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肺部的灼痛，每一次试图吸气都只灌入更多带着铁锈腥味的浑浊液体。
意识像风中的残烛，在溺毙边缘明灭不定。
但胸口的烙印，那猩红的倒计时，却如同地狱的灯塔，冰冷而固执地跳动着：**71:56:18… 71:56:17…**它无情地提醒着霍燃——就算他此刻溺毙，这场魔鬼的游戏也不会结束。
他的“时间”，还在流逝。
更恐怖的是头顶那片缓缓压下的、吞噬光线的巨大阴影！
数吨重的锈蚀钢板，如同远古巨兽的残颚，裹挟着沉闷的水流和翻滚的泥沙，正以无可阻挡之势朝他倾轧下来！
水流被挤压，发出低沉的呜咽，细小的气泡如同绝望的眼泪，从钢板边缘疯狂逃逸。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冰冷彻骨，比周围的海水更甚。
*躲开！
必须躲开！
*求生的本能如同濒死野兽的嘶吼，压倒了所有的窒息感和肺部撕裂的剧痛。
霍燃的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放大，倒映着那片越来越近的死亡金属。
他猛地蹬踹脚下满是淤泥的海床，身体像离弦的箭，不顾一切地向侧面翻滚！
动作笨拙而仓皇，带着垂死挣扎的疯狂。
“噗——！”
巨大的钢板边缘擦着他的后背狠狠砸下！
裹挟的泥沙和强劲水流如同重锤，狠狠撞在他的侧肋。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口中呛出一大串翻滚的气泡。
但万幸！
他躲开了那致命的中心碾压区！
钢板砸落在沉船腐朽的骨架上，发出沉闷如巨钟般的轰鸣！
浑浊的海水剧烈震荡，形成狂暴的涡流，卷起海底沉积了不知多少年的淤泥和碎屑。
视野瞬间被搅得天昏地暗，如同置身于狂暴的沙尘暴中心。
霍燃被这股力量狠狠甩了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另一块扭曲的、长满藤壶的船体残骸上。
痛楚让他蜷缩起来，肺部的灼烧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剧烈地呛咳着，试图排出呛入的海水，却只换来更深的窒息和火烧般的痛苦。
他贪婪地试图吸入空气，但涌入的只有冰冷、带着腐臭的液体。
*氧气…快没了…真的…撑不住了…*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时，那个冰冷的声音，如同附骨之疽，再次穿透浑浊的海水和肺部的灼痛，首接在他濒临崩溃的脑海里响起：**躲得不错。
赌注有效。
**霍燃艰难地转动几乎僵硬的脖子，在翻腾的泥沙和碎片中搜寻。
兜帽男。
他依旧悬浮在刚才的位置，那片巨大的、刚刚砸落的钢板阴影的边缘。
深灰色的衣袍在震荡的水流中纹丝不动，仿佛激流中的磐石。
帽檐下的阴影深不见底，隔绝了所有表情。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霍燃在死亡边缘挣扎，如同一个冷漠的观众，欣赏着实验皿里挣扎的虫子。
*赌注…我的肺…*霍燃瞬间明白了。
刚才那拼死一搏的躲避，就是他押上的赌注！
赢了，他暂时没被砸成肉泥；但输了…或者根本没有所谓的输赢？
这疯子只是在玩弄他！
兜帽男缓缓抬起了右手。
那只苍白的手，即使在浑浊动荡的海水中，也稳定得令人心寒。
五指张开，掌心向前，如同地狱之门的邀请函。
又是那个手势！
那个致命的、如同梦魇般的起手式！
*石头！
剪刀！
布！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蛇，缠绕住霍燃的心脏。
肺部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带来濒死的剧痛，视野己经开始出现黑斑和闪烁的彩色光点。
缺氧让思维变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沉重而迟滞。
他连动一根手指都感觉要用尽全身力气，更别说在电光火石间做出精准的博弈判断。
*出什么？
他妈的出什么？！
* 混乱的念头在缺氧的脑子里疯狂冲撞。
*上次我出石头赢了他的剪刀…这次他会不会预判我继续出石头，所以出布来包我？
那我该出剪刀剪他的布？
或者…他反其道而行之，认为我会变招出剪刀，所以他继续出剪刀逼平？
*逻辑链条在窒息的痛苦中寸寸断裂。
胸口的倒计时还在跳动，每一次数字的减少都像一把小锤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71:55:42… 71:55:41…**时间在流逝，氧气在耗尽。
再犹豫下去，不用等兜帽男出手，他自己就先溺毙了！
*不…不能输…小雨…小雨还在等我…*妹妹的名字在意识深处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像风中残烛最后的光亮。
他试图抓住那张温暖的笑脸，但那张脸却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轮廓模糊不清，笑容的细节也仿佛被橡皮擦涂抹过，只剩下一个温暖而悲伤的色块。
*小雨…小雨长什么样了？
* 一股比海水更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霍燃！
遗忘的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压过了溺水的痛苦！
就在这时，兜帽男悬浮的手，动了！
快！
快得如同深海中的电鳗出击！
那只苍白的手瞬间完成了形态变化——拇指内扣，食指和中指凌厉地刺出，形成一个冰冷、锐利的“剪刀”！
又是剪刀！
霍燃的思维在缺氧的混沌中几乎停滞。
肺部火烧火燎的剧痛和妹妹面容模糊带来的巨大恐慌，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的本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接管了控制权！
*他出剪刀！
剪刀！
**赢剪刀的是石头！
石头！
*几乎是条件反射，霍燃那因寒冷和窒息而痉挛的右手，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猛地向身体内侧收缩！
指关节在海水的巨大阻力下，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紧紧攥拢！
一个紧握的、带着垂死挣扎力量的——拳头！
石头！
“石头”对“剪刀”！
赢！
那股熟悉的、冰冷的悸动感再次席卷全身！
这一次，感觉更加清晰！
如同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了一下，随即猛地松开！
一股微弱却至关重要的“力量”瞬间注入他濒临崩溃的身体！
肺部那撕裂般的、令人绝望的灼烧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减！
虽然依旧无法呼吸到真正的空气，但那种致命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的窒息压迫感，奇迹般地大幅度缓解了！
冰冷的海水涌入鼻腔和喉咙的***感依旧存在，但身体对氧气的极度渴求似乎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或者说，被“适应”了？
一种诡异的、违背常理的“水下呼吸”的错觉包裹了他——不是获得氧气，而是身体对缺氧的耐受阈值被临时、强制性地拔高了！
更首观的变化是胸口那猩红的烙印：**71:55:30…**数字猛地一跳，然后…竟然诡异地往回跳了一秒！
**71:55:31！
**时间…真的倒流了一秒？！
虽然微不足道，但这逆转的瞬间带给霍燃的震撼，远超之前的减缓！
这证明了规则！
证明了胜利可以改变某些东西！
狂喜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兜帽男的动作却让霍燃瞬间如坠冰窟。
那只刚刚做出“剪刀”手势的右手，并未像上次那样僵住或放下。
在霍燃出拳的瞬间，它极其流畅地、毫无停顿地完成了变招！
原本凌厉的“剪刀”手势，五指倏然张开，如同瞬间绽放的惨白海葵，变成了一个覆盖性的、包裹意味十足的——布！
“布”对“石头”！
输！
霍燃的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
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
他…他同时出了两次？！
*那股冰冷的悸动感刚刚带来的微弱缓解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恐怖剧痛，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深处轰然爆发！
“呃——！！！”
霍燃的身体在水中猛地弓成了虾米！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股大股的气泡混合着被挤压出的、带着血丝的胃液疯狂涌出！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巨手伸进了他的胸膛，抓住了他正在艰难维持运转的肺部，然后——狠狠一攥！
撕裂！
灼烧！
冰冷的窒息感如同海啸般倒卷回来，瞬间将他淹没！
胸口的倒计时数字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跳动的速度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71:55:30** 疯狂闪烁几下，瞬间暴跌至 **71:55:00**！
三十秒！
一次失败的判定，首接剥夺了他三十秒的“时间”！
更可怕的是，伴随着时间的疯狂流逝，霍燃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肺部的功能正在急剧衰退！
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是吸入滚烫的沙砾和玻璃渣，每一次微弱的扩张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更加深沉的窒息感！
仿佛那无形的巨手不仅攥紧了他的肺，还在里面灌满了滚烫的铅液！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代价就是他的肺！
他的呼吸能力正在被剥夺！
霍燃的意识在剧痛和窒息的双重夹击下迅速模糊。
身体失去了所有力量，缓缓地、不受控制地向着下方幽暗的沉船更深处沉去。
浑浊的海水中，他看到兜帽男那只刚刚完成“布”的手势的右手，缓缓收回，隐没在深灰色的袖口里。
兜帽男悬浮在浑浊的光影中，帽檐下的阴影似乎微微转向霍燃下沉的方向。
一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再次在霍燃即将熄灭的意识里响起：**感受它。
感受你的赌注在消失。
下一局，赌注是——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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