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优昙烙眉

焚识录 云中歌舞 2025-07-03 13:0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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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城的雨,下得缠绵又阴冷,像浸透了陈年墨汁的棉絮,沉沉地压在黛瓦白墙之上。

青石板路映着昏黄的灯笼光,湿漉漉的,蜿蜒进深巷尽头那座寂静得可怕的“墨韵斋”。

空气里有股极淡的甜腥气,混在潮湿的墨香里,丝丝缕缕,钻入鼻端。

云谏的脚步在斋门前顿住,雨水顺着他破旧斗笠的边沿滴落,砸在石阶上,碎成更小的水花。

他微微侧耳,除了淅沥的雨声,门内死寂得如同一座新坟。

门是虚掩的。

他推门的手很稳,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股更浓烈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几乎盖过了满室墨香。

斋内陈设雅致,墙上挂满未完成的水墨山水、工笔花鸟,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惨淡的灰败。

地中央,一张巨大的梨花木画案上,摊着一幅墨迹淋漓、尚未干透的《地狱变相图》。

画中恶鬼狰狞,业火滔天,笔触癫狂,透着一股要将人魂魄吸进去的邪异力量。

画案旁,一个清瘦的身影倒伏在地。

素白的杭绸长衫,袖口沾满了浓稠发黑的血迹,像晕开的劣质朱砂。

是姑苏画圣,柳清源。

云谏蹲下身,雨水从蓑衣滑落,在地面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没有立刻去碰尸体,目光先落在柳清源的脸上。

那双曾看透世间烟云、点染万千山水的眼睛,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黑洞。

凝固的血痂覆盖了眼睑和颧骨,如同两朵狰狞的污浊墨梅。

而在他光洁的眉心正中,赫然烙着一枚小小的、赤金色的印记——形似半开的优昙花,花瓣边缘还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被烈火灼烧过的焦痕。

金花烙眉,死状凄厉。

云谏的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

他伸出手,指尖并未颤抖,却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轻轻拂过柳清源紧攥着的手。

那只曾执笔描绘人间至美的手,此刻僵硬如铁,指缝里塞满了被血浸透的宣纸碎屑。

他一点点掰开那冰冷的手指。

掌心摊开,不是纸屑。

是一片边缘锋利、沾染着暗沉血迹的青铜碎片。

碎片不大,约莫指甲盖大小,上面蚀刻着极其古拙扭曲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和不祥。

云谏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青铜碎片,一股细微却尖锐的刺痛感猛地扎进指腹,仿佛被冻伤的针尖刺了一下。

他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没有收回手,反而将那碎片紧紧攥入手心。

冰冷的棱角硌着皮肉,那点刺痛感迅速蔓延开,带着一种诡异的灼热,首抵心口,像一颗沉睡的、带着毒刺的种子被惊醒了。

他低头,目光落在柳清源头侧的地面上。

大片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泊中,有两个歪歪扭扭、却带着某种癫狂决绝的字,是用手指蘸着血写就的——“洗尘”。

血迹蜿蜒,仿佛书写者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也带着无尽的困惑与怨毒。

洗尘?

洗什么尘?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些,敲打着窗棂,也敲打着这死寂的空间。

云谏缓缓站起身,手心里的青铜碎片像一块冰,又像一块炭,沉甸甸地烫着他的掌心。

他环顾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雅室,目光扫过那些未完成的画作,最终落回地上那具眉心烙着金花的尸体,以及血泊中那两个字。

一种沉重的、粘稠的寒意,比姑苏的冷雨更甚,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裹住了他的心脏。

他无声地吸了口气,将那枚带着柳清源体温(或者说,是最后一点生命余烬)和血迹的青铜碎片,紧紧攥住,塞入怀中贴身的口袋。

冰冷的触感紧贴着心口,那点刺痛感并未消失,反而像活物般,开始缓慢地、执拗地向内钻探。

巷口,远远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官差的呼喝声,还有犬吠,正朝着墨韵斋的方向迅速逼近。

云谏最后看了一眼血泊中那扭曲的“洗尘”二字,斗笠下的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他身影一晃,如同被风吹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后窗更深的雨幕和黑暗之中。

只留下满室血腥、癫狂的画作,和眉心那朵无声盛开的、诡异的金色优昙花。

怀里的青铜碎片紧贴着皮肉,冰冷,却又带着一种不祥的、细微的搏动感,像一颗沉入深渊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