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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滑进眼睛,刺得生疼。林晚抬起胳膊,用同样汗湿的袖口用力蹭了一下眼角。

八月的午后,太阳像烧红的铁块,毫不留情地砸在水泥地上,蒸腾起一片晃眼的白气。

她蹲在学校操场边沿那片稀疏的树影下,手里捏着根快化尽的盐水冰棍,

塑料包装袋黏糊糊地贴在指尖,廉价糖精的甜腻混着汗水的咸涩,一股脑儿堵在喉咙口。

冰棍的凉意微弱得可怜,只短暂地麻痹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她小口吸吮着融化的糖水,

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穿过灼热的空气,牢牢钉在远处体育馆光洁如镜的玻璃幕墙上。

那上面,贴着一张崭新的告示。“本年度‘启明星’奖学金公示名单”。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猛地提起,悬在半空疯狂鼓噪。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快,

眼前瞬间发黑,只能扶着滚烫的树干才勉强站稳。那点可怜的冰棍啪嗒一声掉在尘土里,

迅速被贪婪的地面吞噬,留下一小片深色的、肮脏的印迹。林晚顾不上了。

她甚至没感觉到脚下粗粝砂石硌着拖鞋底板的刺痛,所有的力气都灌注在两条腿上,

朝着体育馆的方向狂奔。热风裹挟着尘土灌进喉咙,***辣的,她大口喘息,

胸腔里像塞了一团烧红的棉花。那面玻璃墙越来越近,墙上的字迹也越来越清晰。

第一名:江屿。第二名:林晚。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太阳穴上,

嗡鸣声瞬间淹没了操场上模糊的喧嚣。她停在告示前,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汗水顺着额角滚落,砸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蒸发,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指尖冰凉,

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几乎要戳到那刺眼的名字上。凭什么?这个词在她脑海里反复撞击,

每一次都带着尖锐的回响。那张江屿在考场里公然拿出手机查答案的照片,

被她匿名发到了校长邮箱,石沉大海。

她熬夜整理出他几门核心课程作业与网上高价“***”成品高度雷同的详细对比报告,

递给教务处那位总是笑眯眯的主任,得到的回应是:“林晚同学,年轻人嘛,

难免有争强好胜的时候,不要钻牛角尖。江同学家里……对学校贡献很大。

你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学习?她几乎要把牙根咬碎。为了那点能让她继续读书的奖学金,

她刷过多少个深夜的盘子?在闷热的后厨洗过多少油腻的碗?

帮那些家境优渥的同学写过多少份作业?她的时间,她的努力,她的每一分挣扎,

都明明白白地刻在成绩单那逼近满分的数字里。可现在,它被一个轻飘飘的名字,

一个依靠家世和作弊的名字,踩在了脚下。操场上的喧嚣似乎被按下了静音键。

她死死盯着“江屿”两个字,视线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

阳光在光洁的玻璃上反射出刺目的光晕,像一把把烧红的针,扎进她的瞳孔深处。

胃里翻搅着,分不清是饥饿还是滔天的愤怒和委屈。“哟,这不是我们伟大的第二吗?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毫不掩饰讥诮的声音,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精准地砸破了林晚周围令人窒息的沉默屏障。林晚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脊背,

倏地转过身。江屿就站在几步开外,被几个同样衣着光鲜的男生簇拥着。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短袖Polo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

露出手腕上一块亮得晃眼的腕表。阳光落在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上,泛着昂贵的亚麻色光泽。

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林晚,又落到那张告示上,

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俯瞰尘埃般的优越感。“怎么,不服气啊?”他拖长了调子,

向前踱了一步,距离近得林晚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爽又昂贵的古龙水味,

与她身上廉价洗衣粉和汗水的混合气息形成刺鼻的对比。他微微倾身,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骤然安静下来的空气,每一个字都淬了冰,裹着毒,“看清楚了,穷鬼。

”他伸出手指,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指尖几乎要点到林晚的鼻尖上。

那动作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侮辱性。“就你?也配跟我争?”周围的空气彻底凝固了。

那些原本在远处打球、说笑的学生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好奇、麻木,

或者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林晚感觉那些目光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她***的皮肤上,

扎进她的骨头缝里。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脸颊滚烫,耳朵里嗡嗡作响。“你作弊!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她喉咙深处嘶吼出来的,带着孤注一掷的破音,尖锐得刺耳。她仰着头,

死死盯着江屿那双带着嘲弄的眼睛,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那张照片!那些作业报告!

我都……”“证据呢?”江屿嗤笑一声,打断她,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他摊开手,

耸了耸肩,姿态悠闲得令人发狂,“林晚同学,说话要讲证据的。污蔑诽谤,

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她洗得发白的T恤和脚上那双磨破了边的旧拖鞋,唇边的笑意更深,也更冷,

“还是说,你穷疯了,想讹钱?”哄笑声从他身后的跟班群里爆发出来,像冰冷的潮水,

瞬间将林晚淹没。那笑声刺耳、放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轻贱。她站在漩涡中心,

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手脚冰凉,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愤怒、屈辱、还有深不见底的无力感,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看着江屿那张写满了“你奈我何”的得意面孔,巨大的眩晕感猛地袭来,

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就在这时,变故陡生。江屿脸上的得意骤然凝固,

像一张骤然碎裂的面具。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怪异的“嗬”声,

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噎住。紧接着,他那张年轻飞扬的脸庞,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他抬起手,似乎想指向林晚,

又像是想捂住自己的喉咙。但那只刚刚还指点江山的、戴着名贵腕表的手,

却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只是手,他整个人都开始筛糠般地抖,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呃…啊……” 破碎的音节从他扭曲的唇齿间挤出。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球突出,死死地盯着林晚的方向,

眼神里充满了林晚无法理解的、纯粹的、濒死般的恐惧。仿佛透过她的身影,

看到了某种来自地狱的狰狞景象。“屿哥?你怎么了屿哥?!”旁边的跟班终于反应过来,

惊叫着去扶他。江屿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像一根被骤然砍断的木桩,

直挺挺地朝着滚烫的水泥地面栽倒下去!“砰!”沉闷的撞击声敲碎了操场凝固的死寂。

“啊——!”女生的尖叫划破长空。“屿哥!”“快叫救护车!打120啊!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喊叫声乱成一团。有人冲上去试图扶起江屿,

更多的人则是惊恐地后退,形成一片混乱的真空地带。林晚僵在原地,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霹雳劈中。她离得最近,看得最真切。江屿倒在地上,

身体还在不自然地抽搐着,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蜷曲。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脸——那曾经年轻、张扬、充满优越感的面孔,

此刻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塌陷下去。皮肤像失去了支撑的劣质蜡像,迅速松弛、干瘪,

爬上密密麻麻、深如沟壑的皱纹。原本饱满的唇瓣萎缩,露出干裂发白的牙龈。

浓密的黑发在几秒钟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干枯,夹杂了大片刺眼的灰白。

他露在短袖外的胳膊皮肤,也瞬间失去了光泽和弹性,松弛地耷拉着,

浮现出大片深褐色的老年斑。时间仿佛在他身上被按下了千百倍的快进键,

将数十年的衰老过程压缩在短短几秒之内完成!一股寒意从林晚的尾椎骨猛地窜起,

瞬间席卷全身,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玻璃告示栏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胃里翻江倒海,

她猛地弯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冰冷的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

与此同时,一阵尖锐的、仿佛被烧红的钢针刺穿的剧痛,毫无预兆地从她右手手腕内侧炸开!

痛得她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住。她下意识地捂住手腕,指尖触及的皮肤一片滚烫,那感觉,

诡异得像是刚刚被烙铁烫过。刺耳的救护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校园的午后。

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分开混乱的人群,

动作迅速地将那具已经完全看不出少年模样、宛如一具干瘪木乃伊般的躯体抬了上去。

担架上垂落下来的那只手,皮肤松弛,布满深褐色的斑点,枯瘦得如同风干的树枝。

车门砰然关闭,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景象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但空气里,

那若有若无的、属于衰老和死亡的气息,混合着栀子花过于浓烈的甜香,依旧固执地弥漫着,

萦绕在每一个目睹了这场诡异变故的人心头。人群的议论如同被惊扰的蜂群,嗡嗡地炸开,

带着恐惧和猎奇的兴奋。“我的天……他…他那样子……”“像…像一下子老了七八十岁!

”“邪门!太邪门了!中邪了吧?”“快走快走,离远点,

别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无数道目光,惊疑的、恐惧的、探究的,如同探照灯般,

有意无意地扫过依旧僵立在告示栏前的林晚。她成了风暴眼边缘一个突兀的坐标。

那些目光像带着倒刺的钩子,刮擦着她的皮肤,让她无所遁形。林晚猛地低下头,

不敢再看那救护车消失的方向,更不敢迎接任何人的视线。

她用力攥紧了还在隐隐作痛的右手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里,

试图用更尖锐的疼痛来压制心底那疯狂滋长、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慌。

她像一尊被骤然抽离了灵魂的石像,在嗡嗡的议论声和异样的目光中,艰难地挪动脚步,

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她只想逃离这片被诡异和恐惧笼罩的地方,

逃回那个狭小但暂时安全的宿舍囚笼。逼仄的六人间宿舍里闷热得像蒸笼,

只有头顶一台老旧吊扇在徒劳地吱呀转动,搅动着粘稠的空气。

林晚背靠着冰凉粗糙的宿舍铁门滑坐到地上,仿佛那扇门是隔绝外面惊涛骇浪的唯一屏障。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汗水浸透了后背的廉价T恤,

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恶寒。她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手腕内侧,皮肤光滑,

没有任何伤痕或印记。可那被烧红钢针刺穿般的剧痛,分明清晰地烙印在神经末梢,

提醒着她操场那一幕绝非幻觉。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亮起,

幽蓝色的冷光刺得她眼睛生疼。不是熟悉的来电或信息提示音,

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几不可闻的、类似老式电报机的“嘀嗒”声。屏幕上没有任何号码显示,

只有一行冰冷、方正、毫无感情波动的黑色字体,突兀地躺在空白的背景上,

像一张催命符:“想报仇吗?用他的命换你的前程。”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狠狠凿进林晚的眼底,刺入她混乱的大脑。“轰——!”仿佛有惊雷在颅内炸开。

操场上江屿那瞬间衰老、干瘪、布满老年斑的恐怖模样,

清晰地、放大无数倍地在她眼前闪现。紧接着,是那张贴在第一名的告示,

是江屿轻蔑的手指和那句“穷鬼也配跟我争?”的羞辱,是教务处主任那张和稀泥的笑脸,

是打工餐厅后厨永远洗不完的油腻碗碟,

是深夜台灯下被汗水浸湿的试卷……“用他的命换你的前程。

”这八个字像带着某种魔性的低语,在她混乱的意识里反复回响,盘旋,

最终与心底那团被压抑到极致的、名为不甘和愤怒的黑色火焰猛烈地交织、碰撞!凭什么?!

凭什么他生来就拥有一切?凭什么他作弊、侮辱别人,却还能高高在上地拿走属于她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