的洒金宣,带着皇家特有的印记和威严。正是她与三皇子萧承烨的订婚书!

上面清晰地写着“天作之合”、“永结同心”的字样,末尾盖着皇帝朱红的玺印,

以及她和萧承烨的名字。前世,她将这份婚书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收藏着,

仿佛那是她通向幸福未来的凭证。沈知微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的纸张。那一瞬间,

前世的一幕幕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她的脑海:萧承烨深情款款的誓言,

大婚之夜的温存,初知有孕时的欣喜……然后是家族倾覆时他冷漠的眼神,

兄长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时他轻描淡写的“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母亲悬梁自尽时他忙于新纳妃嫔的喜庆……最后,

小的、冰冷的身体……“嗬……”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泣血般的哽咽从她喉咙深处溢出。

她猛地抓起那张婚书!眼中最后一丝迟疑和脆弱被滔天的恨意彻底焚烧殆尽,

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她不再看上面的任何一个字,双手抓住纸张的两端,用尽全身的力气,

狠狠一撕!“嗤——!”代表皇家威严的明黄丝绢被轻易扯断,

坚韧的洒金宣纸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一声清脆的悲鸣,从中间被生生撕裂开来!

沈知微的动作没有停止。一下!又一下!再一下!她像是要将两世的怨毒、悔恨、痛苦,

统统发泄在这张纸上!锋利的纸边割破了她的手指,鲜红的血珠渗出,沾染在破碎的纸片上,

如同点点红梅,更添几分凄厉和决绝。撕裂声在寂静的闺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惊心。

直到那张曾代表无上荣宠的婚书,在她手中彻底化为一把零碎的纸屑。沈知微松开手。

沾着点点血迹的碎纸片,如同纷飞的、被撕碎的蝶翼,飘飘洒洒,

无声地落在满地狼藉的云锦碎片之上。红纸,红衣,血迹。

交织成一幅触目惊心、象征着彻底决裂与复仇开始的画面。沈知微站在这一片狼藉之中,

赤着双脚,寝衣微乱,手指上还渗着血。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如同深渊中燃起的鬼火,冰冷,幽深,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恨意。她看着地上的碎片,

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宫那场焚尽她前世的大火,仿佛在这一刻,

在她眼底无声地重新点燃。这一次,她要烧的,是那些将她推入地狱的人!

前院的热闹喧嚣声浪,透过层层庭院,隐隐约约地传到这深闺绣楼,非但没能带来半分暖意,

反而像是一把把冰冷的钝刀,反复切割着沈知微紧绷的神经。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

宾客们刻意拔高的恭维笑声,在如今的她听来,都成了催命的符咒,

每一丝声响都在提醒着她——那场将她推向深渊的“盛典”正在逼近。宝珠端着铜盆进来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满地狼藉的红色碎片,自家小姐赤脚站在中央,脸色白得像雪,

指尖渗着血珠,眼神却冷得像结了冰的深潭。那眼神,让宝珠吓得手一抖,

铜盆里的热水差点泼洒出来。“小……小姐!您的手!

这……这衣裳……”宝珠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惊恐。她不明白,

只是去准备热水的功夫,怎么天就塌了?那件夫人千叮万嘱要穿上的、象征大喜的云锦华服,

竟然成了一地碎布?“备水,沐浴。”沈知微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可怕,

仿佛刚才那场疯狂的撕毁与她无关。她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自己受伤的手指,

任由那点刺目的红在白皙的指尖凝结。宝珠看着沈知微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睛,

所有劝慰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小心脏。

眼前的小姐,陌生得让她心头发寒。她不敢再多问一个字,慌忙放下铜盆,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跑去准备浴桶和热水。温热的水包裹住身体,氤氲的热气蒸腾而起。

沈知微闭着眼,将自己沉入水中,试图洗去那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前世的血腥气息。然而,

冷宫的阴风、阿昱冰冷的触感、火焰灼烧的剧痛,早已刻进了灵魂深处,

岂是区区热水能够涤荡?她睁开眼,水珠顺着苍白的面颊滑落,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镜中映出一张年轻得过分、尚未完全褪去青涩的脸庞。眉眼精致,琼鼻樱唇,

是前世那个被赞为“上京明珠”的沈知微。可镜中那双眼睛,却不再有丝毫少女的天真烂漫,

只剩下沉淀了无尽痛苦与恨意的幽深,像两口不见底的古井。

“小姐……”宝珠拿着柔软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湿发,

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浓浓的不安,“那……那件云锦衣裳……怎么办?还有您的手,

奴婢去拿金疮药……”“无妨。”沈知微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去把箱笼里那件素色的、绣着竹叶的襦裙找出来。”“素色?竹叶?”宝珠彻底愣住了。

及笄礼是何等隆重的大日子?满堂宾客,皇家观礼,哪个贵女不是盛装华服、珠翠满头?

穿素色……这简直……她嗫嚅着,“小姐,这……这不合适吧?今天可是您的大日子,

三殿下他……”“我说了,”沈知微猛地抬眼,目光如电,直直刺向宝珠,

那眼神中的冰冷威压让宝珠瞬间噤声,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去拿。

”宝珠被那眼神慑得心胆俱寒,再不敢多言半句,慌忙去翻箱倒柜。

那件素青色、只在领口和袖口绣着几竿疏淡竹叶的襦裙,很快被找了出来。

料子是上好的素锦,触手生凉,在这满室准备喜庆的氛围里,显得格格不入,清冷异常。

沈知微任由宝珠替她穿上这身素净得近乎寡淡的衣裙。没有繁复的刺绣,没有耀眼的珠宝,

只在发间簪了一支通体无饰的羊脂白玉簪,温润的光泽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却也平添了几分清冷出尘、拒人千里的疏离感。指尖的伤口被宝珠用干净的细布小心地缠好,

掩藏在宽大的袖口之下。“小姐……”宝珠看着镜中气质大变的小姐,欲言又止,

总觉得今日的小姐像是换了一个人,浑身都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息。“走吧。

”沈知微没有理会宝珠的忐忑,

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苍白、清冷、眼底燃烧着幽暗火焰的自己,转身,推开了闺房的门。

门外,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空气里弥漫着花香、酒香和脂粉香混合的甜腻气息。

通往正厅的回廊上,早已挂满了象征喜庆的红绸。仆妇们脚步匆匆,

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喜气。沈知微目不斜视,一步步向前走去。素色的裙裾拂过光洁的地面,

如同静静流淌的寒泉,与周围炽烈张扬的红色形成了极其强烈的、无声的对抗。

她背脊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清晰。前厅鼎沸的人声越来越近,

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谈笑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着,

每一下都敲打着名为“复仇”的鼓点。指尖缠绕的细布下,伤口隐隐作痛,

那痛感却奇异地让她保持着极致的清醒。

当沈知微的身影出现在正厅那扇雕花月洞门的门口时,原本喧闹非凡的大厅,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了喉咙。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刹那间,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唰”地一下,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惊艳、疑惑、错愕、不解、探究……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那些目光里。

只见少女身着一袭素得近乎寒酸的青碧色襦裙,裙上只疏疏落落地点缀着几片墨色竹叶,

再无半分纹饰。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挽起,仅簪着一支毫无雕琢的白玉簪。脸上脂粉未施,

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一双眼睛,深黑如墨,沉静似水,

却又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难以言喻的冷冽与……死寂?

这哪里像是今日的主角——即将及笄、并极可能同时敲定与三皇子婚期的相府嫡女?

这分明……像是一抹误入繁华盛筵的孤魂!正厅主位上,

端坐着当朝宰相沈崇文和他的夫人柳氏。沈崇文身着深紫色麒麟补服,面容端肃,不怒自威。

柳氏则是一品诰命夫人的装束,雍容华贵。此刻,

夫妻二人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女儿这身打扮的瞬间,彻底僵住了。沈崇文的眉头紧紧锁起,

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眼神中充满了惊愕和不解。柳氏更是脸色微变,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忧虑,若非场合不对,

她几乎要立刻起身把女儿拉下去换掉这身“晦气”的衣裳。宾客席上,短暂的死寂之后,

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这……沈小姐这是……”“素服?及笄礼穿素服?

这……这成何体统?”“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嘘!小声点!

没看相爷和夫人的脸色……”“三殿下可在呢!这也太……”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

在沈知微和她斜前方那个尊贵的身影之间来回逡巡。三皇子萧承烨,

就坐在离主位不远的上宾席。他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绣金蟒纹的皇子常服,衬得他面如冠玉,

身姿挺拔。他无疑是俊朗的,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角习惯性地噙着一抹温润如玉的笑意,

眼神明亮,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此刻,他脸上的笑容也微微凝滞,

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深的错愕,随即被更浓的关切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取代。

他微微倾身,看向沈知微,声音温和清朗,带着皇子特有的矜贵,

却也透着一股子亲近:“知微妹妹?可是身体不适?脸色怎如此苍白?若是不适,不必强撑,

礼数事小,身体要紧。”那话语中的体贴和担忧,情真意切,

足以让任何不知内情的少女心折。前世,沈知微就是被这温润如玉的表象所迷惑,

一步步沉沦,最终万劫不复。此刻再听这虚伪的关切,

沈知微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仿佛吞下了一只活苍蝇。她没有看萧承烨,

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也没感受到满堂针扎般的目光。

她的视线平静地扫过主位上脸色铁青的父亲和忧心如焚的母亲,然后,

径直走向大厅中央那个为及笄礼准备的空地。那里,摆放着一个红木托盘。托盘中,

静静地躺着几件象征成年的物件:一支华丽的金簪,一枚温润的玉佩,

还有……一张折叠整齐的、用明黄丝绢包裹的洒金纸笺。

正是她前世珍若性命、方才已在闺房中亲手撕碎的同款订婚书!此刻,

它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等待着仪式的最后,由她和萧承烨共同执起,昭告天下。

沈知微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箭矢,牢牢钉在了那张刺目的明黄纸笺上。

胸腔里那颗早已被恨意浸透的心脏,在这一刻,剧烈地搏动起来,发出沉闷的轰鸣。

她走到托盘前,停下脚步。大厅里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沈崇文终于忍不住,沉声开口,

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微儿!休得胡闹!

还不快……”他想说“还不快回去更衣”,但话未说完,

便被眼前的一幕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只见沈知微伸出手,没有去碰那支象征成年的金簪,

也没有碰那枚温润的玉佩。她的指尖,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般的缓慢和一种令人心头发冷的决绝,

径直伸向了托盘中央——那张折叠好的、象征着无上荣宠和美好姻缘的订婚书!

她纤细的手指,捏住了那明黄丝绢包裹的一角。然后,

在满堂宾客惊骇欲绝、如同见鬼般的目光中,

在父亲沈崇文骤然煞白的脸色和母亲柳氏惊恐的抽气声中,

在三皇子萧承烨陡然凝固的温润笑意里——她猛地用力,将那纸婚书从托盘中抽了出来!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狠厉!“孽女!!!”沈崇文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

猛地炸响在死寂的大厅!他霍然起身,紫袍下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脸色铁青,

指着沈知微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你疯了不成?!皇家婚书,岂容你如此儿戏?!

还不快放下!向三殿下请罪!”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怒和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

柳氏也慌忙起身,脸色惨白如纸,急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微儿!我的儿!快放下!

别犯糊涂啊!”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满堂宾客更是哗然一片!

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彻底惊呆了!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议论。

“天哪!她……她竟敢……”“撕……撕婚书?!这是要造反吗?!”“疯了!

沈家小姐绝对是疯了!”“这可是御赐婚约!抗旨不遵,要杀头的啊!

”“沈相……沈相的脸面……”无数道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

射向大厅中央那个素衣独立的少女。有震惊,有鄙夷,有幸灾乐祸,有深深的恐惧。

而风暴的中心,沈知微却恍若未闻。她甚至没有看暴怒的父亲和惊恐的母亲一眼。她的目光,

越过喧嚣的人群,落在了萧承烨的身上。此刻的萧承烨,

脸上的温润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依旧端坐着,维持着皇子的仪态,

但那双总是含情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他紧抿着唇,

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看着沈知微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突然发狂的、不可理喻的疯子。

沈知微迎着他冰冷审视的目光,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笑容,冰冷,

讥诮,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

崇文目眦欲裂的怒吼声中——沈知微双手抓住那象征着皇家威严和美好姻缘的明黄纸笺两端。

用力!“嗤啦——!!!”一声清晰无比、尖锐刺耳、如同裂帛又似心碎般的撕裂声,

骤然响彻整个死寂的大厅!那声音,像一把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心脏上!

坚韧的洒金宣纸,在少女纤细却蕴含着决绝恨意的手中,被生生撕裂开来!明黄的丝绢断裂,

象征着“天作之合”的字迹被粗暴地一分为二!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沈知微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和宣泄般的快意。她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只是重复着撕扯的动作,仿佛在撕碎的不是一份关乎家族命运的婚书,

而是一张肮脏不堪的废纸!“住手!快给我住手!”沈崇文气得浑身发抖,眼前阵阵发黑,

几乎要吐血,厉声嘶吼着,就要冲上前制止。然而,已经晚了。只是几个呼吸间,

那张承载着沈家荣耀和沈知微前世所有幻梦的婚书,

就在那双沾着些许干涸血迹来自她之前被纸割破的手指的手中,

彻底化为了一把零碎的、毫无意义的纸屑!沈知微松开手。沾着点点暗红血渍的碎纸片,

如同冬日里最凄凉的雪,纷纷扬扬,从她指间飘落,无声地洒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红的血,黄的纸,白的金砖。构成一幅惊心动魄、象征着彻底决裂与叛逆的图景。满堂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僵在原地,瞠目结舌地看着地上那堆刺目的碎片,

又看向大厅中央那个素衣染血指尖渗出的血染红了缠手的细布,

在素色衣袖上洇开点点红梅、面无表情的少女。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沈崇文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脸色由铁青转为灰败,嘴唇哆嗦着,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那双眼睛死死瞪着沈知微,充满了绝望和一种看疯子的骇然。

柳氏更是眼前一黑,软软地向后倒去,被旁边的嬷嬷手忙脚乱地扶住,

发出一声压抑的、绝望的啜泣。萧承烨猛地站了起来!他再也维持不住那温润如玉的假面,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钉在沈知微身上,

那目光里充满了被当众羞辱的暴怒和一种被冒犯权威的冰冷杀意!他放在桌下的手,

已经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从未想过,

这个一向对他言听计从、满眼倾慕的沈知微,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自绝生路的举动!

这不仅仅是打他的脸,这是在藐视皇家威严!是在挑战他萧承烨的底线!“沈知微!

”萧承烨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腊月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凛冽的寒意,“你可知,

你在做什么?!” 皇子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开来,让离得近的宾客都感到一阵心悸。

沈知微终于缓缓抬起了眼。她没有看地上那堆象征着她前世愚蠢的碎片,

也没有看暴怒的萧承烨。她的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天真的澄澈,

越过死寂的人群,落在了主位上那个摇摇欲坠、面如死灰的父亲身上。然后,

所有人或惊骇、或恐惧、或愤怒、或等着看她如何收场、如何被雷霆之怒碾碎的目光聚焦下,

沈知微轻轻地、极其缓慢地弯下了腰。素色的裙裾拂过冰冷的地面。

她伸出那只缠着染血细布的手,用指尖,极其随意地,从那堆刺目的碎纸屑中,

捻起了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纸片。纸片上,依稀还能看到半个模糊的“烨”字。

沈知微捻着那片小小的纸屑,直起身。她将它举到眼前,仿佛在欣赏一件什么有趣的物事,

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其浅淡、却又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那笑容,

空洞,冰冷,带着一种孩童般不谙世事的残忍。她看着父亲沈崇文,声音不大,

甚至带着一丝少女特有的清甜,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如同冰珠滚落玉盘:“爹爹,”她微微歪了歪头,语气无辜得像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

“您说,这婚书……它怎么就这么不结实呢?

”沈崇文被她这反常的态度和话语气得眼前又是一黑,喉头腥甜,几乎要呕出血来!

沈知微却仿佛没看到父亲的震怒,她捻着那片纸屑,轻轻晃了晃,唇角的笑意加深,

眼底却是一片死寂的寒潭:“女儿昨夜……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呢。”她的声音依旧轻柔,

却像带着某种魔性的穿透力,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骤然下降。“梦见啊……”沈知微顿了顿,

目光扫过满堂神色各异的宾客,最后,落回到沈崇文灰败的脸上。她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

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和……悲悯?“梦见咱们沈家,满门抄斩。”“噗通!

”柳氏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晕厥过去,被嬷嬷死死抱住。“轰——!

”整个大厅彻底炸开了锅!惊呼声、抽气声、杯盘落地的碎裂声瞬间交织在一起!

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震得魂飞魄散!“满门抄斩”?!这四个字,

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又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狠狠砸在沈家每一个人的心头,

也砸在在场所有宾客的神经上!沈崇文如遭雷击,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

“蹬蹬蹬”连退三步,撞在身后的椅背上,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死死盯着沈知微,

眼神不再是愤怒,而是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看妖孽般的悚然!嘴唇哆嗦着,

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萧承烨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沈知微撕毁婚书是当众打他的脸,

是藐视皇家!可她此刻当众说出“满门抄斩”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

这简直……这简直是将整个沈家和他萧承烨都架在火上烤!这女人……她真的疯了?!

她想拉着所有人一起死?!“你……你……”沈崇文终于从巨大的惊骇中找回一丝声音,

指着沈知微的手指抖如筛糠,“妖言惑众!你……你这个孽障!来人!来人啊!

把这个失心疯的孽女给我……”“爹爹!”沈知微猛地抬高声音,

清脆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满堂的喧嚣和沈崇文失控的嘶吼。

她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迎视着父亲惊骇欲绝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冰冷力量:“女儿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一个……很真很真的梦。”她轻轻松开指尖,那片沾着半个“烨”字的碎纸屑,

飘飘荡荡,如同风中残蝶,最终无声地落回那堆象征着彻底毁灭的碎片之中。“梦里,

这纸婚书,”她微微垂眸,看着脚下那堆刺目的狼藉,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就是烧死我们沈家满门的第一把火。

”话音落下,死寂再次降临。这一次的寂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粘稠。

仿佛有无形的寒冰,瞬间冻结了整个大厅。沈知微素衣独立,

站在那堆碎纸屑和满堂宾客惊恐的目光之中,如同站在一片被诅咒的废墟之上。沈知微的话,

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在场之人的心上。

那“满门抄斩”、“第一把火”的字眼,带着刺骨的阴寒和一种令人窒息的预言感,

让整个相府正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都仿佛被冻结了。空气沉重粘稠,

弥漫着恐惧、惊骇和一种大祸临头的绝望。沈崇文脸色灰败如金纸,

指着沈知微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嘴唇翕动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有效的命令,

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巨大的打击和极致的恐惧彻底击垮了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柳氏早已人事不省。

三皇子萧承烨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死死盯着沈知微,那目光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被当众撕毁婚书已是奇耻大辱,这疯女人竟还敢当众诅咒沈家、影射他?!

这已不仅仅是打他的脸,这是将他和沈家一同架在火上烤!他胸中怒火翻腾,杀意汹涌,

恨不得立刻下令将这妖言惑众、自寻死路的***拖出去杖毙!然而,

残存的理智死死拽住了他。这里是相府,众目睽睽之下,沈知微再疯再该死,

她也是沈崇文的嫡女!若他此刻真下令处置,不仅坐实了沈知微那荒谬的“预言”,

更会彻底寒了沈崇文和依附沈家势力的心。他苦心经营多年才笼络住沈家这棵大树,

绝不能因为一个疯女人而功亏一篑!他强压下翻腾的杀意,深吸一口气,

脸上重新挤出一丝僵硬而勉强的、属于皇子的“宽宏大量”和“痛心疾首”。他上前一步,

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沉痛:“沈相息怒!沈小姐……怕是连日忧思,加上风寒未愈,

以至魇着了,神智不清,才说出这等……骇人听闻的胡话。当务之急,是请太医好生诊治。

”他转向僵立当场的管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还愣着做什么?!

没看见夫人晕倒了?小姐也需静养!速速请太医!今日及笄礼……到此为止!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