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海相遇九月，阳光仿佛浓稠的黄油，沉甸甸地涂抹在图书馆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上，
折射出柔和而慵懒的光线。许念百无聊赖地将脸颊轻轻贴在冰凉的玻璃上，
眼睛紧紧盯着窗外那棵梧桐树，一片又一片叶子悠悠飘落，她在心底默默数着，
这已经是第三十七片了。开学才第二周，高二3班那些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的面孔，
以及没完没了、仿佛无穷无尽的摸底考试，就已经让许念心生厌倦。这一切都像沉重的枷锁，
紧紧束缚着她，让她感到窒息。“同学，这本《夜晚的潜水艇》能借我看一下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那声音犹如大提琴的G弦被轻轻拨动，醇厚而深沉，
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瞬间吸引了许念的注意力。许念下意识地抬起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修长的手指，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在透过窗户的阳光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手腕处凸起的腕骨，
恰似一座小小的山峰，为这只手增添了几分独特的魅力。随后，她的目光缓缓上移，
才注意到手的主人。那是一个高瘦的男生，身上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
仿佛随时都会滑落。他的头发略显凌乱，微微遮住了眼睛，给人一种朦胧而神秘的感觉，
整个人就像一幅被水浸湿后又晾干的铅笔画，边缘模糊而弥漫着淡淡的忧郁气息。
“这...这是我先拿到的。”许念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将怀中的诗集抱得更紧了些。
为了等到图书馆购进这本新书，她已经足足等了三个月，内心对这本书充满了期待和珍视。
男生并没有坚持索要，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转过身，
迈着略显缓慢的步伐，朝着另一个书架走去。许念敏锐地注意到，
他走路时左腿的动作似乎有些不自然，每迈出一步，都像是在努力忍受着某种钻心的疼痛。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背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和担忧，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哲学区的拐角处，再也看不见。十分钟后，许念办理完借阅手续，
怀揣着心爱的诗集，准备离开图书馆。当她走出大门时，
却发现那个男生正坐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嘴里叼着一支烟。阳光穿过袅袅升起的烟雾，
在他的周身形成一圈毛茸茸的光晕，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纱衣。
学校的校规明确禁止学生吸烟，可他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图书馆里不能抽烟。”许念走到他身后，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觉的责备。
男生转过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我在图书馆外面。
”他的语气平淡而从容，仿佛早已料到会有人这样说。许念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按照往常的习惯，她本应该直接转身离开，然而，此刻一种莫名的冲动却在她心底悄然涌起，
驱使着她缓缓坐到了男生旁边，两人之间刻意保持着一臂的距离。“你是新来的？
”许念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我以前没见过你。”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试图从他的回答中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信息。“上周转学来的。许沉。
”他并没有伸手与她打招呼的意思，只是很自然地把手中的烟换到了离她较远的那一边，
似乎不想让烟雾影响到她，“你呢？”“许念。”她微微停顿了一下，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我们同姓。”“嗯。
”许沉轻轻吐出一个烟圈，那烟圈缓缓上升，在空气中逐渐消散，“五百年前是一家。
”许念忍不住笑了。她平时很少对陌生人展露笑容，
但这个男生身上那种冷淡中又透着奇怪坦诚的气质，却让她莫名地感到安心，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你也喜欢陈春成？
”她微微扬起手中的诗集，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希望能在他这里找到共鸣。
许沉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那光芒犹如深夜里突然划过的流星，虽然短暂，却异常耀眼。
“‘我们所有人的当下，都只是行走在未来的飘然上。’”他轻声念道，
声音低沉而富有感染力，仿佛在吟诵一首古老而神秘的诗篇。“‘而过去的幽灵，如影随形。
’”许念毫不犹豫地接上下一句，心跳也在这一刻突然加速。
这是《夜晚的潜水艇》里她最喜欢的一首诗，没想到眼前这个陌生的男生也对它如此熟悉，
这种奇妙的默契让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许沉盯着她看了几秒，
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探寻她内心深处的秘密。随后，他轻轻掐灭烟头，
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上课铃要响了。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处，许念才如梦初醒，
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忘记了呼吸。她缓缓低下头，看着怀中的诗集，
封面上那艘蓝色的潜水艇仿佛正缓缓驶向深邃的海底，而她的心，
也像被那艘潜水艇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圈圈细密而温柔的涟漪。
第二章 天台上的鲸鱼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一片片金色的光影。
许念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不经意间，她的目光扫向靠窗的最后一排，
竟然看到了许沉的身影。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头微微低垂，正专注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的脸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使他看起来宛如一幅尚未完成的素描画，线条简洁却又充满了故事感。
“听说他是从S中转来的，”同桌林小雨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似的，迅速凑到许念耳边，
压低声音八卦道，“S中可是重点中学，怎么会转到我们这种普通高中呢？
”林小雨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期待着许念能给出一些答案。
许念没有回应林小雨的话，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许沉吸引住了。她注意到许沉写字时，
左手一直藏在袖子里，只露出苍白的指尖，似乎在刻意隐藏着什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
老师看到新同学许沉，便让他站起来做个自我介绍。许沉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面无表情地站在讲台上，眼神平静地扫过全班同学，然后简单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便径直回到了座位上，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简洁得让人有些措手不及。“没了？
”数学老师显然有些尴尬，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试图打破这略显沉闷的气氛，
“比如兴趣爱好什么的...”“没有。”许沉的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教室里，
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同学们的耳中。他的语气平淡，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对这些并不在意。
下课铃响后，同学们纷纷起身，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去操场做课间操。
而许念因为脚踝扭伤，向老师请了假，独自留在了教室里。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许沉的座位，
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心驱使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她看到许沉桌上摊开的笔记本，
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然而大部分都被粗暴地划掉了，
仿佛那些文字承载着他不愿回首的思绪。只有一行字还清晰可见：“我是一头搁浅的鲸鱼。
”许念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她瞬间想起《夜晚的潜水艇》里的一句话：“每个人心中都有一艘潜水艇，
载着不为人知的伤痛，在深海中孤独航行。”她似乎在这一刻，
捕捉到了许沉内心深处那一丝难以言说的孤独与痛苦。午休时间，许念在校园里四处张望，
不经意间看见许沉独自朝着天台的方向走去。学校的天台理论上是禁止学生进入的，
那扇通往天台的门锁早就坏了，只是一直没有人来修理。许念犹豫了一会儿，内心挣扎着，
但最终还是决定跟上去。她轻轻地推开那扇生锈的铁门，“嘎吱”一声，
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她看见许沉正静静地坐在天台边缘，
双腿悬空在半空中，手里夹着一支烟，烟雾在风中袅袅升起。风吹动着他的头发，
露出额头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那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这里危险。”许念忍不住说道，她的声音在风中有些颤抖，既担心许沉的安全，
又害怕打破此刻这看似平静的氛围。许沉缓缓回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已经看淡：“那你还不走？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许念没有听从他的话离开，而是慢慢地走到他旁边，
不过刻意离天台边缘远远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你为什么转学？”她鼓起勇气问道，
心中对这个问题充满了好奇。许沉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那烟雾在风中迅速消散：“S中太吵。”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这里也很吵。”许念轻声回应道，她看着许沉的侧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但这里的吵闹不一样。”许沉把烟掐灭，随手扔到一边，眼神望向远方，仿佛陷入了回忆，
“S中的吵闹是‘你必须成为什么样的人’，
那种压力让人喘不过气；这里的吵闹只是‘你要按时交作业’，相对而言，没那么让人压抑。
”许念微微点头，她似乎理解了这种区别。“你喜欢鲸鱼？”她下意识地指着自己手腕内侧，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鲸鱼纹身贴，那是她对鲸鱼喜爱的一种表达。
许沉的目光在她手腕上停留了几秒，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嗯。
它们能听见几十公里外的声音，却无法呼救。”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仿佛在讲述一个悲伤的故事。“为什么？”许念好奇地问道，她被许沉的话深深吸引，
想要探寻更多关于他内心世界的秘密。“因为频率不对。”许沉缓缓站起身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像有些人，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真正沟通。”说完，
他头也不回地朝着天台门口走去。许念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
心中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这个男生吸引——他们都是深海里孤独的鲸鱼，
用着不被世人理解的频率，呼唤着那永远不会到来的回应。那天晚上，许念坐在书桌前，
打开日记本，在上面写下一句话：“今天遇到一头鲸鱼，他眼里有整个海洋的忧郁。
”她希望能通过文字，记录下这特殊的一天，以及那个让她心动的男生。
第三章 抽屉里的诗从那以后，许念开始格外留意许沉的一举一动，
那些细微的细节都像是一把把钥匙，试图打开他内心深处的大门。她发现，
许沉总是独自一人吃午饭，坐在食堂的角落里，仿佛与周围的喧嚣隔绝开来。
他喜欢把番茄酱挤在餐盘边上，用手指勾勒出各种奇怪的图案，那些图案看似随意，
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特殊的意义。上课时，许沉看似心不在焉，眼神常常望向窗外，
或者盯着书本发呆，但每当老师提问，他总能迅速给出正确答案，让同学们惊叹不已。
许念还注意到，他左手手腕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那疤痕像一条细细的蚯蚓，
蜿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仿佛在诉说着一段痛苦的过往。周三的文学社活动如期举行，
许念作为副社长，需要和大家一起商讨下周校园文化节的方案。她思索片刻后，
提议道：“我们做一个‘海洋主题’的诗朗诵会吧，海洋有着无尽的神秘和深邃，
一定能激发同学们的创作灵感。”“太抽象了，”社长刘明立刻摇头表示反对，
“不如做经典诵读，选《红楼梦》选段什么的，这样更保险，也更容易获得大家的认可。
”“但...”许念还想继续解释自己的想法，试图说服刘明。“许念说得对。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教室后排传来。许念惊讶地回头，
看见许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文学社活动现场。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走到前面，
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听见鲸鱼的声音”几个大字，“可以征集原创诗歌，
关于孤独、关于不被理解的呼喊，以海洋为主题，这样会更有深度和创意。
”刘明还想再提出反对意见，但其他社员已经被这个新颖的主意吸引住了，
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最终，活动方案确定下来，由许念和许沉负责具体策划。活动结束后，
许沉脚步匆匆地往外走，许念见状，小跑着才追上他。“我以为你不会参加这种活动。
”她微微喘着气说道，脸上带着一丝疑惑。许沉脚步不停，
淡淡地说：“我交转学申请表时勾选了文学社，老师让我至少露个脸。
”“但你提出了很棒的建议。”许念真诚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赞赏。
许沉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神深邃而神秘：“你知道鲸鱼为什么会搁浅吗？
”许念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因为它们病了，或者受伤了，
听不见回声定位的信号。”许沉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讲述一个悲伤的童话，“然后就迷路了。
”说完，他没有再多做解释，转身继续向前走去。那天晚上，许念回到家后，
翻出那本《海洋生物图鉴》，认真地查遍了所有关于鲸鱼的资料。凌晨两点，
她终于在一张淡蓝色的便签纸上写下：“灰鲸的迁徙距离最长，但它们总是独自旅行。
”第二天一早，趁着教室里还没有人，她悄悄地把纸条塞进了许沉的课桌抽屉里。
她没有署名，但她有一种直觉，许沉会知道是谁放的。接下来的一周，
许念每天都会在许沉抽屉里放一张手写纸条，有时是一句充满诗意的话语，
有时是一段鲜为人知的关于鲸鱼的冷知识。许沉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这些纸条，
但她敏锐地注意到，他开始在文学社活动时多停留一会儿，
偶尔甚至会对她笑一下——那种转瞬即逝的微笑，像阳光掠过海面的一瞬闪光，虽然短暂，
却让许念的心跳瞬间加速。周五下午，许念像往常一样在图书馆里寻找书籍，不经意间，
她在图书馆角落发现了一本《鲸歌》，书里夹着一张纸条：“今晚七点，天台。
——许沉”看到纸条的那一刻，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以至于担心会被路过的同学听见。六点五十分，许念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在天台门口，
手里紧紧攥着那本《鲸歌》，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泛白了。她的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不知道今晚许沉约她来这里会说些什么。许沉已经在那里了，身边放着两罐可乐和一包烟。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许念脚下，
仿佛在他们之间架起了一座无形的桥梁。“你来了。”他看到许念，淡淡地说道，
好像早就知道她一定会来。许念微微点头，走到他旁边坐下，接过他递来的可乐。
冰凉的铝罐上凝结着水珠，像鲸鱼浮出水面时带起的海水，她轻轻抿了一口，
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你收到我的纸条了。”她说，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种肯定，
她相信许沉一定看到了她的心意。“嗯。”许沉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整整齐齐的蓝色便签纸，
那是许念这一周来写给他的纸条，“我喜欢这张：‘蓝鲸的心脏有一辆小汽车那么大，
但它们的血管细得容不下一个人类通过。’”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许念的脸红了，她没想到许沉会如此珍视她写的纸条，还随身带着。“你为什么约我来这里？
”她鼓起勇气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许沉没有立刻回答。他点了一支烟，
静静地看着烟雾在夕阳中缓缓消散，仿佛在思考着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因为我没人可以说话。”最终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孤独，
“而你看过《夜晚的潜水艇》，我们好像能理解彼此的世界。”就这样，
他们开始了每周五的天台约会。有时许沉会带来一首自己写的诗，
那些诗句充满了对生活的感悟和内心的挣扎，许念总会认真倾听，
给予他最真诚的回应；有时许念会朗读一段她喜欢的小说，用她温柔的声音，
将小说中的世界展现在许沉面前。他们很少谈论学校里那些琐碎的事情，
也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
话题总是围绕着书籍、音乐和那些遥远得仿佛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地方。
许念逐渐了解到许沉喜欢后摇音乐，那种充满氛围和情感的音乐，
仿佛能触动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他讨厌甜食，
觉得那过于甜腻的味道会让他感到不适；他还能背诵整部《哈姆雷特》，
每当他朗诵起那些经典的台词，眼神中都会闪烁着别样的光芒。许沉也发现许念害怕打雷，
每当雷声响起，她总会不自觉地颤抖；她喜欢收集橡皮擦，
那些形状各异、色彩斑斓的橡皮擦，摆满了她的一个小盒子；她梦想有一天能去冰岛看极光，
想象着那绚丽多彩的极光在夜空中舞动的梦幻场景。十月的最后一个周五，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细密的雨丝如银线般纷纷扬扬，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