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语,一个扔在人堆里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女子,当然她和她的好朋友谢永贞一致认为自己是“第二眼美女。”唯一一点身材优势可能就是比较高挑,一米六二,胸部有点丰满,但是心情不大好的时候喜欢暴饮暴食,所以疏于身材管理,微胖。
五月四号上完早课,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王佳语疲惫的脸上,她盯着对话框里“一个乐观的胖子”发来的消息,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动作。今天实在是糟糕透顶,她只想窝在宿舍里,远离一切社交。
深吸一口气,王佳语开始打字:“今天不见面了。”发送完这条消息,她便将手机扔到一旁,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她以为他会同意,毕竟网络好虚呀,感觉对方是一个成熟,理智的人,应该懂得这种虚拟和现实的界限吧。
没过多久,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理由。”
王佳语无奈地坐起身,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重新拿起手机,用中指戳着屏幕:
“今天过得很糟心,不方便见面!你也知道其实之前说见面只是和你客气一下,并不是真的想,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吧,也许你觉得我很没有礼貌,但是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谢谢你理解我。”她自己不觉言语之间有些犀利。
“我没说要理解,另外你的确很没有礼貌,言而无信是为师之道?”
“可是……今天糟透了,你要不要听?”
“说。”他真的不高兴,如果是往日,他会说“你说。”
“你知道吧?我今天早上六点就起床了,结果还过成那种鬼样子。”
“八点出的门,车开到一半才发现手机忘了,开回家去拿,结果听课迟到,被人家侏罗纪公园劈头盖脸骂成孙子。
下午去办公室加班,本来不想和那个讨厌的同事打招呼,但人家看我,我就和他说‘嗨’嘛,你猜怎么了?一只苍蝇他妈的飞进了我的嘴里,我和一个我本来不想跟打招呼的人打招呼结果苍蝇就飞进我嘴里,啊~~,你知道我有多崩溃,我吃了苍蝇!啊~~好恶心啊,我现在嘴里还一股子苍蝇味!!!!”她噼里啪啦地打着字,要将这一天的委屈都通过文字发泄出来。
“那好好漱漱口了没有?”
“漱了十次。”字里行间中带着些许不耐烦。
“打电话?”
“不用了,我想睡觉。”
“一个乐观的胖子”发来消息:“好,你睡,我在瑞安酒店大堂等你,六点。”
这一下,王佳语彻底炸毛了,她抓起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都说了见不了,还酒店大堂,听不懂人话咩?”她愤怒地打出:“见不了!”
过了一会电话打了进来,包裹着丝绸的低声线:“我们说好了,翻脸不认人也是你的风格?”
他说翻脸不认人,王佳语盯着自己垂在膝头的手,这话精准地射中靶心,那段时间,她确实像被劈成了两半。
白天的那个“王佳语”是拧足了发条的钟摆,逢人便说“得好好干活”,讲台上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走路都带着股跟自己较劲的狠劲,生怕一个晃神就溃了堤。可一到深夜,窗帘拉得密不透风时,另一个她就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枕头被眼泪浸得发潮,她蒙着头哭得肝肠寸断。
转折点是那个她发酒疯的深夜打错的电话。她先骂,后求,最后又哭,对方没有反应,只在挂断后发来好友申请,头像是大胡子胖子,网名叫“一个乐观的胖子”,
“你骂错人了。”
王佳语盯着对话框里跳动的光标,她把被渣男骗的事、舍不得放手的窝囊、以及那些不敢示人的崩溃,全抖搂给了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屏幕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对方已经睡去,却等来一句:“我晚上也常睡不着,你可以继续骂。”
不知是“临溪市”的IP地址给了她安全感,还是那句“我在”,王佳语真就把他当成了情绪的出口。起初只是深夜崩溃时的哭诉,后来延伸到白天,开会时被领导批评、对某某同事的吐槽,生活琐事,路过曾经和渣男去过的咖啡店、甚至只是看到手机里躺着未回复的旧消息,她都会立刻点开对话框。而他从不讲“别难过”“要坚强”之类的话,永远只回“我在听”。
这样断断续续的聊天竟持续了半年。她复存了他的号码,偶尔会打过去说上几句,胖子的声音大多数很好听,他们学校那个就是例子,一开始听的这个声音她还胡思乱想了,随着两人交流的频繁,她也就习惯了。她从未深究过他的模样,甚至连他姓什么都没问过,她只是想倾诉,无论对方是谁。
那些无处安放的委屈、不敢示人的脆弱,还有兴致勃勃的“倾诉欲”“分享欲”终于有了个可以安心存放的地方。她谈不上多在意这个人,却实实在在靠着这份虚拟的陪伴,熬过了那段拧巴又狼狈的日子。
王佳语嗫嚅:“这个~不见不行吗?”
“言出必行。”
她咬了咬嘴唇:“如果我不赴约会有什么后果?”
“我会来学校。”
“你又不知道我在哪个学校。”她好庆幸自己只和他说是老师,没有说那个学校。
“丰城区第二中学,高一217,218,英语老师,王佳语。”
“什么,你怎么知道?”她激动地从床上跳起来。
“不难知道。”
她对他一无所知,他却对她了如指掌,恐怖了啊。
“那下午见。”对方挂了电话。
王佳语说不出话,呆了,当时他的地址显示在临溪市,她以为他不会来她们这个五线小城市。
看她叹了口气,烦躁地用手扶住额头:“好烦啊!”她心里想着,要不干脆先下手为强,把这个“胖子”拉黑?可是如果他真的来学校呢?再一再二不再三,以前冯长青喝醉了就来找过她 ,她被人家说死 。如果这个人和学校的人说是她的“网友。”,那些老师和学生们会把她说成什么,太可怕了。
王佳语犹豫再三,发微信 ,最终还是妥协了,她回复道:“那你在几天?”
“看你。”对方的回答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呢?”
“我可以今天下午就走。”看到这条消息,王佳语心里一阵烦躁,她想着:那你走啊!但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见一面就见一面吧,关键是以后都不再联系了。于是,她说道:“我今天晚上倒是没有晚自习,但是我们学校要开‘五四’晚会,年级组有一个合唱,第一个节目,六点我是到不了,但是八点可以,好吧,你既然来了,总要约你吃顿饭,你看可以吗?”王佳语心想,这样吃完一顿饭,她就不欠对方什么了,也能迅速拉开距离。
“可以。”对方简洁的回复让王佳语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她收好包包,准备回宿舍休息一下。下午吃完晚饭,她便来到报告厅,和年级组的老师们一起练习合唱曲目《五四花火》。站在熟悉的舞台上,听着熟悉的旋律,那些尘封已久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记得读初中入团的时候,就是唱的这首歌。那时,老师从讲台走到座位之间宣布谁可以入团,她就是其中之一。那一刻,她觉得无比光荣,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可如今,岁月匆匆,二十几年过去了,曾经的初中时光,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感慨。
晚会开始后,说是第一个节目,可前面介绍评委、领导讲话、新团员入团、升旗仪式,还有全体师生唱《我爱我的祖国》,几乎用了一个钟头。王佳语焦急地等待着,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好不容易轮到他们上台了,明明初中时候觉得那么简单的歌,此刻在她耳边却变得无比陌生,她紧张得连歌词也记不住,只能紧紧盯着指挥的音乐老师的嘴型,小心翼翼地跟着唱。上台前指挥老师说了些什么,她此刻也完全记不得了。
终于唱完了,王佳语如释重负。看到办公室的唐老师拿着签到表,她连忙绕过观众席上前去,指着序号说道:“四十八号,王佳语。”还好是签到,要是签退,可能真的要到十一点了,她暗自庆幸。
王佳语上了一级平台,绕到门口去开车。坐在车里,时间已经是八点过五分,她拿出手机,给“一个乐观的胖子”发消息:“我这边好了,我现在过去,最快需要40分钟。我穿白色衬衫,黑色裤子。嗯,久等了!不好意思。”
那边三十秒后就回复了:“好的,需要给你发照片吗?”王佳语看着这条消息,心里有些犹豫,她其实想过要不要回家去换一条漂亮的连衣裙,可又担心这样会把气氛搞得太过暧昧。思考片刻后,她回复道:“不用,你只要坐在那里我就可以认出你。”她这样决定,一是为了显示自己真的很忙、很赶,没时间精心打扮;二是觉得这样正式一点,也能和对方保持距离。
王佳语停好车,背着挎包走进了瑞安酒店的大堂。大堂里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似乎在举办什么会议。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堂吧的方向走去。刚走没几步,她就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顺着目光望去,她看到一个长相十分好看的男生坐在第三排沙发上,正专注地看着她。王佳语心里微微一动,但她立刻移开了视线,眼神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个男生,装作一副毫不在意、拽拽的样子,从他身边走过。在她心里,帅哥总是遥不可及的,不是别人的男朋友,就是别人的老公,甚至是别人的情夫,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那种命,轮也轮不到她。所以,每次一看到帅哥,她就习惯性地用冷酷来掩盖被吸引。
她很快就锁定在了第五排那个正和伙伴侃侃而谈的胖子身上,心想:应该就是他了吧。于是,她径直朝着那个胖子走去,准备结束这场她并不期待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