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执法记录仪里的汉高祖(1)
制服瞬间吸饱了水分,沉甸甸地贴在身上,每一次迈步都像拖着灌了铅的腿。
眼前这条国道,被暴雨冲刷得一片模糊,车灯的光柱刺破雨幕,在水汽氤氲中拉出扭曲的光带,又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队长!
前面!”
对讲机里,小张的声音劈开了哗啦啦的雨声,带着一股子焦灼的嘶哑。
刘琦猛地抬头,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雨水。
前方不远处,一辆庞大的渣土车,像一头脱缰的钢铁巨兽,正歪歪扭扭地冲下高速出口的匝道。
它那两只巨大的前灯,如同野兽猩红暴戾的眼瞳,在雨夜里射出两道刺得人视网膜发疼的白光,肆无忌惮地碾过湿滑的路面。
“拦停它!”
刘琦喉咙里爆出一声低吼,声音被风雨扯得变了调。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扑向路肩,一边挥动着手中的强光手电筒,一边朝着那辆失控的巨兽奋力打出标准的靠边停车手势。
手电筒的光束在狂暴的雨幕中顽强地切割着黑暗,企图穿透那浑浊的水汽屏障,为那庞然大物指明方向。
“停车!
靠边停车!”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硬挤出来的。
然而,回应他的,是引擎更加疯狂的咆哮。
那渣土车司机似乎被酒精或别的什么东西彻底蒙蔽了心智,非但没有减速的迹象,反而像被那两道刺目的手电光束激怒,巨大的车头猛地一甩,竟首挺挺地朝着刘琦站立的方位碾压过来!
时间在那一瞬间被无限拉长、扭曲。
刘琦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浑浊的泥水从巨大的车轮下飞溅而起,带着死亡的呼啸。
那两束车灯的光芒,不再是灯光,而是两柄冰冷、纯粹、首刺灵魂的死亡之矛,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刺穿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最后的意识里,只留下一个荒谬的念头:这远光灯,真他娘的……太晃眼了……紧接着,是骨头碎裂的沉闷声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世界猛地倾斜、翻转,然后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粘稠的黑暗。
……一种难以言喻的钝痛,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缓慢而持续地钻刺着他的太阳穴。
意识如同沉船,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试图浮出那片冰冷死寂的黑暗之海。
首先感受到的,是声音。
一种低沉的、嗡嗡的嘈杂,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听不真切,却又无处不在。
紧接着,是气味。
一股极其复杂的气息钻入鼻腔——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某种动物脂肪燃烧后散发的油腻焦糊味;一种清冽的、带着草木灰烬气息的熏香,试图压制前者的霸道却显得力不从心;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人体的汗味和……某种陈年木质家具散发出的、混合着尘埃的陈旧气味。
这些气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陌生、极其不舒适的氛围,强行灌入他迟钝的感官。
他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皮,却感觉眼皮重逾千斤,每一次尝试都牵扯着太阳穴那要命的疼痛。
身体的感觉也在一点点复苏,但同样糟糕透顶。
身下并非医院那种消毒水味的床单,而是一种……坚硬、冰冷、带着某种奇异弧度的平面。
后背硌得生疼。
身上盖着的东西,厚重、粗糙,带着一种属于织物的硬挺感,摩擦着他***的皮肤,带来一阵阵令人烦躁的刺痒。
这绝不是医院。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比那暴雨还要刺骨。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却发出一声不受控制的、嘶哑的抽气声,像破旧的风箱。
“陛下!”
一个带着极度惶恐、几乎变了调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尖利地穿透了他昏沉的神志,“陛下醒了!
陛下醒了!”
“快!
快传太医令!”
另一个更加沉稳,但同样透着急切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某种压抑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