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镜中诡影现修复古画《惊鸿影》时,师父笔记上涂满“她…要从镜子里出来了”的字样。
深夜画室总传来女子哭声,古镜映出陌生美人对她诡笑。
求购者离奇发病——画中美人嘴角有痣,他们脸上就烂出相同位置的血洞。
当我发现师父用自己的血调朱砂时, 裂开的镜面突然渗出墨汁般浓稠的黑发。
林墨白是在一个秋雨绵绵的清晨被发现的,无声无息地伏在阔大的红木画案上,
像是终于被那幅耗尽心血整整一年的《惊鸿影》彻底掏干了最后一丝精气神。他面前,
那幅长卷舒展着,占据了案上大半的位置。画面是一个惊鸿一瞥般的绝美女子,回眸凝望,
眼角眉梢挑着一种将堕未堕的风情,背景大片留白的水面上只伶仃几点睡莲叶影。人死了,
画已神完气足。沈璃跟着救护车闯进来时,空气里还残留着上好油烟墨的冷涩气味,
混杂着新鲜墨汁里一点淡淡的腥气。她看见师父枯槁的右手还松松地搭在画笔上,
仿佛下一秒就要挥毫落纸。可那指节已然僵硬泛青,像冬天池塘里折断的残荷茎秆。
“师父……”沈璃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眼睛死死盯着画案边缘,一个打开盖子的白瓷碟子。
里面盛着小半汪已然发暗发黑的东西,不像是寻常的朱砂颜料,
更像——更像凝结变质的血块。心口猛地一缩,某种冰冷滑腻的预感缠绕上来。
她下意识扭头,目光撞上画案斜上方那面蒙尘的铜镜。镜面晦暗,
角落里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的影子?是窗外树枝晃动的光影,
还是……警方的结论是积劳成疾,突发心梗。作为林墨白唯一的入室弟子,
也是他那个藏在小巷深处、常年蒙着古旧尘土的“墨香别苑”里的半个管家,
整理遗物、处理画稿、清理画室的担子自然落到沈璃肩上。画室门窗紧闭几日,
弥漫着一股陈年老宅特有的腐朽气味,还有隐隐的、像隔夜茶水放馊了的霉味。
沉滞的空气像是黏稠的胶水,封着那些纸张、画布和散落的各色矿物颜料粉。
沈璃戴着手套口罩,动作机械,
麻木地收拾着师父那些堆积如山的速写、废弃稿纸和凌乱的笔记簿册。
一个硬壳笔记本压在一叠临帖宣纸下,扉页只写着个大大的“影”字,笔锋带着病态的颤抖。
随手翻开,沈璃的指尖顿住了。里面字迹潦草、凌乱不堪,
大量文字被粗重的墨线一遍遍地涂抹、打叉、覆盖。
“……‘她’不安分……越来越……渴……”“……水骨镜画,
锁魂……”“……颜料……不够活……生机……”“……镜面……有裂纹……不,
我看错了……幻觉……”翻过一页,
至带着绝望划痕的字骤然攫住了沈璃的呼吸:“她……要……从……镜子里……出……来了!
!!!!”后面那六个笔锋狰狞的感叹号,如同六个巨大的血洞,狠狠凿在沈璃的视网膜上。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砰砰撞击着胸腔的骨头。水骨镜画?
那不是师父早年喝高了才偶尔谈及的家传技法传说吗?以特制骨粉掺入颜料,
配合特定古镜映照,能使画中人真正“活”起来,顾盼生辉。师父……他竟然真的用了?
这笔记本上反复涂抹的惊惧字句和“锁魂”的字眼,
还有那碟诡异的“朱砂”……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
混杂着对师父那近乎偏执的创作状态的复杂情绪,死死扼住了沈璃的喉咙。她猛地抬头,
视线像受惊的兔子般仓惶地投向画案上方那面沉默的古镜。此刻,光线斜斜照进,
镜面积满灰尘,如同一只浑浊衰老的眼睛,无神地回望着她。
一股冰凉的寒意顺着沈璃的脊椎急速蔓延开来。幻觉……一定是连日劳累引发的幻觉。
遗物里还清理出那幅引起轩然***的《惊鸿影》——师父猝死前呕心沥血的绝笔。
画中美人回眸,带着点凄怆的绝美。
沈璃小心翼翼地将这幅注定价值连城的画作在角落的架子上放好,
动作轻柔如同捧着初生的婴儿。无论如何,这是师父最后的执念。收拾接近尾声,
画室的灯光被刻意调暗,只留下案头一盏老式工作台灯投射下昏黄的一圈光晕,
勉强照亮一片狼藉后显露出的木质地面。疲惫像沉重的沙袋压在沈璃的肩上、背上。
她拎起一小桶浑浊的洗笔水,准备处理掉。就在这时。寂静,像湿透的棉花,
沉甸甸地塞满了整个房间。然后,毫无预兆地,一缕极细、极轻的声音,如同丝线被风吹断,
幽幽地飘了出来。沈璃整个人僵在原地,侧耳倾听。那声音又起,更清晰了一点,
仿佛就在画案的方向!微弱、纤细,断断续续,
是女子极力压抑、却终究忍不住从喉间溢出的呜咽。像一片秋叶,
颤抖着落到结了薄冰的水面上。咚!紧接着,一声清晰的闷响!如同小石子落入古井!
那是端砚磕碰红木画案的声音!在沈璃骤然绷紧的神经上狠狠撞了一下!谁?!
画室里只有她一个人!恐惧混合着肾上腺素瞬间炸开。沈璃头皮发麻,
手里的洗笔水桶哐当一声脱手砸在地上,浑浊的黑水泼溅开来,像鬼魅蜿蜒的触手,
迅速洇湿了她的鞋面和裤脚。她却浑然不顾,猛地扭头,惊恐的目光如同探照灯,
扫射向发出声响的画案!空无一人!只有那幅搁在架子上的《惊鸿影》,在昏昧的光线下,
画中美人的回眸侧脸似乎……被台灯的光暗对比分割得更加鲜明了一些?那眼神深处的凄怆,
是不是……更浓了?像凝固的血块。沈璃大口喘着气,心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在那片区域一寸寸搜寻。角落里堆放杂物的阴影,
垂下的画毡下缘空隙,屏风后面……什么都没有。死一般的寂静重新包裹了她,
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幻觉。一定还是幻觉。连日来的打击和过劳,
神经太紧张了。是风声从窗缝挤进来,是远处汽车的鸣笛?她反复说服着自己。第二天夜里,
沈璃不敢一个人待在画室,只开着一盏小壁灯守在客厅,
听着电台主持人毫无温度的声音讲解着某个金融模型。时间粘稠地流动。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沉沉的困意将她笼罩。就在神智即将滑入深梦的一刻——又是那个声音!呜咽!
清晰无比!就是从深处画室传来的!紧接着,是那种带着研磨颗粒感的“沙……沙……”声。
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用墨块,在石砚上,慢慢、用力地碾磨!
沈璃像被冻僵般僵在沙发上,连手指都无法动弹。血液冲上头颅,耳边嗡嗡作响。
那声音持续着,缓慢,均匀,固执……碾磨着她的神经。那不是幻觉!第三天晚上,
沈璃再也无法忍受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和寂静。她抱着被子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
打开所有能打开的灯,电视机锁定在吵闹的购物频道,
主持人口沫横飞地推销着一款功能神奇的榨汁机。刺眼的光线和嘈杂的人声,
像是薄薄的铠甲,勉强抵御着无形的东西。然而,当后半夜电视信号终于掐断,
屏幕化作一片冰冷的雪花噪点时,那等待着的、深入骨髓的寂静,反而更加瘆人。
她紧盯着通向画室的那条昏暗走廊入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如同凝滞的胶。
就在沈璃紧绷的神经快要断裂的边缘——来了!呜呜……嘤……哭泣声!带着绝望的穿透力!
磨墨的沙沙声!清晰得仿佛就贴着她的耳朵!如同被无形的线扯着,沈璃的手脚冰凉着,
身体却脱离控制般,机械地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冰冷的瓷砖地上,一步,一步,
悄无声息地向那黑暗的源头走去。客厅的灯光在她身后拉出狭长的、摇曳不定的影子。
那呜咽和碾磨声仿佛具有魔力,牵引着她。距离画室的门越来越近,
那声音仿佛直接贴着门板传来,无比真切。沈璃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木门把手。就在她咬牙,
准备猛力推开房门看个究竟的瞬间——呜咽声!磨墨声!戛然而止!如同被锋利的刀刃切断!
死一样的、令人窒息的寂静轰然回填!沈璃惊得猛一缩手,好像门把手会烫伤她。
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客厅里被放大。她再也不敢停留,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回沙发,
胡乱裹紧被子,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作响,直到天色开始发白。接下来的日子,
《惊鸿影》要出手的消息像投入古井的石子,瞬间在沉寂多年的“墨香别苑”荡起涟漪。
电话铃开始频繁响起,邮件塞满信箱,
踏破门槛的不乏国内知名的收藏家、画商代理和艺术基金的代表,
所有人眼中都闪着猎犬般兴奋的光。师父生前籍籍无名,
死后凭着这最后一幅“绝命之作”却骤然成了各方觊觎的瑰宝。有人试图套近乎,
有人直接开出不菲的价码,还有人打着学术研究、举办纪念展的幌子想近距离把玩。
沈璃强打着精神应付,却只觉得疲惫不堪。每个来访者踏入这间阴暗老宅时,
那种探寻、评估甚至贪婪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她心头。他们盯着那幅画的目光,
恨不得要将其生吞活剥,没有人真正在乎过耗尽生命创作它的那个人。这天午后,
一个四十出头、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穿着考究亚麻西装的男人带着一名助手,
推开略显沉重的木门。他叫陆启铭,名片上印着“启宸文化艺术基金”首席顾问的头衔。
“沈小姐,林大师的遗作《惊鸿影》,我们基金非常有诚意收藏。”陆启铭笑容温和,
嗓音醇厚,但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锥子,不动声色地扫过画室略显破败的每一处角落。
“这不仅仅是对大师遗作的艺术价值的认可,
更是一份对‘水骨镜画’这种濒临失传技法的抢救性保存。林氏画派的根,
不能断在你这一代手里。”他的助手适时递上一个沉重的文件袋,
“这是我们初步评估的意向收购书……”沈璃只觉得一阵烦躁,心不在焉地听着。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她这几天听得耳朵快要起茧。
真正让她不安的是这位陆先生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他不像普通的画商或藏家,
他的温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对画技的关注更像是在印证某种隐秘的、预先设定好的答案。特别是,
他不经意间提到“水骨镜画”这个词时,语气那么自然,
仿佛这种早已被归入志怪杂谈的巫画技法是一种常识。沈璃打起精神应付,
引领两人走向放置《惊鸿影》的架子。昏黄的灯光下,画中美人的侧影依旧凄美绝伦。
陆启铭目光灼热地靠近,几乎是脸贴了上去,细细品味每一寸笔触,
嘴里低声赞叹着线条的灵动与设色的玄妙。
“奇迹……真正的水骨镜画……名不虚传……”他喃喃着,眼神中的狂热几乎要烧穿画面,
“你看这神态,这眼波流转……简直是呼之欲出!
那种‘活’的气息……” 陆启铭缓缓地伸出手,食指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竟仿佛要去触碰画面美人的脸颊!“陆先生!”沈璃心头猛地一惊,如同冷水浇头,
立刻上前一步,几乎是挤到了陆启铭和画作之间,
语气带上了连她自己都未曾料到的急切和一丝尖锐,“真抱歉!这是师父遗作,
未经特殊处理,不可触摸!颜料特殊,手上哪怕一点油渍,都可能造成永久损伤!
”陆启铭的手指堪堪停在离画布寸许的空气中。他微微一怔,旋即收回手,
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反而露出一个更加温和、甚至带着点歉意理解的微笑:“啊!是是是!
怪我失态了!实在是……林大师这幅‘惊鸿影’,夺天地之造化,引人入胜,
一时失神……”他推了推眼镜,眼神迅速恢复成精明锐利,
巧妙地掩饰了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与渴望,“沈小姐对林大师遗作如此珍重,令人钦佩。
”在沈璃的坚持下,画作并未被取下展示。陆启铭的惋惜溢于言表,
他目光流连在架子上那幅画上许久,最终在助手的提醒下才带着那份厚厚的意向书告辞。
临出门,他似乎不经意地指了指画室深处:“画案上方那面古镜……似乎很有年头了?
不知可是林大师用来观赏画作效果的?”沈璃含糊地应了一声。送走陆启铭,关上大门,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像打了一场硬仗,后背全是冷汗。陆启铭临走前投向古镜的那一瞥,
带着一种冷静克制的、洞悉一切的了然,绝非一般人对古董的好奇。这个人不对劲。
他对《惊鸿影》,对“水骨镜画”,对这面镜子所表现出来的过分“熟悉”,
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上沈璃的心脏。第二天,一个噩耗被小安低声告知了沈璃。
那位曾与陆启铭一同前来、负责做详细记录和对画作拍照的年轻助手,昨夜突发怪症,
被紧急送进了医院加护病房。“具体怎么回事还没公开,但小道消息传得可邪乎了。”小安,
沈璃招来帮忙打理的勤工俭学女生,脸色苍白,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说他像是感染了某种急性败血症!
皮肤下面全是出血点……最……最可怕的是……”她凑近沈璃,
气息喷在沈璃耳畔:“他的左嘴角上方,烂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听说……听说像是被强酸腐蚀过一样,
边缘焦黑……但医生又说找不到任何化学灼伤的痕迹……天呐!怎么会这样?”左嘴角上方?
!沈璃脑中轰然一响!
那正是画中《惊鸿影》里美人唇边那颗标志性的、鲜红欲滴的朱砂痣的位置!
一股森然的寒意从沈璃脚底猛然窜起,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第一个求购者吴老板的结局更为惨烈。他是在试图私下接触另一个资深藏家,
谋划联手压价拿下《惊鸿影》后的次日清晨被发现的,死在自家临湖别墅的露台上。
法医的初步结论是中了一种极为罕见的、毒性猛烈发作迅速的蛇毒。诡异至极的是,
据最先进入现场的警员私下透露这消息飞快地在一个小圈子里传开,
吴老板全身皮肤呈中毒后的青紫色,
他那张保养得宜、此刻却扭曲变形的脸——右嘴角上方赫然出现一个清晰无比的黑紫色小洞!
与之前助手脸上那腐烂流脓的位置分毫不差!如同被某种隐形的锥子,精准无比地贯穿。
巧合?一个接一个,地点不同,时间不同,死法或发病方式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