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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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废棋惊宴·异香断魂吏部侍郎府后宅最僻静的角落,那扇单薄的门板,

几乎隔绝了外间所有的热闹。苏渺安静地坐在窗边老旧的小杌子上,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

她眼前只有一片混沌的、永无止境的灰白,但耳朵里,却塞满了侍郎府今日独有的喧嚣。

院墙外头,脚步声杂沓,像夏日骤雨打在瓦片上,一阵紧过一阵。脂粉的浓腻香气,

绸缎衣料摩挲的悉索声,还有压低嗓门、既兴奋又紧张的议论,汇成一股无形的潮水,

汹涌地拍打着这间小屋的门扉。“大小姐今日这身云锦,啧啧,

宫里头也未必有这般好的料子!” “快些快些,别误了时辰!东宫的车驾可等不得人!

” “……听说那位,也被夫人硬塞进名册里了?啧啧,一个瞎子,去选秀?

这不是存心让咱们侍郎府在太子殿下跟前丢尽脸面么?夫人这手棋,

可真够……”那刻薄的议论声猛地断了,像是被什么人生生掐住喉咙。紧接着,

沉重而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直直朝她这破落小屋逼来。

门轴发出刺耳的***,一股浓烈到近乎呛人的檀香混合着名贵头油的气息,

瞬间压倒了小屋里原本清淡的皂角味道。苏渺的心微微一沉,

搭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渺姐儿,” 嫡母王氏的声音响了起来,

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耳膜,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吉时到了。你父亲点了头,

今日你便随你大姐姐一同去东宫赴宴。这是天大的体面,也是你该尽的孝道。” 她顿了顿,

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你虽目不能视,但耳朵总归是好的。到了那龙潭虎穴,

多用耳朵听听,少开口,莫丢了侍郎府的脸面,也莫连累了你大姐姐的前程。

”苏渺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滞涩。她摸索着转向王氏声音的方向,微微垂首,

声音轻得如同风拂过窗纸:“女儿……谨记母亲教诲。”话未落音,

一只冰冷而肥厚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胳膊,指甲几乎要隔着薄薄的夏衫掐进皮肉里。

那是王氏身边最得力的刘嬷嬷,力气大得惊人。苏渺被拽得一个趔趄,

瘦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被这股蛮力拖着向外踉跄而去。“磨蹭什么!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 刘嬷嬷粗嘎的斥骂在耳边炸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脸上。

深宅高墙内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

取而代之的是车轮碾过京城御道时特有的、沉闷而规律的辘辘声。

苏渺蜷缩在马车逼仄的角落里,背脊紧贴着冰凉的车厢壁板,像一只被硬塞进笼子里的鸟雀。

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气息——嫡姐苏玉婉身上熏染的昂贵苏合香霸道地占据着主导,

质头油味顽固地缠绕其间;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自己袖口里藏的干茉莉花的清苦气息,

被死死地压在最底层,几乎微不可闻。这方寸之地,

俨然是侍郎府那座令人窒息后宅的延伸与缩影。车轮碾过一块凸起的石板,车身猛地一颠。

苏渺的额头猝不及防地撞在坚硬的厢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哎哟!

” 旁边立刻响起苏玉婉娇滴滴的惊呼,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你倒是坐稳些!

一惊一乍的,撞坏了我的新裙子你赔得起吗?晦气!” 她的声音像是裹了蜜糖的银针,

又甜又尖利,直往人耳朵里钻。苏渺默默地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额角被撞痛的地方,

没有说话。她只是将自己缩得更紧了些,

仿佛这样就能从这令人作呕的香气和刻薄的言语中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车窗外,

属于京城的、更广阔的声浪隐隐透入:远处市集的喧嚣模糊成一片背景的嗡鸣,

近处马蹄铁清脆敲击着青石板路,

偶尔夹杂着巡城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的铿锵……这些声音像细小的溪流,

汇入她耳中那片混沌而幽深的黑暗之海,构筑起一个只属于她的、由无数声响勾勒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辘辘的车轮声渐缓,最终停下。车帘猛地被掀开,

一股截然不同的、混合着草木清芬与殿宇深沉木料气息的空气涌入,

瞬间冲淡了车厢里那令人窒息的甜腻。紧随其后的,是无数道目光——无声,

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和毫不掩饰的探究,如同实质的针芒,密密麻麻地刺在她身上。

她能清晰地“听”到那些目光的轨迹,伴随着压抑的、充满恶意的窃窃私语,

如同毒蛇吐信:“瞧,那个就是苏侍郎家的……瞎子?” “啧,真敢带来啊?

侍郎夫人这步棋,走得可真是……” “模样倒是清秀,可惜了这双眼睛。进了东宫,

怕不是连路都摸不清……” “嘘……小声点,

听说太子殿下最是仁厚……”那些声音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涌来,将她淹没。

苏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用那一点尖锐的疼痛来对抗心口泛起的、几乎要将她冻僵的寒意。她挺直了背脊,

任由刘嬷嬷粗糙的手掌再次钳住她的胳膊,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她拉下马车。

脚底踏上东宫庭院坚实平整的地面,微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

她被粗暴地安置在储秀宫偏殿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这里远离主位,光线想必也最为黯淡,

空气里浮动着陈年木器和积尘的气息。苏渺安静地坐下,像一尊没有生命的泥塑。

她放空自己,任由意识沉入那片由声音构筑的海洋。

她听见远处正殿传来的、属于上位者的模糊谈笑,威严而疏离;近处,

叶的脚步声、刻意放低的娇笑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每一种声音都带着主人独特的印记。

她还捕捉到更细微的声响——廊下铜铃被微风拂动的轻颤,

某个宫女腰间荷包里几枚铜钱相撞的闷响,甚至是一只胆大的雀儿落在窗外树枝上,

爪子抓挠树皮的细微刮擦……时间在这片由声音构成的密林中无声流淌。终于,

一阵由远及近、异常清晰且极具规律的脚步声打破了偏殿的嘈杂。这脚步沉稳有力,

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靴底与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接触,

发出一种近乎金属摩擦的独特回音。伴随着脚步声的,是内侍特有的、尖细而拖长的嗓音,

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庄重:“太子殿下驾到——!”刹那间,偏殿内所有细微的声响都消失了。

衣料摩擦声、环佩叮当声、甚至呼吸声,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

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瞬间笼罩下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苏渺的心跳,

在这片死寂中陡然漏跳了一拍。她感觉到无数道目光瞬间从自己身上移开,

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敬畏和期盼,齐刷刷地投向殿门的方向。她下意识地,

也将所有的听觉都凝聚起来,投向那脚步声的源头。那脚步不疾不徐,踏过门槛,

沉稳地步入殿中。一股极其清冽、如同雪后初霁松林般的冷冽气息随之弥散开来,

瞬间压过了殿内所有脂粉的甜腻。这气息独特而凛然,带着一种天然的、拒人千里的贵气。

苏渺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了一下,这就是太子赵珩的气息?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名剑,

锋芒内敛,寒意却已透骨。“都平身吧。”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不高,

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音质清越,如同玉石相击,语气平淡无波,

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自有一股掌控全局的威仪。

殿内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声和齐整的谢恩声。选秀宴正式开始了。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却又被一种无形的紧绷感所笼罩。丝竹声悠扬而起,

宫娥们捧着珍馐佳肴鱼贯而入。觥筹交错间,

刻意放低的谈笑声、杯盏轻碰声、还有秀女们极力展示才艺的琴音歌声……再次交织成一片。

只是所有人的心神,都若有若无地系在那主位之上。苏渺被遗忘在角落,仿佛不存在。

她沉默地“坐”着,那清冽的松雪气息始终是这片喧嚣中最清晰的坐标。

她能“听”到嫡姐苏玉婉的位置正在悄然移动,带着她身上那股浓郁的苏合香气,

正努力地向那清冽气息的源头靠近。裙裾拂过地面的沙沙声,

刻意调整过的、更显娇柔的呼吸声,

还有杯盏被小心端起时那细微的碰撞……一切都指向一个明确的目的。“殿下,

”苏玉婉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仰慕与羞涩,甜得能滴出蜜来,

“春日新采的雨前龙井,最是清心。臣女斗胆,敬殿下一盏,愿殿下福泽绵长。

”杯盏被轻轻搁下的声音,就在太子座位的方向。苏渺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就在苏玉婉奉上茶盏的瞬间,一股极其细微的、被刻意掩盖的异样气味,如同狡猾的水蛇,

猛地钻进了她敏锐的嗅觉里!

它巧妙地混杂在龙井的清香和嫡姐身上浓郁的苏合香气之中——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腥,

带着点杏仁被压碎后逸出的那种微苦的、令人不安的气息!这味道……不对!电光石火间,

一个危险的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苏渺混沌的思绪!她几乎是凭着本能,

在那杯茶盏即将被递送到太子面前的最后一刹,猛地抬起了头,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奇异的清晰:“茶里有东西!”这三个字,像一颗投入滚油的水珠!

嗡——整个偏殿,所有声音骤然凝固!丝竹停了,谈笑僵在唇边,杯盏停在半空。

无数道目光,带着惊愕、茫然、难以置信,最后汇聚成刺骨的惊疑和鄙夷,

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瞬间钉死在角落那个单薄的身影上!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苏渺能感觉到嫡母王氏那边投来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凌迟,蕴含着滔天的怒火和极致的惊恐。

她甚至能“听”到苏玉婉手中那杯茶盏微微颤抖时,茶水撞击杯壁的细微声响。“哦?

” 主位上,那个清越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赵珩的声音依旧平淡,

听不出喜怒,只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探究,“这位……是吏部苏侍郎家的姑娘?

你说茶里有东西?是何物?”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沉沉地落在了苏渺身上。

无数道目光的焦点瞬间变得更加灼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无声的质问:一个瞎子,

她能看见什么?凭什么妄言?怕不是得了失心疯,要拉着整个侍郎府陪葬?

苏渺只觉得喉咙发紧,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她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忽略那些几乎要将她刺穿的视线,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

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回殿下,臣女……目不能视。但此茶……香气有异。

龙井清冽,苏合香浓郁,然……其间夹杂一丝极淡的杏仁苦气,甜腻腥浊,

臣女……曾在药典气味中闻过类似记载,疑是……”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

已如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荒谬!” 一声尖利的呵斥猛地炸开,王氏脸色煞白,

猛地站起身,指着苏渺的手指都在剧烈颤抖,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

“殿下明鉴!此女天生痴愚,目盲心也盲!她……她定是嫉妒她嫡姐得殿下青眼,

才口出此等狂悖污蔑之言!妄图攀诬亲姐,其心可诛!请殿下重重治罪!

” 她几乎是扑倒在地,声音凄厉,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

苏玉婉也适时地发出一声委屈至极的呜咽,

腔:“殿下……臣女冤枉……臣女岂敢……岂敢……” 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碎裂开来,温热的茶水四溅。殿内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所有秀女噤若寒蝉,连目光都不敢轻易转动。

主位上的赵珩沉默着,那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心悸。苏渺能清晰地感觉到,

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由最初的探究,渐渐凝成了一股冰冷而锐利的审视,

像无形的刀锋刮过皮肤。“来人。” 赵珩终于开口,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压下了王氏的哭嚎和苏玉婉的啜泣。

两名穿着东宫内侍服饰、气息沉凝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中,如同鬼魅。

其中一人迅速上前,动作利落地捡起地上最大的那片沾着茶水的碎瓷。

另一人则从怀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银针筒,抽出一根寸许长、细如牛毛的银针。

针尖在殿内灯烛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点幽冷的寒芒。碎瓷被小心翼翼地捧到银针旁。

那内侍屏住呼吸,将针尖极其缓慢地探入瓷片上残留的、混着茶叶渣滓的褐色水渍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那一点银芒之上,偌大的宫殿里,

只剩下烛火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以及众人极力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时间被无限拉长,

每一瞬都如同煎熬。突然!那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接触到茶渍的刹那,

针尖部分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变得乌黑!那黑色如同活物,迅速向上蔓延,

转眼间便吞噬了半寸有余的针身,在明亮的烛光下呈现出一种妖异而狰狞的色泽!“嘶——!

”殿内瞬间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无数双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有毒!” “真……真有……” “天哪!

苏大小姐她……”惊疑的低语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目光瞬间从苏渺身上移开,

齐刷刷地、带着惊惧和审视,盯在了面无人色的苏玉婉和王氏身上!

王氏如同被抽去了全身骨头,瘫软在地,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嘴唇哆嗦着,

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苏玉婉更是花容失色,

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泪水和恐惧冲花,她尖利地哭喊起来:“不是我!殿下!不是我!

我不知道!是……是……” 她语无伦次,眼神惊恐地四下乱瞟,仿佛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却只看到一张张避之唯恐不及的脸。“拿下。” 赵珩的声音再次响起,比方才更冷,

如同淬了寒冰。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两名气息沉凝如铁的内侍立刻上前,一左一右,

如同铁钳般牢牢制住了瘫软在地、犹自哭喊挣扎的苏玉婉。她的尖叫和辩解瞬间被堵了回去,

只剩下绝望而含糊的呜咽。王氏也被另外两名宫人粗暴地架起,拖死狗般拖离了大殿。

一场精心准备的选秀盛宴,瞬间变成了肃杀的刑场。剩下的秀女们人人自危,脸色惨白,

大气都不敢出。主位之上,赵珩的目光再次落回角落那个几乎被遗忘的身影。

她的脸色同样苍白,瘦削的身体在宽大的衣裙下显得更加单薄,微微低垂着头,

浓密的眼睫在毫无光彩的眸底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在一片死寂的恐慌中,

她安静得像个影子。“苏……渺?” 赵珩念出她的名字,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很好。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投入苏渺死寂的心湖。没有想象中的惊涛骇浪,

没有劫后余生的狂喜,反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她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压力骤然降临,将她牢牢钉在原地,连指尖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她知道,自己这只被嫡母当作废棋、用来挡灾的“瞎雀”,

已经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东宫这片深不见底的漩涡中心。

第二章:雨夜惊魂·听风辨刃自那场惊心动魄的选秀宴后,苏渺便被留在了东宫。

没有明确的名分,像一件被遗忘在角落的旧物,安置在一处名为“听竹苑”的僻静院落里。

这地方名副其实,院墙外便是大片修竹,风过时,竹叶沙沙,如同连绵不绝的细雨,

日夜不息地敲打着她的耳膜。没有想象中的试探与刁难,也无人来刻意亲近或拉拢。

东宫里的下人,无论内侍还是宫女,待她都带着一种疏离的客气,行动间悄无声息,

说话也刻意压低了嗓音。苏渺明白,这是一种无声的隔离。她像一个活生生的警示牌,

提醒着所有人那场未遂的毒杀,也昭示着太子殿下某种难以揣测的态度。或许,

她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作为一着可能的闲棋,或是一块随时可以丢弃的挡箭牌。

日子在竹叶的沙沙声中缓慢流淌。苏渺每日里做得最多的,便是安静地坐在窗边,

将全部心神沉浸在这片由声音构筑的、只属于她的天地里。

她“听”风穿过不同竹节的细微差异,“听”阳光在叶片上移动时温度变化的节奏,

“听”露珠从叶尖滚落砸在泥土上的轻重缓急……她的听觉在这近乎囚禁的孤寂中,

被磨砺得越发敏锐,如同最精密的弦,能捕捉到常人无法想象的细微震颤。

时间悄然滑入盛夏。一场酝酿了数日的雷雨终于在黄昏时分撕开了沉闷的天幕。

起初是几声沉闷的滚雷,如同巨大的车轮碾过天际,震得窗棂嗡嗡作响。紧接着,狂风骤起,

卷着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屋顶的青瓦上、院中的石板地上、窗外的竹叶上,噼啪作响,

声势惊人。整个天地间只剩下这狂暴喧嚣的雨声,将其他一切细微的声响都彻底淹没。

苏渺独自坐在内室临窗的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细密的针脚。窗外电光频闪,

每一次惨白的光亮都短暂地刺破黑暗,映照出她毫无焦距的眼眸。雷声轰鸣,

如同重锤不断敲击着耳鼓,带来一阵阵细微的眩晕感。她不喜欢雷雨,

这狂暴的声响如同巨兽的嘶吼,几乎要撕裂她赖以感知世界的听觉屏障,

让她感到一种被世界剥离的恐慌。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细微、几乎被狂暴风雨完全吞噬的异响,如同最狡猾的毒蛇,

骤然钻入了她高度紧绷的听觉神经!不是雨打屋檐!不是风摇竹枝!是……瓦片!

是坚硬的靴底或某种特殊的工具,

极其轻微、极其迅捷地在湿滑的殿宇屋瓦上挪移、借力的声音!那声音快如鬼魅,一闪即逝,

但苏渺捕捉到了——它正沿着屋顶西北角的椽子,悄无声息地向主殿正上方潜行!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汗毛倒竖!刺客!目标……是太子的寝殿!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怎么办?暴雨倾盆,雷声震耳,

她根本无法凭声音精准定位此刻刺客的具***置!更无法像常人那样冲出去示警!

这听竹苑偏僻,最近的守卫脚步声也被风雨声完全覆盖!时间在恐惧中飞速流逝。

那鬼魅般的、在瓦片上挪移的细微声响再次传来,这一次,似乎更靠近主殿正脊!

不能再等了!苏渺猛地站起身,巨大的恐惧反而催生出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右手毫不犹豫地伸向发髻,抓住那支唯一像样点的、母亲留下的白玉簪,狠狠一拽!

乌黑的长发瞬间散落肩头。她攥紧那支微凉的玉簪,用尽全身力气,

朝着身前坚硬的青砖地面,狠狠摔了下去!“啪——嚓——!

”一声清脆得近乎刺耳的碎裂声,在这震耳欲聋的雷雨声中,竟也显得异常突兀!

白玉簪应声断成数截!“东北角第三根梁!刺客在那里!”她用尽肺腑里所有的力气,

朝着门外风雨交加的黑暗嘶喊出声!声音尖利、急促,带着破音的颤抖,穿透层层雨幕!

这声嘶喊,如同惊雷炸响在沉寂的东宫!“有刺客——!” “护驾!快护驾——!

”几乎是苏渺话音落地的同时,太子寝殿方向,一声石破天惊的暴喝撕裂了雨夜!紧接着,

兵刃出鞘的刺耳铮鸣、急促的脚步声、甲胄碰撞的铿锵、以及惊怒交加的呼喝声,

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在主殿方向轰然炸开!整个东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惊醒!

听竹苑的院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几名浑身湿透、杀气腾腾的侍卫持刀冲了进来,

冰冷的刀锋在闪电的映照下寒光凛冽,直指窗边那个单薄的身影!“拿下!

”为首侍卫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惊疑不定,“刚才是谁喊的?!”苏渺散乱着长发,

脸色苍白如纸,瘦弱的身体在巨大的恐惧和风雨带来的寒意中微微颤抖。她没有试图辩解,

只是抬手指向主殿的方向,

而显得沙哑微弱:“刺客……在殿顶……东北角……第三根梁……”侍卫头领眼中惊疑更甚,

但此刻形势危急,不容他细想。他留下一人看守,自己带着其余人如猛虎般再次扑入雨幕,

冲向主殿方向。厮杀声、怒吼声、兵刃交击声在雨夜中激烈地交织,

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苏渺被那名侍卫严密地看守在屋内,听着外面的喧嚣,

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直到远处混乱的声音渐渐平息,

最终只剩下风雨的呜咽和伤者压抑的***,她才感觉到一丝虚脱般的疲惫席卷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脚步声再次踏入了听竹苑湿漉漉的小院。

一股浓烈的、带着雨水湿冷气息的铁锈味血腥味和一种清冽的松雪气息混合着扑面而来。

看守苏渺的侍卫立刻躬身行礼:“殿下!”苏渺的心脏骤然缩紧。

她感觉到那股凛冽的气息停在了门口,一道深沉、锐利,

带着审视与探究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那目光如有实质,穿透黑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刺客……伏诛了。”赵珩的声音响起,比窗外的夜雨更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凛冽,“就藏在你说的,东北角第三根梁的暗影里。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苏渺紧绷的神经上,“若非你示警及时,孤……危矣。

”他向前走了两步,靴底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