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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蓝星,有三种人,生来高贵的“翼人”,平凡中庸的“蝶人”和下等卑劣的“鼠人”。

我是一个来自下九城的“鼠人”,出生就有基因缺陷,注定早夭。人们都说,

我能当高等种顾深的的替身情人,是我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可是,在我死后的百年,

他们都叫我,“神明”。1今天是顾深白月光的忌日。但是他在这一天,

带我去了上九城最奢华的星空餐厅。面前是琳琅满目的菜品,

可是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心情动筷子。他抽着烟,烟雾缭绕间是落寞的眉宇。“你自己吃吧,

我先走了。”他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像是想透过我看他的亡妻。“你不是她,

也成为不了她。”我当然知道,沈宁曾经是整个蓝星最好的牧师,

我一个卑贱的鼠人如何能高攀?我噗地吐出一口血来,暗红色的血迹染红了白裙。

这是沈宁喜欢的颜色。但凡和顾深在一起,他都会叫我穿上白裙。我的衣柜里,

除了蓝色的实验服,全都是白色。桌子上是我见都没见过的山珍海味。可是我看着那些美味,

肚子里却翻江倒海,一股血腥味再次涌上喉管。我是最低等种的鼠人,吃不得高等种的食物。

就像是饿鬼不能饱肚,脾胃虚弱的人沾不得荤腥。我只能喝营养液。

我的身体也只能承受营养液。每次陪顾深吃饭,对我来说都是折磨。在蓝星,

高等翼人和低等鼠人的差别如同天堑。他们都说:“卑贱的血脉,即使是神明也无法逆转。

”2上九城的长街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和我曾经长大的幽暗阴沉的下九城不同,

这里哪哪儿都是干净与美好。夜空上是如繁星一样流转的长生灯。

蓝星有为逝者放长生灯的传统。传说,长生灯是指引漂泊的灵魂去往异界的路引。

所以在沈宁忌日这一天,顾深为他的爱人放了满城的长生灯。我搂了搂衣服,上九城的夜,

真冷啊。沈宁出门从来不用步行,所以才会喜欢穿白裙子吧。“诶?

今天怎么有这么多盏长生灯啊?是部队里为战士放的吗?”路边的一个小酒馆里有人高声问。

“你真是醉了!祭军节都不记得!今天是顾深上将前妻的忌日吧,每年都会点这么多长生灯。

真是情深不寿啊。”“我怎么记得顾深另娶了呢?”“嗨,他后头那个妻子谁也没见过,

估计是哪个犄角旮旯来的,怎么比得上我们的天生牧师沈宁大小姐呀!

”“顾深可是为了沈宁买了一颗以她命名的行星,这样的感情哪是后来人比得上的?

”“活人再怎么也是争不过死人的。”酒馆里的人谈笑风生,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他们都是高等的翼人,再不济,也是中等的蝶人。这里是上九城,

连空气里都是自由快活的气息,我一个鼠人在这里格格不入。3我是一个来自下九城的鼠人,

出生就有基因缺陷,注定早夭。下九城在地下,是一片混乱荒芜的乱城区。听周围的人说,

我的父母在生下我没多久,就饿死了。生活在这里的人,每天唯一的主线任务,

就是抢夺食物和水源。这里的环境太恶劣了,空气都是有毒的,没有自主生产营养液的能力。

我们唯一活命的资源,就是从上九城和中九城运来的垃圾。营养液很少,

打得头破血流是常事。死亡,更是无足挂齿。生来就孱弱破败的身体,和长期的饥饿与病痛,

让这里的人们,通常都活不过三十岁。所以,我能因为一张与沈宁相似的脸,

就被顾深接到上九城,远离那样的苦难,是我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顾深是军中的上将,

工作繁忙。他不经常回家,回家了也没什么表情,像是一尊在神庙里供奉的雕塑。

只有在晚上,他才会变身成掠夺的野兽,让我疼痛漫漫长夜。最激烈的时候,

他喊的是沈宁的名字。他说,景悦,你要记住,你只是一个替身,记住自己的身份。

我的眼泪打湿了大半个枕头,却把自己的***压抑在喉咙里。真的很痛,痛彻心扉的痛。

我是身体最差的低等种,他的靠近都能让我的灵魂都下意识颤抖。更别提这样激烈的情事。

我的四肢百骸、胸腔、腹腔都像有烈火在焚烧。可是我只能承受。因为他是高等种,

他对我做什么,都是恩赐。4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星空餐厅在市中心,

而他的别墅在郊区。就凭一双腿,我要走很久很久。我在上九城是黑户。

我在这里没有身份验证,连公共交通都无法乘坐。去哪儿都要顾深带我才行。

顾深不是想不到,他只是不在意而已。除了我自己找的实验室的工作,我什么都要依赖他。

回到家,已是深夜,满天空的长生灯飘向了宇宙深处,独留一轮弯月高悬。

我在餐厅陪他吃了一碗海鲜粥,现在胃像火烧一样疼,连营养液都吞不下去。

我冲了一点药喝下,在客厅等了他很久。一直等到弯月隐入云层,天边泛起鱼肚白,

客厅的门开了,我也从朦朦胧胧的睡意中被惊醒。

圆墩墩的机器人小A开心地迎过去:“男主人回来了!男主人回来了!”顾深站在玄关处,

拿着大衣,一身风雪。我坐在沙发上,还穿着那一身白裙,披散着头发,只留下一个背影。

他猛得冲过来抱住我,身上的冷意把我冰得一个哆嗦。“阿宁……”他叫得缠绵缱绻,

声音里竟还带着哭腔。他轻轻地搂住我的腰,吻了吻我的发顶。他把我罩在身下,

那种极致的冷意让我的骨头都在疼。我的眼角生理性地泛出一点泪花,

咬着牙在他怀里蹭了蹭。他的怀抱并不温暖,可是我连这一点温存都贪恋。我知道,

他去了他为沈宁买下的那个星球。沈宁喜欢雪,所以那个星球一年四季都飘着大雪。

沈宁喜欢木槿花,所以那里满山遍野都是木槿。明明是两个不同季节的物候,

他偏偏有那么大的本事,费心费力,让木槿在酷冷里绽放。沈宁是个健康的姑娘,

她喜欢雪的漂亮和圣洁。我是一只虚弱的老鼠,我畏惧雪的寒冷与锋利。而且在下九城,

大雪天的路面脏污浑浊,一点儿也不漂亮。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我的父母也死在雪夜里。雪在我们那里,是杀戮的代名词,一点儿也不圣洁。

顾深抱着我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他看向我的眼睛一点点变得清醒,他一个松手,

我支撑不住地跌在地毯上。我太冷了,腿都冻得没了知。他看了我一眼,

头也不回地去了阳台。他在阳台上坐着,含着烟,眺望着天边的那一簇雪山。

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手肘的皮肤上有几丝鲜红的血线,像是精美的白瓷上的裂痕,

触目惊心。我把剩下的一点药一口吞下,这个药叫千丝,是我自己研制的。用了我的心头血。

我的时间不多了。5顾深在阳台上坐着,一直到天光大亮。我们两个都一夜未眠。

他要去部队,我也要去实验室了。我给小机器人点了顾深喜欢吃的菜,给它设置了自动备菜,

才踏着朝阳出门。我是第一个到实验室的,这几年来,我都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

因为我不太放心老师和师兄师姐们。操作台上,是密密麻麻的仪器和试瓶,

在灯下发出琉璃般的光彩。“小悦,来这么早,你辛苦了呀!”路师兄踩着点进来,

笑声如钟。我抬头,外面太阳已经明晃晃了,已经十点钟了,大家还没来。我也冲他笑了笑,

“师兄也早呀!”他换实验服还要磨磨蹭蹭一会儿,等正式开始工作估计都十点半了。

我转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平静的眸子里难得有一丝焦灼。十一点的时候,

老师和师兄师姐终于都到了。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墨蓝色的试剂,一点都不敢分神。

我们目前做的生物实验太高精度了,几乎没有仪器能做到,全凭人力,

是极其耗费心力的事情。“砰!”那边的操作台上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浓烟飘过来糊了我一头一脸。我手一抖,眼前的试剂也放多了一点,冒出白色的烟雾。

我面无表情地把脸一抹,朝老师那边看去。

徐老师一张胖嘟嘟的脸上已经被黑烟糊得看不清五官了。“小悦呀,

今天的天气不适合做实验呀!咱们休息一会儿吧,你也歇歇!”徐老师一声令下,

师兄师姐们欢呼雀跃地把手中的实验放下,朝洗漱间冲去。徐老师走到我面前,

看到我还在坚持从生物样本中提取药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小悦呀,

别白费力气了……没有作为稳定剂的扶桑花,

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没法做出成果的……”徐老师抹了抹脸,好歹露出一双小眼睛来。

他过来帮我收拾操作台上的仪器。“走吧,去吃饭,也到饭点了。

”这个实验室是由私人承办的,我们的所有仪器设备和材料都由那个背后的大佬承担。

伙食费也是。徐老师和他手下的师兄师姐都是那个大佬先招进来的,他们是一路的,

我才是后加入的那一个。“徐老师,你先去吧,我自己从家里带了饭过来,

我吃完了再去找你们。”我牵强地笑笑,眼睛还紧紧地黏在试剂上。徐老师叹着气,摇着头,

挺着腰,走了。实验进行到这一步,大家能做的都做了,可却困在这最后的一步上。

他们可以无所谓。可是我真的不甘心。我趁大家都走了之后,去洗漱间洗了把脸才去找他们。

“你们看见昨天那个阵仗没有?成千上万盏长生灯呀!那个顾上将还真是大手笔,

一盏上千万星币都不止!”路师兄边刨着盒饭,边欣羡地开口。

他们不知道我就是顾深的那个新妻子。“我什么时候能赚到买一盏长生灯的钱就好了!

”白师姐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要我说,这些钱能买多少药材才是真的!

”“一盏长生灯不知道能买多少药材和试剂了,

他们这些高等种宁愿把药材拿来喂马都不愿意给我们!

”“你忘了当初小师弟明明只用一点点长央水就能救活!

可是那几个翼人哪怕用长央水做喷泉也不愿意施舍给我们一点!”白师姐放下筷子,

手指气得发抖。“凭什么呀!我们明明都是做科研的,凭什么他们能用最好的设备和药材,

而我们却只有一些破铜烂铁?”“他们每一个项目都能拿到国家的扶持基金,

我们却·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帮助?”“明明小悦想到了那么好的一个项目,

我们在做一件那么伟大的事情,可为什么会搁浅在最后一步!”白师姐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

竟当场落下泪来。她是一个中等的蝶人,生活在翼人遍地走的上九城,

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不公。“是呀,多不公平啊,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徐老师也叹了一口气,闷着头干饭。“你们几个丫头小子,多吃点,今天这个红烧肉好吃,

多吃点!以后去别的实验室可就没有这么好的伙食了!”里面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了,

只剩下隐隐约约咀嚼的细响。我靠在实验室的门上,腿上没力气,

一点点沿着门滑下来跌坐在地上。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里很难过。在蓝星,人一生下来,

就会划分三六九等。蝶人是普通的大多数,所以他们可以窥见翼人奢华无度的生活,

痛恨这世道对自己的残忍。可是蝶人被打压的所谓不公,对我来说,都是不可奢望的安稳。

我出生在黑暗的下九城,每天唯一的任务是生存,是努力看到明天的太阳。

大家都在不择手段地活着,有为了一瓶营养液残害双亲的疯子,

也有为了一口水自愿当奴的走狗。朝不保夕,命如蝼蚁。有的人可以过得很好,

有的人下一秒就要死去。如果没有小哥哥,我或许活不到遇见顾深的那一天。

我无可救药地又想起了他。一口鲜血又涌了上来,我用力一咳,手帕上的鲜红星星点点。

“小悦,你怎么又咳血了!”出来消食的徐老师大骇,把我拉到一边,顺了顺我的背。

“你这孩子,都吐血了还说没事!实验室的辐射大,你再这样,会有损寿命的!

”他苦口婆心地劝我。这不是徐老师第一次看到我吐血了。我的虚弱是由内而外的,

就像是一个盛满了东西的瓷器,外表脆弱,可是里面太满,瓶口再怎么扎实,也会溢出来。

“性命和实验结果哪个更重要,你可别为了这一个项目搞坏了身体!

”徐老师担心地皱了皱眉,他的目光太慈祥,是长辈对晚辈的那一种,太温暖,

我的鼻头都有点酸酸的。那个人死后,没有哪个人这样在意我的死活了。

“这就是一个基因改造的实验,你把身体养好再来做也是一样的。”他把我拉起来,“老师,

这个实验就是比我的命重要。”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不会懂的,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习惯了隐忍和蛰伏。可是这一次,老天爷没有给我那么多时间。我生来就有缺陷的基因,

加上我长期做实验受辐射破败的身体,我根本活不过这个冬天。6“小悦,明天见呀!

你回去早点睡呀,你看你黑眼圈那么重了。”我的黑眼圈不是因为睡眠少,

而是身体已经衰败到一定程度了。师兄师姐们朝我挥手告别,我含着笑回应。

只有徐老师在远处不安地望着我。我无声地向他做口型:别担心,我不会死的。

在夙愿完成之前,我会很惜命的。今天外面有星轨车,我骑车回家。星轨车不用身份验证,

而且速度比步行快多了。只是有一点不好,太费腿。我的身体太差了,哪怕只骑一个小时,

腿也酸痛得不像话。像是暮年的老妪,身体像枯枝败叶。顾深的别墅很大,

我走回房间也废了一番功夫。客厅的灯亮着,小A在厨房忙忙碌碌。顾深喜欢吃西餐,

冷调的,在那种仪式感拉满的星空餐厅。我不喜欢,或者说,我没有什么喜欢吃的。

那个人还在的时候,我身体还没那么差,我喜欢吃他做的葱油面。他走了以后,

我就什么都不喜欢了。顾深的那张脸,是我在这个世上,摇摇欲坠的支撑。

我把小A推出厨房,“今天我来做饭吧。

”小A的圆脑袋咕噜咕噜地转着:“女主人要下厨啦!女主人要下厨啦!

”然后在原地转来转去帮我洗菜切菜。我做的是最不容易出错的西冷牛排、意面和沙拉。

再复杂的我也做不来,因为我不吃饭,自然也没必要做饭。顾深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弯月已上树梢。他像往常一样,脱下大衣过来抱我。他喜欢雪松调的香水,

他高大的身形拢住我,那种清冷的味道,无端让我想起十二月的雪山。

我特意换上了他喜欢的白裙子。他温柔地在我眼睑边啄了一下。不提到沈宁的时候,

我们真的很像一对普通的夫妻。“阿悦今天亲自下厨了呀?”他拉着我的手向餐桌走去,

很轻地点亮了桌子上的蜡烛。“嗯,你尝尝。”我笑着。今天的气氛很好,

他笑吟吟地吃着牛排,我安安静静地喝着营养液。饭后,我到里间给他熨烫军装,

他在光脑面前处理公务。虽然这些事情,小A也可以做得很好,但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

再怎么亲力亲为都觉得不够。我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寸时光,只要在一处空间里,

无论他在做什么,怎么都好。晚上,他抱我上床的时候,我勾着他的脖子,他在我身后动作,

我压抑着***,颤抖着开口。“顾深,你能不能……帮我……找一批扶桑花?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提要求。他的动作一顿,然后是更加猛烈的进攻。

一阵灼热的呼吸逼近了我的耳后,他的声音沙哑又性感。“你要这个做什么?

”“做……做实验要用……”他细碎的短发扎在我的脖子上,有点痒痒的。“乖,

你用不到的。那是只有翼人才配用的东西。”他的动作又猛又凶,我疼得冷汗直流,

却动弹不得半分。“扶桑花即使是我去弄,也得运作一番,阿悦,你觉得,

我为什么要为了你的一个小实验,浪费这个人情呢?”“小阿悦,利益交换这么简单的事情,

你也不懂吗?”他很轻地在我耳边笑了一下。我的心当时就冷了。

我在黑暗里摸上了他的脸庞,一寸一寸。

从浓密的眉毛、到形状好看的眼睛、硬挺的鼻梁、再到性感的薄唇……他的眼睛鼻子都像他,

只有嘴巴不像。顾深是薄唇,生来薄情。那个人是厚唇,天生带三分笑,让人心生欢喜。

“顾深,你笑一笑好不好?”我摸着他的嘴巴,眼泪肆意地淌下。他很轻地勾了一下唇,

喘息声越来越大。这样,又有点像他了。我的心跳好像恢复了跳动。真好,

我又能哄自己活一天了。7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只知道,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身旁的床铺已经冰冷,顾深走了很久了。

身上是青青紫紫的印记,我很慢很慢地穿着衣服,脑子还有点木木的。我的身体太脆弱了,

一点点力气都能留下红痕,更别提顾深这样强壮的翼人失控时的力度。他的每一下,

对我来说,都是酷刑。可是我都这样了,还是没有要到扶桑花。我只能自己去找。在蓝星,

扶桑,是一种只生长在绝境的花朵。花开两枝,一落天堂。一落地狱。一朵是生,一朵是死。

实验室的基因实验,就是为了改造人种的基因,扶桑花,是最重要的一味药材。而且,

我们只要一点点就好了。只要有一朵花,我们就能实现量产。在上九城,

这样的绝境之地不好找。可是,在下九城,这样的地方随处可见。而且,我曾经见过它,

就在那个人的衣冠冢旁。8这是我时隔五年,第一次回下九城。破败脏污的街道,

连一点绿色都看不到的原野,以及空气中肉眼可见的污染因子,

构成了下九城独特的末世图景。其实,这里曾经是古战场,战争带来的巨大辐射席卷了这里,

让战士的后代成了带有基因缺陷的怪物。而曾经的逃兵却成了人人追捧的高等种。

碎成一条一条的风幡在作响,“下九城”几个字都模糊不清。这里连十层以上的高楼都没有,

地下城不同帮派的火拼摧毁了一切建筑,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人们只能在废墟里的缝隙里寻找栖息之地。我朝地下城的西边走去。那是我曾经的家。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雨刚开始还淅淅沥沥。后来,一片巨大的乌云飘了过来,

世界就变得晦暗不明。下九城的供电系统早就崩溃了,路边只有蓝月草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

这就是下九城的常态。在昏暗的街角,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我身边窜了过去,

我的腰间有一丝很微弱的拉扯感。这是遇到扒手了!我凭着本能追了上去,

下九城层层叠叠的胡同巷子像是迷宫,这个小扒手看来是惯犯了,对周围的地形极为熟悉,

每一个拐弯都能延伸出不同的路。要不是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恐怕我还真会跟丢。

最后小扒手跑进了一个废弃的小旅馆里,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进去了。

因为空间袋里的东西对我真的很重要。小旅馆里没有灯,角落里的荧光石无力地工作着。

面前的小黑影转过身来,猛得搓了一根火柴。骤然明亮的室内让我看清了她。是个女孩子。

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头短发,面黄肌瘦。纯黑色的眼睛机警地盯着我,像个敏感的小兽。

“你是谁?你为什么能跟上来!”小女孩开了口,声音粗粝地像是磨砂石,

应该很久都没有喝过水了。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下九城的几处河湖都被几个强势的帮派占领着,那几个帮派里的人,都是亡命之徒。

这个小女孩没怎么喝过水,大概不可能是什么杀人如麻之辈。我笑了一下,

举起手:“小妹妹,因为我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哦,这里的地形布局,没有人比我更熟了。

”“而且,是你拿走了我的空间袋,所以我才追来的。”小女孩闻言,脸都涨红了,

朝我呲了呲牙。一脸不甘心地把空间袋扔给我。“诶?你就这么给我了?”我看着她,

至少得跟我掰扯一番吧。现在的小扒手都这么有素质的吗?小女孩不情不愿地转身,

背影都透着落寞与萧索。她头上的呆毛都耷拉了下来,

小小的身影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小了。“这是江湖规矩,要是抢了别人的东西,

别人还能找上门来,那这个东西就不该是我的了。”我不禁莞尔一笑,

“你们还有江湖规矩呀,这么有素质!”小女孩转头看向我:“昂!那可不,

我可是讲规矩的小偷!”她朝我走近了一点,身子上层层叠叠的伤口映入我的眼帘。

但是最让我觉得刺眼的还是她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有的大,有的小,

像是触目惊心的蚂蚁洞穴。这样的针眼,我身上也有,只不过我的是在头上。

我的脑袋突然变得好痛,像是针扎一样疼。可我还是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轻轻地用颤抖的手抚上她的伤口。“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这些针眼是哪里来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我是多么不想她说出我心里那个答案,因为它代表着一段反人类的折磨。

“我叫小昭,我……好像曾经代号008……”小昭有点迟疑地回答我。“啊!啊!

了……我什么时候代号为008的……我……我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小昭抱着头,

痛苦地蹲下,嘴里呢喃着。我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我想起来她是谁了,

在那个地下实验室,她是那个008号实验体。人的潜意识会自动消除太痛苦的记忆。

这样惨痛的曾经,她忘了更好。而且七年前,她还是那么小的孩子。我心疼地上前抱住她,

用手轻轻拍她的背部。“不怕,不怕啊,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现在就很好了,小昭,

别想了……”小昭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她从我的怀抱里探出头来,嘴巴一张一合,

像是想要说什么。可是我好像刚刚淋了一场大雨,发了烧,意识有点模糊,

直愣愣地倒了下去。9他第一次入了我的梦。原来只有离他的衣冠冢近一点他才能入梦吗?

我以为他那么有韧性的人,会一直在我的身后,我以为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我以为他会被打倒,但永远都不会被摧毁·。可是再是韧如蒲草的人也比不过世事如刀。

他叫柳七,是我的爱人。排行七,是因为他的父母被翼人的实验室抓去做了实验品,

用基因改造剂改造了生殖器官。他的母亲遭了大罪,一胎孕育了七个孩子,生产的那天,

命丧当场。七个孩子,只有他顽强地活了下来。他的父亲为了把他救出来,

被研究员肢解成了一块块成了养料。我是三岁的时候遇见的他,

他那时候已经是八岁的大孩子了。我是个孤儿,身体又孱弱,总是抢不到吃的。那天,

我抢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馒头,还没捂热呢,就被邻居家的小孩抢走了。

虽然下九城的孤儿多的是,但是身材瘦弱的总比别的更好欺负。我被一群小孩子围在中间,

他们用脚踹我,用小石子打我,用手扯我乱七八糟的头发。“没爹崽,没娘娃,

破衣烂衫捡剩瓜,哈哈哈哈哈!”他们围着我,笑着跳着。其实我不觉得伤心。

我只是觉得很饿,我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一丁点东西了。我快要被饿死了。

蓝色的天空在我瞳孔里发黑,我的世界摇摇欲坠。“啊!谁打我!给我站出来!

”为首的小屁孩怪叫着,四处张望。柳七就这么出现在了我的世界。他坐在高高的树杈上,

拿着一把弹弓,笑得张扬。“小爷我姓柳名七,给我记住了!

”他一个翻身利落地从树上跳下来,把那群欺负我的孩子都打跑了。“来,这是你的馒头吧。

”他把那个脏兮兮的馒头在袖子上擦了擦,递给我。他逆光站着,身形被镀了一层金光。

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他转身欲走,我本能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小哥哥,带我走。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想吃饱饭,我想长大。生的渴望那么强烈,

让我不顾一切伸出了手,抓住了他。然后我就被他带走了,成了跟在他***后面的小跟班。

他说看到我趴在地上,脸脏兮兮的,怪可怜的。所以勉为其难把我带上,还能帮他洗衣做饭。

可是那个时候我才是一个三岁的小娃娃呀,我连饭都吃不明白呢,谈何洗衣做饭?

但是跟着他之后,我没有饿过一顿肚子。他真的很厉害,不加入任何帮派,

当个逍遥自在的独行侠,就可以抢到很多食物。地宫一样的胡同,他带我走了一遍又一遍,

他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帮派的仓库,偷偷顺一点粮食回来。他说这叫智取。

但是有的时候,他也会失手,和帮派的小啰啰迎面撞上,他的身手很好,凭着几根木棍,

把小啰啰打得满地找牙。他说这叫武斗。就这样,大侠柳七带着他的小跟班景悦,

安安稳稳地长大了。命运或许是看不惯我们过得太舒坦,向我们伸出了魔爪。

翼人在下九城修建了很多个研究所。这里就是他们的屠宰场。我和柳七一时不察,

被抓了进去。那年,我十三岁,柳七十八岁。我们被分开管理。

我因为身体孱弱也不会什么武功,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没怎么动我,

无非是饿几顿、电击、关小黑屋之类的,虽然那也很难熬。柳七就惨了,

关押他的房间每天晚上都会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像是困兽在挣扎嘶吼,整夜都不会停。

柳七是个很坚韧的人。这十年我从来没见他哭过,情绪失控都少见。

他唯一一次失控是那一次我差点被一个有恋童癖的帮派首领掠去。但那一次,

他除了跟自己生闷气,在门外狂练了十几天的木剑,在我面前都不显露半点。所以,

能让柳七痛苦成这样的刑法,必定是比地狱还可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里,

我抱紧了自己,眼泪止不住地流。柳七他怎么样了?我该怎么才能救他?……几天后,

我又再次见到了他。我被锁在墙角的柱子上,四肢都绑着小臂一样粗重的铁链。

他瘫在囚车里,从我身边经过。车上全是血,他几乎变成一个血人了,

鲜血嘀嗒嘀嗒地沿着囚车蜿蜒。我不敢出声,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泛滥。

他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突然向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他艰难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却把脸上的伤口撕裂,流了更多的血。我拼命地摇头,不要这样,不要再动了。

他朝我做了口型:别怕,我不疼。我难以抑制地哭出声来,泪眼朦胧里看着他被运走。

怎么可能会不疼呢,那么多伤口。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哄我。

我身边看守的研究员见我发出了声音,拿起器具给我来了一鞭。

从小我的痛觉神经就比别人敏感。我疼得晕了过去,然后又不断地被水泼醒,反复折磨。

10我以为那些折磨就已经是极致了。可是那些自诩为高贵的翼人不觉得。

更痛苦的还在后头。被抓进来的鼠人里有腿脚功夫厉害的,有力气特别大的,

也有嗅觉视觉等五感特别发达的。据那些研究员所说,鼠人之所以寿命不长,

都是因为身体素质受万年前的辐射影响太大,承受不住强大的天赋。

但是翼人不愿意改善他们孱弱的身体,反而用基因试剂加强他们的天赋,透支他们的生命。

刚进研究所的那一年,我们每天都能看到一个个铺着白布的担架被运出去。

沉重的金属大门缓缓打开,跟地面摩擦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一具具尸体被运出去,

死得悄无声息。第一年,是翼人为了让我们的身体更有耐性,

为日后更加惨无人道的实验做准备。后面,才是真正地狱的开始。

我和柳七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精神系天赋。翼人在我们的脑子上插满了针管,

在我们大脑的不同部位注入不同的基因试剂。每个白天和黑夜,被拴在柱子上,

感受着神经因子侵入大脑,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大脑里啃食。

这次我和柳七被关在了一起。我们两个的头被扎成了刺猬,稍一动弹,

细细的血流就会蜿蜒而下。不知道研究所是用了什么方法,

被注射进我们大脑的不仅是那些人的精神力,还有他们生前的记忆。有快乐的,有痛苦的。

一帧帧,一页页。有死在孩提的悄无声息,亦有活到暮年的波澜壮阔。但更多的,

是每一个普通人在现世勤勤恳恳但平庸的一辈子。有很多遗憾难以言表,

但也就这样结束了吧。·那些人的音容笑貌,

那些或悲苦、或欢愉的记忆像是得不到往生的魂灵,在我们的目之所及游荡。

我的日日夜夜都不得安眠。看着看着,我的眼里流下血泪。这么痛苦的话,

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死了不是更好?头疼欲裂中,我的意识恍恍惚惚,竟生出了轻生的想法。

“阿悦!阿悦!你醒醒,别陷进去!”绑在另一根柱子上的柳七颤颤巍巍地爬过来。

一寸一寸地挪过来,用他的指尖碰了碰我。他想摸摸我的头,但是我的头上插满了针管。

我的掌心被他很轻地碰了一下。“阿悦,不要睡。”“我们不要留在这里。

”他的头脸上全是血,眼睛却亮得惊人。“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我无声无息地落下泪来。

可哪怕这样细微的动作还是牵动了大脑的神经。整张头皮都在叫嚣着痛苦。“阿悦,不要哭。

”他叫我不要哭,可为什么他的眼眶里满是热泪?被困在这里,我们连拥抱都做不到。

我很慢很慢地合拢手掌,把他的指尖轻轻包住。“小哥哥,我好困。”我合上了眼睛。

11我最终还是没有睡着。头上的剧痛和脑子里像雪花一样纷繁的记忆让我根本无法昏睡。

研究员想让我们的大脑始终处于兴奋状态,一直活跃,一直跳动。直到我们的生命走到尽头。

进研究所的第三年。我和柳七被从笼子里放了出来,参与了他们的实验。

我这才看到了那些同样被抓进来的人的模样。每个都是下九城的鼠人,

每个都被折磨地不成人样,原本就面黄肌瘦的脸庞上满是死气。有的人眼球凸起,

泛着异样的绿光;有人断了一只手臂,而另一只手臂却异常粗壮,大蟒一样虬劲,

一用力就可以拧断钢筋;有的人皮包骨的后背上长出了鹰的翅膀,

但是缝隙处却鲜血淋漓……但更多的人只是肢体残破,却没有任何进化,

像一个个行尸走肉挂在墙上,管子从他们的脊柱后延伸,攫取他们最后一丝养分,

直到咽气的那一刻,他们才会被拉出去,像垃圾一样被处理掉。在这里的人,是没有人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