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音乐治疗师,我深信旋律能抚慰灵魂。直到遇见那个用钢琴声制造精神病患的魔鬼。
他弹奏的《月光》能让听众发疯,我亲眼看着我的患者在他演奏后崩溃。“听见了吗?
那才是灵魂真正的颜色。”他陶醉地抚过琴键。我戴上脑波同步仪,决心潜入他的意识世界。
却发现他扭曲的精神力场中,回荡着我童年哼唱的摇篮曲。
当我的治疗音符与他毁灭旋律共振时,整个音乐厅的听众开始尖叫。“欢迎回家,
我的第一个作品。”他笑着咳出血。 原来我才是他所有疯狂的起源。1 治愈还是诅咒?
指尖下的琴键温润光滑,流淌出的旋律像春日里最轻柔的风,拂过治疗室每一个角落。
我微微阖眼,每一个音符都经过精心设计,
带着安抚、引导的力量——降E大调《Gymnopé*** No.1》,萨蒂的曲子,
纯净得近乎透明。“放松,王先生,”我的声音放得很轻,几乎融入琴声,“感受呼吸,
让这声音像水流一样……带走那些杂念。”王先生蜷缩在宽大的治疗椅里,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手指神经质地抠着扶手边缘的皮革。
他是严重的焦虑症患者,伴随难以控制的强迫思维。十分钟前,
他还像困兽一样在房间里焦躁踱步,几乎无法安静下来。此刻,琴声似乎起了作用。
他紧绷的肩膀一点点塌陷下去,急促的呼吸变得悠长了一些,抠着皮革的手指也慢慢松开,
无力地搭在扶手上。他浑浊的眼珠里,那种尖锐的、随时会爆裂的恐慌,
被一层朦胧的困倦覆盖。成了。我心里紧绷的弦也松了一丝。音乐治疗不是魔法,
但每一次看到音符像钥匙一样,轻轻打开患者内心紧锁的门扉,那种成就感无可比拟。
这是我存在的意义,用旋律抚慰灵魂的沟壑。“林音,”助手小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带着一丝犹豫,“三号观察室的张女士……情况不太好,情绪突然失控。”琴声戛然而止。
我心头一凛,猛地站起身。张女士?
那个昨天才在我《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舒缓引导下平静入睡的抑郁症患者?怎么会?
我快步穿过安静的走廊,治疗室舒缓的背景音乐被远远抛在身后。三号观察室的门虚掩着,
里面传出压抑不住的、动物般的呜咽和指甲刮挠墙壁的刺耳声音。推开门。
一股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张女士缩在墙角,瘦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她不再是昨天那个安静沉睡的女人。头发散乱,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没有焦点,
只有一片混沌的、非人的恐惧。她死死抱着头,指甲在头皮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破碎的呜咽。
“不要……不要响……停下……让它停下……”她嘶哑地尖叫,声音里是纯粹的崩溃。
“张姐?张姐是我,林音!”我试图靠近,声音尽量平稳。她猛地抬头,涣散的目光扫过我,
却没有聚焦,仿佛穿透了我的身体,看到了某种更可怕的景象。她的尖叫陡然拔高:“来了!
它又来了!那个声音!黑色的……全是黑色的声音!在骨头里……在脑子里钻!
”黑色的声音?我的心沉了下去。昨天她入睡前,明明说听见的是“温柔的银色月光”。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听到了什么?”我抓住旁边一脸焦急的护工问。“就刚刚!
不到十分钟前!”护工快哭出来了,“她说……说听到了钢琴声!很响,很可怕的钢琴声!
从窗外飘进来的!然后就……就这样了!”钢琴声?窗外?这里是七楼!我冲到窗边,
猛地拉开厚重的隔音窗帘。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一层暖金色,车水马龙的声音遥远而模糊。
根本没有什么能穿透专业隔音层的钢琴声。寒意,却顺着我的脊椎一路爬上来。“林医生,
”小雯的声音发颤,她拿着一个平板递到我面前,
屏幕上是一段正在疯传的、画质晃动的短视频,
“你看这个……就在隔壁街区的河滨公园露天音乐角……刚刚发生的。”视频里,
夕阳下的河畔人头攒动。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背对镜头,
坐在一架临时搬来的三角钢琴前。他身形瘦削,姿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掌控一切的优雅。
镜头晃动得厉害,拍摄者似乎在惊叫。男人修长的手指猛地砸下琴键!那不是连贯的旋律。
那是扭曲的、尖锐的、带着金属摩擦般杂音的噪音风暴!
像无数玻璃碎片被强行塞进耳朵里疯狂刮擦。即使隔着平板劣质的扬声器,
那声音的“质感”也让人头皮瞬间发麻。视频里,离钢琴最近的一个女孩突然捂住耳朵,
身体僵直,然后毫无预兆地抽搐着倒了下去,像断了线的木偶。人群瞬间炸开锅,
惊恐的尖叫、推搡的画面混乱不堪。拍摄角度猛地抬起,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那个弹琴的男人侧过脸。夕阳勾勒出他过于清晰的下颌线,
嘴角似乎……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细微、冰冷又满足的弧度。他面前,倒下的不止一个人。
视频结束。小雯脸色惨白:“弹的就是……就是《月光》……贝多芬的《月光》第三乐章?
但……但怎么会是这种声音?像……像恶魔在弹!”我的血液似乎凝固了。《月光》。
贝多芬的《月光》。第三乐章,那本该是疾风骤雨般的***,而非扭曲的噪音。
张女士还在墙角发出撕心裂肺的呜咽。那崩溃的声音,和视频里女孩倒下的身影,
还有那个男人嘴角冰冷的弧度,在我脑中疯狂搅动、重叠。治愈?还是诅咒?
我扶着冰冷的窗框,指尖用力到发白。窗外,城市的黄昏依旧宁静。
但一种无声的、带着不祥旋律的恐怖,已经悄然降临。
2 鬼影旋律指尖下流淌的《Gymnopé*** No.1》失去了往日的魔力,
每一个音符都变得滞涩、沉重,像蒙上了一层擦不掉的灰。王先生躺在治疗椅上,眉头紧锁,
那份好不容易被琴声安抚下去的焦躁,似乎又在薄薄的眼皮底下蠢蠢欲动。不行。心乱了,
琴声如何纯净?我深吸一口气,指尖离开琴键,微凉的触感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烦乱。
“王先生,今天先到这里。你做得很好,休息一下。” 我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泄露出来。王先生睁开眼,眼神里残留着未散尽的紧张,点了点头,
没说什么。走出治疗室,走廊尽头传来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和物体沉闷的撞击声。
那是张女士的病房方向。厚重的特殊隔音门紧闭着,但绝望的气息依旧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从昨天下午河滨公园那场“演奏”之后,她的状况就彻底失控了,狂暴与崩溃交替,
被注射了强效镇静剂才勉强维持最低限度的安静。每一次路过那扇门,
都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一次。“林医生!” 小雯快步迎上来,手里拿着几张打印纸,
脸色比昨天更难看,“警察那边……基本结案了。”“结案?”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么快?他们怎么说?”“意外。” 小雯把报告递给我,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
“‘演奏者精神状况不稳定,突发癔症,导致演奏失控,
引发小范围人群恐慌和个别观众因惊吓过度产生的应激反应’。” 她指着报告上的结论,
“就这么定了。那个弹琴的男人,叫夜枭的,做完笔录就走了!
警察说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演奏’和那几个当场昏厥、还有张姐的发病有直接因果关系!
说他弹的是正儿八经的《月光》,只是‘情绪表达比较激烈’!至于观众晕倒?
可能是中暑、低血糖,或者本身就有隐疾!”报告上冷冰冰的官方措辞像针一样扎眼。
正儿八经的《月光》?情绪表达激烈?
张女士隔着一公里远、在七楼隔音良好的房间里突然崩溃,也是中暑?荒谬!
一种冰冷的愤怒在我血管里奔涌。“那个夜枭……警察有他的资料吗?”“有,但不多。
” 小雯翻到报告后面一页,“本名不详,自称‘夜枭’。流动音乐人,没有固定居所。
精神鉴定……居然显示‘正常’!只是性格孤僻。警察也拿他没办法。”夜枭。
一个只在黑夜出没,带来不祥的掠食者。这名字本身就透着邪气。
他绝不是“意外”那么简单。“林音!” 一个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转过身。
赵主任,我们康复中心的精神科权威,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带着审视。他皱着眉,目光扫过我手中的报告,又落在我脸上。
“还在想那个街头艺人的事?” 他的语气带着长辈式的责备和不以为然,
“警察的结论很清楚了。我知道你对张女士的病情恶化很痛心,但作为专业人士,
我们要尊重事实,尊重科学诊断。不能把偶然的巧合,归咎于什么莫须有的‘音乐力量’。
” 他刻意加重了“音乐力量”四个字,带着淡淡的嘲讽,“音乐治疗是辅助手段,林音,
它的作用是有限的,不是神术。不要被一些……捕风捉影的都市传说影响了专业判断。
”赵主任的话像一盆冷水。他代表了中心里很大一部分人的看法——理性、务实,
甚至有些刻板。在他们看来,我的坚持近乎偏执。“主任,”我迎上他的目光,
努力压下反驳的冲动,声音却异常清晰,“张女士发病的时间点,
和那个夜枭的演奏完全吻合。她崩溃时描述的‘黑色声音’,
和现场观众描述的恐怖感受高度一致。这太巧了。
我想申请调阅河滨公园附近那个时间段的公共监控,尤其是能拍到音乐角声音记录的那种。
”赵主任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脸上浮起明显的不耐烦:“林音!你这是浪费时间!监控?
警察没查吗?就算有声音记录,能证明什么?证明他弹得难听?证明他弹的不是《月光》?
你太钻牛角尖了!有这个精力,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稳定张女士的病情!
中心不是让你搞个人英雄主义、追查什么‘音乐恶魔’的地方!”他重重叹了口气,
语气稍微缓和,却更显疏离:“我知道你年轻,有热情,想为患者做更多。但现实点。
别让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干扰了正常工作。张女士的病例,我会让陈医生接手跟进。
你手上的其他患者,也打起精神来。”他说完,不再看我,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皮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小雯担忧地看着我:“林姐……”“我没事。”我打断她,
捏紧了那份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报告。赵主任的否决在意料之中,
但那种被权威轻易否定的无力感依旧像藤蔓一样缠紧了心脏。他不懂。
他没听过张女士崩溃时那非人的尖叫,没看过视频里那个男人嘴角冰冷的弧度。科学?证据?
如果常规手段找不到,那我就用非常规的。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在我心底成型。夜枭像幽灵,
行踪不定。但音乐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烙印。他一定会再次“演奏”。下一次,
我必须在场!不是作为听众,而是作为猎人。我要捕捉那“黑色声音”的真相,
哪怕代价是直面那深渊般的旋律。我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音乐论坛、小众演出信息发布群、街头艺人聚集地……所有可能捕捉到“夜枭”踪迹的角落。
我的目光像探针一样扫过每一条信息。“小雯,”我的声音异常冷静,
“帮我留意所有非正式的、临时的街头或小型场地钢琴演奏信息,
特别是……风格诡异、演奏者信息模糊的那种。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林姐,
你要做什么?”小雯的声音有些发颤。“去听一场音乐会。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刷新的信息流,眼神锐利如刀,
“一场……只属于我和他的‘音乐会’。
”3 意识深渊的邀请函废弃的工厂礼堂像一头沉默巨兽的腹腔。巨大的穹顶下,
剥落的墙皮和锈蚀的钢铁支架在昏暗中勾勒出狰狞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机油混合的冰冷气味。
几盏临时拉起的、瓦数不足的白炽灯是唯一的光源,光线惨淡,
勉强照亮中央那片被清空的区域。一架老旧的三角钢琴孤零零地矗立在光晕的中心,
像祭坛上的黑色棺椁。琴身漆皮斑驳,露出底下暗沉的木头,仿佛经历了无数风雨侵蚀。
周围,影影绰绰地聚集了几十个人。他们大多年轻,穿着风格各异,
甚至有些古怪——破洞牛仔、哥特风的蕾丝与皮革、夸张的金属配饰。没有交谈,没有嬉笑,
只有一种压抑的、近乎朝圣般的狂热期待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他们的眼睛,
在昏暗中闪烁着异样的光,紧紧盯着那架破旧的钢琴,也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新进入者。
我裹紧身上的黑色连帽衫,拉低帽檐,尽量让自己融入人群边缘的阴影里。
心跳在胸腔里擂鼓,手心一片湿冷。收到那个加密论坛上语焉不详的“午夜回响”召集令时,
直觉就告诉我——他在这里。夜枭。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过。
废弃工厂特有的寒意渗透衣物,直往骨头缝里钻。就在人群的躁动几乎要突破临界点时,
侧门“吱呀”一声轻响,被推开了。一道瘦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滑入。
黑色长风衣像夜色本身裁剪而成,包裹着他。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抹过于苍白的皮肤。他径直走向那架钢琴,步履从容,
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无声气场。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如同摩西分开红海,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呼吸声都轻了几分。夜枭在琴凳前站定,没有看任何人。
他缓缓坐下,伸出同样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尖悬停在斑驳的琴键上方。那双手,
像是从未见过阳光。死寂。绝对的死寂。连灰尘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然后,指尖落下。
不是音符。是诅咒的具象化!第一个音砸出,就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像生锈的齿轮被强行绞动!紧接着,一连串尖锐、破碎、不和谐的音符疯狂迸射!
它们毫无逻辑地碰撞、撕扯、尖叫!那不是贝多芬的《月光》,
而是被彻底肢解、扭曲、灌入了毒液和梦魇的畸形产物!旋律的骨架还在,但皮肉早已腐烂,
流淌出黑色的脓血!高音区像玻璃碎片在神经上疯狂刮擦,低音区则像沉重的铁锤,
一下下闷砸在心脏和耳膜上!“呃啊!”我身边一个扎着脏辫的男孩猛地捂住耳朵,
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失焦。
“来了…它来了…”前排一个穿着哥特裙装的女孩发出梦呓般的呢喃,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脸上却浮现出诡异的迷醉笑容。混乱像瘟疫般迅速蔓延。
有人开始抓挠自己的皮肤,发出嗬嗬的怪笑;有人蜷缩在地,
像虾米一样抽搐;还有人眼神狂热,死死盯着夜枭舞动的手指,
仿佛那是通往极乐的唯一路径。整个废弃礼堂,瞬间变成了精神崩溃的修罗场!
巨大的生理性厌恶和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胃里翻江倒海,太阳穴突突狂跳,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晃动。那声音不是通过耳朵传入,而是直接钻进骨头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