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餐厅用早餐的继母王雅琴和她的儿子苏辰,都停下了动作。
王雅琴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银叉,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她最烦的就是苏晚夜这个前妻留下的拖油瓶,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晦气。
现在居然还敢在订婚的日子里惹怒陆景明,简首是存心给她和儿子的未来添堵。
“辰辰,去看看怎么回事。”
王雅琴对着身旁的儿子柔声吩咐,但语气里的命令感却不容置喙,“别让你那个姐姐,毁了我们家和陆氏的合作,也影响了你爸爸对你的看法。”
苏辰,苏晚夜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刚满十九岁,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英俊青年。
他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嘴,神情带着几分被宠坏的骄纵和不耐:“妈,管她干什么?
一个药罐子而己,陆景明能看上她都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还敢闹事?”
话虽如此,他还是站起了身。
毕竟,陆家这条线对他未来的事业也至关重要。
他对那个名义上的姐姐谈不上任何感情,记忆里,她永远是那个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浑身散发着药味的阴沉影子。
当苏辰和王雅琴赶到二楼时,看到的是让他们震惊的一幕。
陆景明正怒气冲冲地站在苏晚夜的房门口,脸色铁青。
而房间内,苏晚夜就那么穿着一身单薄的真丝睡裙,赤着脚,静静地站在房间中央,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带着一种长姐看胡闹孩童般的漠然。
“苏晚夜!
你刚才说什么?
有种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陆景明指着她,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苏晚夜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在她的视野里,陆景明身上那股铁锈色的光晕,因为愤怒而剧烈地翻涌着,像一锅烧开的、生了锈的铁水。
真脏。
她嫌恶地皱了皱眉,用一种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断气的语调开口:“陆先生,你这么大声,是怕我死得不够快,好让你早点继承我的……哦,不对,是通过我拿到苏家的好处吗?”
一句话,精准地戳中了陆景明的心窝。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从盛怒转为一丝心虚的难堪。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厉声喝道,试图用音量掩盖自己的失态。
“我胡说?”
苏晚夜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配上她苍白病弱的脸,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难道不是吗?
你陆氏集团最近在竞争城南那块地,最大的对手就是傅家。
而我们苏家的港口,恰好能帮你解决原料运输问题,让你在成本上至少领先傅家五个百分点。
我说的,对吗?”
这些信息,是林见疏前世从陆景明和夏柔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
当时她沉浸在爱情的幻想里,并未深思。
如今想来,他从一开始接近自己,或许就不仅仅是为了“浮生三梦”。
陆景明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些商业机密,她一个养在深闺、不问世事的病秧子,是怎么知道的?
王雅琴和苏辰也愣住了。
他们看着苏晚夜,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这还是那个连跟家人说话都说不全的苏晚夜吗?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还对商业上的事情了如指掌?
“姐,你疯了吗!”
苏辰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不快给陆先生道歉!”
苏晚夜的目光缓缓移到自己这个“弟弟”身上。
他的身上,萦绕着一层浅薄的、代表着骄纵和愚蠢的明黄色光晕,干净,却也刺眼。
她没有理会他,目光转而投向王雅琴。
“王阿姨,”她刻意加重了“阿姨”两个字,让王雅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这门婚事,是爸爸定下的没错。
但爸爸定下它,是为了苏家的利益,而不是为了让你和我这个好弟弟,看我如何被作践的。”
王雅琴被她堵得一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苏晚夜不再看他们,目光重新锁定在陆景明身上。
“取消?”
她轻启薄唇,吐出两个字,“不,我没说要取消。”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陆景明也一脸愕然:“那你是什么意思?”
苏晚夜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堪称温柔的微笑。
“我的意思是,婚,可以订。”
她慢条斯理地说,“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以这种方式。
你陆景明,想娶我苏晚夜,可以。
拿出你的诚意来。”
她伸出一根纤白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今天,你让我,也让整个苏家,都很不高兴。
所以,这婚,今天订不了了。”
她顿了顿,看着陆景明由青转紫的脸色,继续道,“什么时候我心情好了,什么时候苏家觉得你有资格了,我们再谈。”
“至于现在……”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回陆景明身上,眼神中的温柔瞬间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请你,带着你的车,和你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背叛者的铁锈味,立刻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背叛者的铁锈味?”
这句话像一句咒语,让陆景明瞬间想起了那场大火,想起了被他锁在里面的林见疏。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心底升起。
他看着苏晚夜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这个女人,太邪门了!
“你……你……”他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在苏晚夜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下,他的一切伪装和怒火都显得那么可笑。
最终,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陆景明狼狈离去的背影,苏晚夜的眼中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海。
这,仅仅是第一步。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王雅琴和苏辰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苏晚夜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脸色变得比纸还白。
她扶住门框,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咳出血来。
“我累了。”
她虚弱地说,重新变回了那个一推就倒的病美人,“你们也出去吧。”
这副模样,反而让王雅琴和苏辰心中的疑虑消散了几分。
或许……刚才只是这个病秧子回光返照,气急了胡言乱语?
两人对视一眼,怀着复杂的心情退了出去。
当厚重的房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苏晚夜脸上的脆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走到窗边,看着那辆红色的法拉利仓皇地驶离了别墅。
她的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前世的她,用香气为世人编织美梦。
这一世,她要用香气,为仇人构筑地狱。
她环顾这间华丽的房间,目光落在阳台上几盆长势不错的植物上——一盆迷迭香,一盆薄荷。
这是原主为数不多的、能让她感到平静的东西。
她走过去,摘下几片迷迭香和薄荷的叶子,放在掌心。
然后,用那双纤弱无力的手,轻轻地、缓缓地,将它们揉碎。
一瞬间,一股清冽、干净、带着穿透力的香气,从她的指缝间逸散开来。
迷迭香的草木气息,混合着薄荷的冰凉感,像一道清泉,洗涤着她满身的疲惫和心中的戾气。
在她的“通感”世界里,这股香气,呈现出一种明亮的、治愈的、带着生命力的翠绿色。
这抹绿色,与陆景明身上那肮脏的铁锈色,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苏晚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这缕清香吸入肺腑。
她闭上眼睛,唇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冰冷的微笑。
很好。
她的手,她的鼻子,她的天赋,都跟着她回来了。
陆景明,夏柔,你们的噩梦,从这一缕清香开始,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