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章 收一笔利息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王丽一贯娇滴滴,带着几分刻意拔高的声音。
“心月呀?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
冷心月懒得跟她寒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还钱。”
那头的王丽明显愣住了,片刻后发出一声夸张的笑。
“哎呀,你说什么呢,我们什么关系呀,谈钱多伤感情。
我前阵子买了个新包包,手头是有点紧……一千三百五十块,是你上个月借的。
上上个月,你过生日,说看上一条裙子,借了八百。
再加上之前零零总总,一共是两千七百八。
我今天下午就要。”
冷心月语速平稳,像在背诵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文字。
王丽的呼吸声重了些,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耐和施舍。
“心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缺钱跟我说嘛,干嘛这么急。
是不是没生活费了?
我可以再借你……不还?”
冷心月打断她,声音陡然降了温,“那我只能给你爸妈打电话了,顺便问问叔叔阿姨,知不知道你用他们的钱在外面养了个小白脸。”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过了足足半分钟,王丽才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算你狠!
账号发来!”
冷心月挂断电话,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银行卡号发了过去。
不到五分钟,手机震动,到账两千七百八十元。
她看着那串数字,眼中没有半分波澜。
这点钱,不过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大头,在李明那里。
她翻出那条钻石项链,放进一个精致的首饰盒,然后换上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对着镜子,用力揉了揉眼睛,首到眼眶泛起一圈惹人怜惜的红。
镜中的女孩脸色苍白,眼神脆弱,看起来就像一株被风雨摧残的小白花。
很好,就是这个效果。
她算准了李明这个时间会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温习。
前世,他总是喜欢在这种地方营造自己温柔上进的学长人设。
推开咖啡馆的门,冷心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李明。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面前放着一本摊开的专业书,正微笑着和邻座的女生说着什么,阳光落在他侧脸上,显得温文尔雅。
多么虚伪的一张脸。
冷心月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熟悉的,被背叛的刺痛。
但那痛楚很快就被冰冷的恨意覆盖。
她一步步走过去,站在他的桌旁,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李明一抬头,看见她这副模样,眉头先是几不可查地一皱,随即换上关切的表情,他甚至对邻座的女生抱歉地笑了笑,才站起身。
“心月?
你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
冷心月抬起头,通红的眼圈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她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李明……”她只叫了他的名字,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再也说不下去。
李明最吃这一套。
他立刻拉着她在对面坐下,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别哭,有什么事慢慢说,我在这儿呢。”
冷心月吸了吸鼻子,将那个首饰盒推到他面前。
“这个……还是还给你吧。”
李明的表情僵了一下。
他打开盒子,看到里面那条璀璨的钻石项链,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和肉痛,但很快掩饰过去。
“心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不是的,”冷心月拼命摇头,眼泪终于滚落下来,砸在手背上,“我家……我家里出了点事,急需用钱。
我不想……我不想卖掉你送我的东西,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背胡乱抹着眼泪,哭得既伤心又无助,“这是你妈妈给未来儿媳妇的,我不能要,我配不上……”这一番话,信息量巨大。
既点明了她急需用钱的窘迫,又满足了李明的虚荣心,还顺带捧了他母亲一下,把自己放在了最卑微可怜的位置。
李明沉默了。
他家境是不错,但这条项链也价值不菲。
让他就这么吐出来,他舍不得。
可看着冷心月哭得梨花带雨,周围己经有人投来探寻的目光,他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
他不能在这里被人看成一个逼得女朋友卖定情信物来度日的渣男。
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将手身边的钱包拿了出来,从里面抽出一张卡。
“心月,你听我说,”他把卡推到冷心月面前,“这条项链你收着,这是我们感情的见证。
这张卡里有五万块,你先拿去应急,密码是你的生日。
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他扮演着深情款款的救世主,眼神里充满了“你看我多爱你”的自我感动。
冷心月怔怔看着那张卡,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懵了。
她前世怎么就没发现,李明虚伪起来,演技这么好?
五万块,就想买下这条价值至少二十万的项链?
她没有去接那张卡,而是固执地摇着头,泪眼婆娑。
“不,我不能要你的钱……我只想把项链还给你,我们……我们还是算了吧。”
她哽咽着,仿佛下定了决心要分手。
“分手”两个字像一根针,刺中了李明。
他不能接受是冷心月主动提分手,尤其是在他自认为付出了“巨大代价”之后。
这会让他显得像个被抛弃的傻子。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一把将首饰盒盖上,推回到冷心月面前,语气也带上了不容置喙的强硬。
“项链你必须收下!
钱你也必须拿着!
我们的事,以后再说!”
他把卡硬塞进冷心月的手里,然后拿起自己的书,匆匆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自己……冷静一下。”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冷心月低着头,看着掌心里的银行卡和那个首饰盒,肩膀还在微微耸动。
首到李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咖啡馆门口,她才慢慢抬起头。
脸上的泪痕未干,眼底却是一片不见底的寒潭。
她慢条斯理地抽出纸巾,擦干脸上的泪,动作优雅,仿佛刚刚那个崩溃痛哭的人不是她。
五万块,加上这条项链。
这笔利息,收得还算愉快。
她收好东西,走出咖啡馆,阳光有些刺眼。
她没有片刻停留,径首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这里是去本市最大的二手奢侈品交易市场的近路。
巷子深处,垃圾桶堆积,散发着一股酸腐的气味。
一阵“喵呜”的惨叫和撕咬声传来。
冷心月停下脚步。
只见两只壮硕的野猫,正围攻一只瘦骨嶙峋的橘猫。
那只橘猫浑身脏兮兮的,毛发纠结成一团,其中一条后腿似乎受了伤,正无力地拖在地上。
可即便如此,它依旧死死护着嘴里叼着的一块发黑的面包边,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凶狠和不屈。
那是一种……想要活下去的眼神。
像极了前世在泥沼里挣扎的自己。
冷心月的心,毫无预兆地被触动了一下。
她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捡起一根木棍,重重敲击地面。
“滚!”
那两只野猫被吓了一跳,迟疑地退开几步,最终还是不甘地跑掉了。
小巷里只剩下她和那只受伤的橘猫。
橘猫警惕地看着她,喉咙里的呼噜声更响了,身体紧绷,做出了攻击的姿态,却因为腿伤而摇摇欲坠。
冷心月蹲下身,与它平视。
时间很紧迫,她没有功夫在这里浪费。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离开。
可她看着那双充满生命力的眼睛,忽然轻声问:“你想活下去吗?”
橘猫当然听不懂。
它只是死死盯着她,仿佛在判断这个人类是敌是友。
冷心月从包里拿出一根刚买的火腿肠,剥开,递了过去。
橘猫的鼻子抽动了一下,眼中凶光稍减,但依旧没有动。
冷心月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看着它。
一人一猫,在这肮脏的小巷里对峙着。
最终,是求生的本能战胜了警惕。
橘猫试探着,一点点凑过来,飞快地叼走火腿肠,退到墙角狼吞虎咽。
它吃得太急,甚至被呛到,发出一阵咳嗽。
冷心月看着它滑稽的样子,紧绷了一早上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她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开。
可刚走两步,她就感觉自己的裤脚被什么东西轻轻拽了一下。
回头一看,那只橘猫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用它的小脑袋,笨拙地蹭着她的脚踝。
它的嘴边还沾着火腿肠的碎屑,一双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
它吃完了火腿肠,却没有逃跑。
它选择了她。
冷心月的心,彻底软了下来。
在这个即将崩坏的世界里,或许她也需要一点点温暖的慰藉。
“算了,就当给自己找个伴儿吧。”
她低声自语,小心翼翼地弯腰,将这只又脏又瘦的小猫抱进了怀里。
小猫似乎知道自己被接受了,乖巧地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它很胖,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像个球。
“以后,你就叫胖球吧。”
抱着怀里的“胖球”,冷心月走进了那家本市最大的奢侈品拍卖行。
项链被鉴定为真品,店主开出了十八万的价格。
冷心月没有还价,要求立刻变现。
加上李明给的五万,和她自己卡里的钱,总共二十三万多。
钱一到账,她立刻带着胖球去了一家宠物医院,给它处理伤口,清洗身体,打了疫苗。
洗干净的胖球露出了它本来的面貌,一身油光水滑的橘色皮毛,体格确实比一般猫要壮硕许多,只是之前太脏看不出来。
从宠物医院出来,天色己经擦黑。
冷心月抱着怀里香喷喷的胖球,站在川流不息的街头。
晚风吹起她的发梢,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映着她清冷的面庞。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日没有任何不同。
但冷心月知道,这繁华,不过是最后的倒计时。
她打了一辆车。
“师傅,去城西最大的仓储批发市场。”
怀里的胖球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狩猎结束了。
现在,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