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晚在鬼屋走散,她人间蒸发。>我守了鬼屋七天七夜,用全部积蓄买下它日夜翻找。
>五年后山洪冲出一具白骨,紧握着我与她的合影。>警方顺藤摸瓜,破获大型拐卖案。
>沈警官盯着我的眼睛:“卖家描述的特征,和林晚完全一致。”>“包括她手腕上那条,
你亲手编的手绳。”>他拿出泛黄的交易记录,签名赫然是我的笔迹。>我沉默地拉开抽屉,
里面装满一捆捆现金。>监控屏幕突然闪烁,新来的女大学生消失在林晚当年走失的走廊。
---雨下得像天被捅了个窟窿。豆大的雨点砸在“幽冥界”那破旧霓虹招牌上,滋啦一声,
最后一点猩红的光挣扎着熄灭,彻底沉入黑暗。陈默就跪在这片黏腻的黑暗里,
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被风雨剥蚀得只剩倔强的石像。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刺猬般的短发往下淌,流过紧绷的下颌线,砸在积满污水的泥地上,
溅起细小肮脏的水花。鬼屋那扇歪斜、锈蚀的铁门紧闭着,沉默地挡在他面前,
如同合拢的巨兽口齿,吞掉了他整个世界的光。七天七夜了。他在这里,
像一颗生了锈的钉子,死死钉在这扇门前。七天前,这里不是这样的。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棉花糖的甜腻和爆米花油腻的香气,劣质音响放大的鬼哭狼嚎撕裂着耳膜。
林晚抓着他的手臂,指尖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眼睛却亮得像落满了星子,
盛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她穿着那条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连衣裙,
像一朵误入喧嚣沼泽的铃兰花。“陈默,快点快点!”她声音清脆,带着点撒娇的鼻音,
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扯着他的衣角,“听说这次新加了‘无间走廊’,超***!”他侧过头,
能清晰看到她鼻尖沁出的细小汗珠,
还有她手腕上那条细细的、有些褪色的红绳——那是他用登山绳的余料,
笨拙地编了好几个晚上才弄成的,丑得他自己都嫌弃,她却宝贝似的戴了快两年。
他喉咙有些发紧,嗯了一声,反手更用力地握紧了那只冰凉微颤的小手,
带着她挤过喧嚷的人群,汇入鬼屋入口那蠕动的、散发着汗味和期待的黑色人流。
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和声。
世界瞬间沉入一种粘稠的、带着霉味的黑暗,只有几缕惨绿或幽蓝的灯光,
像垂死萤火虫的尾光,勉强勾勒出扭曲的通道轮廓。冷气开得十足,
阴风打着旋儿贴着后颈钻,空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灰尘和陈年道具血浆的甜腥味。
四面八方都是刻意制造的尖叫和呜咽,空洞地撞击着耳膜。林晚的手心瞬间变得汗津津的,
身体几乎完全贴在了陈默身上,每一次突然从头顶垂下的破布条或者角落弹起的骷髅道具,
都能让她发出短促的惊叫,随即又不好意思地低笑出声,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别怕,我在。
”陈默的声音在诡异的背景音效里显得格外低沉稳定,像一块投入激流中的磐石。
他把她护在靠墙的内侧,用自己的身体隔开那些黑暗中可能伸出的“鬼爪”。
他们在一个岔路口停下。左边是“血池地狱”,
粘稠的暗红色灯光映照着脚下“咕嘟”冒泡的塑料血池,腥味扑面而来;右边是“黄泉路”,
狭窄的通道里挂满惨白的纸幡,被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簌簌飘动,隐约有低沉的诵经声传来。
“走…走哪边?”林晚的声音有点发飘,下意识地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陈默的目光在两条同样令人不适的路径上扫过,似乎在权衡。他下意识地捏了捏她的手。
“右边吧,黄泉路听着没那么……血腥。”“好。”她立刻点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紧紧挨着他踏入了那条挂满白幡的狭窄通道。通道比想象中更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
白幡不时扫过脸颊,冰冷滑腻。诵经声在头顶盘旋,忽远忽近。
脚下的地面也变成了凹凸不平的触感,模拟着崎岖的石板路。林晚几乎是闭着眼,
全靠陈默在前面牵引着走。突然!通道猛地剧烈一震!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音效大概是设计好的机关,
头顶几盏本就昏暗的绿灯瞬间爆裂,碎片稀里哗啦砸落!
整个空间陷入彻底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刺鼻的焦糊味和浓烟弥漫开来!“啊——!
”林晚的尖叫被淹没在更大的、此起彼伏的游客尖叫声中。
她的手在剧烈的震动和突如其来的黑暗中猛地一滑!“林晚!”陈默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反手就抓!指尖似乎擦过她冰凉的手腕,擦过那条粗糙的红绳……然后,空了。只有空气,
冰冷的、带着焦糊味的空气。“林晚!你在哪?!”他嘶吼着,
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撞出回音,又被更大的混乱噪音吞没。他像疯了一样在黑暗中挥舞手臂,
身体撞上冰冷粗糙的墙壁,绊在凸起的地面模拟物上,踉跄着。
除了同样惊惶摸索的其他游客的身体,什么都没有。那朵铃兰,消失了。
消失在这片人为制造的、浓稠的黑暗和混乱里。……“警察同志!求求你们!再进去找找!
她肯定还在里面!肯定是被困在哪个角落了!”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颤抖。他死死抓住一个年轻民警的胳膊,
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制服里。他双眼赤红,布满蛛网般的血丝,脸颊深深凹陷下去,
七天七夜几乎水米未进、不眠不休的守候,把他熬干了形,只剩下一股偏执的劲头撑着。
年轻民警脸上写满疲惫和无奈,试图掰开他的手:“这位同志,冷静点!我们理解你的心情!
真的!但这鬼地方,我们搜了多少遍了?角角落落,通风管道,员工休息室,
连道具棺材都撬开看了!监控……唉,你也知道,里面黑灯瞎火的,关键地方还坏了,
根本看不清!外面几个出口的监控也都查了,没有拍到林晚小姐离开的画面!一个大活人,
不可能凭空消失啊!”“不可能!她就在里面!”陈默猛地甩开民警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转身又扑向那扇冰冷的铁门,用肩膀疯狂地撞击着,“开门!让我进去!林晚!
林晚你回答我啊!”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在空寂的游乐场废墟上。其他几个警察沉默地看着,
眼神复杂。鬼屋的老板,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头发油腻的中年胖子,叼着烟站在稍远处,
不耐烦地吐着烟圈:“疯子!都说了人没在我这儿!耽误老子生意这么多天,损失算谁的?
晦气!”就在这时,一个年长些的警官走了过来,是这片区的负责人,姓王。
他拍了拍陈默剧烈起伏的肩膀,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小伙子,停手吧。
再撞下去,你也倒下了,还怎么找她?我们技术科的同事反复确认过,所有证据都显示,
林晚小姐没有离开过这座建筑,但里面也确实找不到人。唯一的解释……”他顿了顿,
似乎在斟酌词句,“可能是存在我们尚未发现的、极其隐蔽的通道或者暗室。但这需要时间,
需要更专业的设备和勘察。你先回去休息,等消息,好吗?我们绝不会放弃调查。”“休息?
”陈默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王警官,那眼神像受伤的孤狼,绝望又凶狠,
“她可能就在里面某个地方!她害怕!她冷!她等我救她!我怎么能休息?!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嘶哑,“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她!等到她出来!
或者……或者等到我死!”雨水早已将他全身浸透,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勾勒出嶙峋的骨架。他不再撞门,只是死死贴着冰冷的铁门滑坐下去,蜷缩在门边的角落里,
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那背影,
在滂沱大雨和废弃游乐场光怪陆离的霓虹残影映衬下,像一块被世界遗弃的、绝望的墓碑。
王警官重重叹了口气,对年轻民警使了个眼色:“留两个人,看着他点,别让他出事。
其他人收队。”雨幕中,警车的红蓝灯光闪烁着远去,最终消失在街道尽头。
偌大的废弃游乐场,只剩下雨声、风声,和角落里那个蜷缩着的、被绝望吞噬的身影。
鬼屋老板骂骂咧咧地锁好了自己的小办公室门,也钻进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引擎轰鸣着,
碾过泥泞的地面,很快也消失在雨夜里。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陈默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断断续续,被无情的雨声敲碎。
七天七夜的执念,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在他灵魂深处烫下了一个永不磨灭的印记——这扇门,
这片黑暗,困住了他的林晚。他必须进去,必须把她找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当鬼屋老板叼着烟,
精明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却眼神执拗得吓人的年轻人时,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买?就这破地方?”老板嗤笑一声,吐出一个烟圈,“老弟,
不是我看不起你。这地方邪性,晦气!人是在我这里丢的,警察都查不明白!你买了干嘛?
开鬼屋?谁还敢来?开纪念馆?赔死你!”陈默站在积满灰尘、散发着霉味的鬼屋前台,
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但背脊挺得笔直。他无视了老板的嘲讽,
只重复着那句话,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我买。开个价。”老板眼珠转了转,
报出一个明显虚高的数字,带着试探和戏谑:“这个数!少一分都不行!而且,现金!
一次性付清!”他等着看这个年轻人脸上的退缩或绝望。陈默只是沉默了几秒,
然后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磨损严重的旧皮夹,
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卷用橡皮筋捆着的钞票。他动作有些僵硬,一张一张地数着,
有零有整,甚至夹杂着一些旧版的纸币。每一张都似乎带着体温和重量,那是他所有的积蓄,
是无数个日夜省吃俭用、打零工攒下的微薄希望,
是原本准备和林晚一起开始新生活的启动金。此刻,
它们被毫不犹豫地堆在了油腻的前台桌面上,像一座小小的、浸满血汗的坟茔。
老板看着那堆钱,又看看陈默那张平静得近乎死寂的脸,心里莫名地有点发毛。
他咽了口唾沫,飞快地数了一遍钱,数目竟然分毫不差。他不再废话,
动作麻利地翻出皱巴巴的转让合同,签上自己的大名,
把一串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钥匙“哐当”一声拍在钱堆旁边。“行!算你小子有种!
这鬼地方,还有里面那些破烂玩意儿,都归你了!”他抓起钱,
胡乱塞进一个破旧的黑色塑料袋里,像甩掉什么烫手山芋,“从今往后,
出什么事都跟我没半点关系了!别来找我!”说完,他拎着袋子,
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他那辆破面包车,引擎发出一阵难听的轰鸣,绝尘而去。陈默站在原地,
听着车声远去。他伸出手,拿起那串冰冷的钥匙。金属的寒意瞬间刺入掌心,他紧紧攥住,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转过身,面对着身后那片深邃无光的入口,
像一尊沉默的守门石像。鬼屋,现在是他的了。从此,这座废弃游乐场最阴森的角落,
多了一个幽灵般的“主人”。陈默彻底搬了进来,就在那间散发着霉味和灰尘的前台后面,
用几张硬纸板铺在地上,就是他的床。白天,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困兽,
在迷宫般的鬼屋内部疯狂地挖掘、敲打、拆卸。他砸开那些粗制滥造的塑料墙壁,
撬起一块块肮脏的地板,钻进布满蛛网的通风管道,用强光手电一寸寸搜索着每一寸黑暗。
道具骷髅被拆散,假血池被抽干,模拟棺材被翻了个底朝天……灰尘弥漫,碎屑纷飞,
他灰头土脸,汗水混合着污垢在脸上淌出一道道沟壑,只有那双眼睛,
依旧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念。夜晚,当整座城市沉入睡眠,游乐场死寂一片时,
他就坐在那扇冰冷的铁门后,背靠着门板。
鬼屋里那些废弃音响偶尔会发出电流干扰的滋滋声,像某种垂死的***。
风声穿过破损的窗户缝隙,呜呜咽咽,如同女人的哭泣。陈默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他手里紧紧攥着林晚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阳光下的她,
笑容灿烂得晃眼。黑暗中,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那无声的、日复一日的漫长等待。
“林晚……”嘶哑的低语在死寂中回荡,带着血的味道,“你在哪?你……冷不冷?
”无人回应。只有更深的黑暗,将他层层包裹。时间在这座被遗忘的鬼屋里失去了刻度。
日升月落,窗外的梧桐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秃,复又萌出新芽。五年,像一把迟钝的锉刀,
在陈默身上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当年那个眼神执拗、带着少年意气的青年,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阴郁、如同鬼屋本身一部分的男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不见天日,
让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颧骨高耸,眼窝深陷,
里面沉淀着化不开的、如同凝固沥青般的阴霾。他依旧住在鬼屋深处,
只是不再像最初那样疯狂地拆砸。鬼屋内部被他整理过,那些残破的道具被堆放在角落,
蒙上厚厚的灰尘。他清理出了几条主要通道,维持着基本的照明,像一个固执的守墓人,
看守着这片埋葬了他所有念想的废墟。他变得极其沉默寡言,几乎不与外界接触。
唯一能证明他与这个社会还有一丝联系的,是门口那个锈迹斑斑的邮箱。每个月,
会有寥寥几封信件塞进来——大多是水电催缴单,
知从哪个小杂志社寄来的、稿费微薄得可怜的汇款单他曾在一些午夜恐怖故事栏目投过稿,
署名是“守夜人”。那天,一场罕见的、持续了数日的特大暴雨终于停歇。天空像被洗过,
呈现出一种虚假的、脆弱的湛蓝。
陈默正费力地清理着鬼屋入口处被暴雨冲刷堆积的淤泥和垃圾。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和腐烂植物的气息。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打破了这片死寂的宁静。几辆警车呼啸着,卷起泥水,猛地停在了鬼屋前的空地上,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车门打开,跳下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警官。
他肩章上的警衔标识显示身份不低。陈默的动作停住了,
手里握着的破旧铁锹“哐当”一声掉在泥水里。他直起身,浑浊的目光投向那群不速之客,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戒备,像一头被闯入领地的孤狼。
为首的警官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步伐沉稳有力。他掏出一个警官证,
清晰地展示在陈默眼前。“陈默?”警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
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审视着陈默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沈岩。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陈默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只是看着沈岩,又越过他的肩膀,
看向那几辆闪着红蓝光芒的警车,身体僵硬得像一块风化的石头。沈岩没有催促,
只是静静地、极具压迫感地回视着他。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雨后风穿过空旷游乐场的呜咽声。“……什么事?”陈默终于开口,
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铁锈。沈岩的目光扫过他沾满污泥的裤腿和那双空洞的眼睛,
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字字如冰锥:“林晚,找到了。”这三个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
在陈默死水般的世界里轰然炸开!他身体猛地一晃,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冰冷的鬼屋外墙,
才勉强站稳。深陷的眼窝里,那双沉寂了五年的眸子,
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难以置信、一丝极其隐晦的恐惧……最终,
所有情绪都被一种更深的、仿佛要将他吞噬的茫然覆盖。他张了张嘴,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市局刑侦支队的问询室,光线惨白,
空气冰冷而凝滞,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座椅特有的生硬气味。沈岩坐在桌子对面,
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锐利如手术刀,剖析着陈默脸上每一个细微的抽搐。
陈默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里,背脊挺得僵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低着头,视线凝固在桌面反射的模糊光斑上,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蜡像。“陈默,
”沈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昨天,
在邻省平山县老鸦岭地区,一场特大暴雨引发的山洪冲垮了一段河道。在清理淤积物时,
发现了一具人类遗骸。”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锁住陈默低垂的脸,
捕捉着那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条。“遗骸……很不完整,掩埋时间很长,初步推断在五年左右。
”沈岩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法医正在进行详细的尸检。
但是……”他刻意放慢了语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陈默的耳膜上,
“在遗骸紧握的左手指骨中,我们发现了一张照片。”沈岩从桌上的文件夹里,
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装在透明证物袋里的照片,推到陈默面前。
照片边缘已经严重破损、发黄,浸满了污渍,画面模糊不清,
但依旧能辨认出——那是陈默和林晚的合影。阳光灿烂的公园长椅上,林晚歪着头,
笑容灿烂地依偎在陈默身边,陈默则显得有些拘谨,嘴角微微上扬。照片上,
林晚手腕处那抹褪色的红绳,在污浊的背景下,依旧刺眼。陈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像寒风中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布满血丝、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死死盯住证物袋里的照片,瞳孔骤然放大,
里面翻涌着惊骇、剧痛,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仿佛要将他自己撕裂的绝望。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身体前倾,
似乎想伸手去触碰那张照片,却又像被无形的火焰灼伤般猛地缩回,
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不……不……”破碎的音节从他齿缝间挤出,带着濒死的绝望,
“不会是她……不是她……不可能……”沈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崩溃,
眼神深处却没有任何波澜,只有冰冷的审视。他等了几秒,
待陈默那剧烈的喘息稍微平复了一些,才再次开口,
声音如同淬了冰:“根据遗骸发现的地点,
结合我们长期追踪的一个跨省拐卖妇女犯罪团伙的线索,我们进行了并案侦查。
”沈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穿透陈默伪装的痛苦,直刺核心,“就在刚才,
我们成功抓获了该团伙的一名重要成员。”他身体微微前倾,
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空气凝固:“他交代了五年前的一桩交易。地点,
就在本市那座废弃游乐场附近。时间,恰好是林晚失踪的那天晚上。”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
抓着头发的双手僵在半空,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
沈岩一字一顿,声音清晰无比,如同法庭上的最终宣判:“那个被卖掉的女孩,
买家提供的特征描述是:二十岁左右,身高一米六二,长发及肩,
穿着浅蓝色连衣裙……”他死死盯住陈默骤然收缩的瞳孔,补上了那致命的一句,“特别是,
左手腕上,戴着一根红色的、手工编织的手绳。”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钢针,
狠狠扎进陈默的神经末梢。浅蓝裙子……红绳……那根他亲手编的、丑丑的红绳!“不!!
”陈默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带倒了沉重的金属椅,发出刺耳的巨响!
他双手撑在冰冷的桌面上,身体剧烈地前倾,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沈岩,那眼神里有极致的痛苦,
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般的疯狂,“你撒谎!骗子!
你们找不到她……就想用这个来骗我?!她不可能被卖掉!不可能!”沈岩稳稳地坐着,
面对陈默的失控咆哮,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锐利冰冷。
他缓缓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那纸边缘卷曲发毛,沾着可疑的污渍,
像是从某个尘封的角落强行撕扯出来的。纸上是手写的几行字,字迹潦草却透着一股狠劲,
记录着时间、地点、模糊的“货物”特征描述“女,二十许,蓝裙,红绳手链”,
以及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金额。沈岩将这张纸“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
指尖精准地点在那潦草字迹的最后方,一个力透纸背的签名处。“这份原始的交易记录,
是从那个落网主犯藏匿的一个旧账本里撕下来的。”沈岩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锤子,
每一个字都砸在陈默摇摇欲坠的神经上,“看清楚,陈默。这签名,你认得吗?
”陈默撑在桌上的手臂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通了高压电。
他充血的眼球死死聚焦在那个签名上——那熟悉的笔锋走向,
那刻意拉长的最后一笔的弧度……那是他的字!是他陈默的笔迹!即使隔了五年,
即使写在那样的纸上,他也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试图挤出一个否认的、愤怒的表情,
却最终只呈现出一种濒临崩溃的抽搐。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额角豆大的冷汗,顺着惨白如纸的脸颊滚落。
“不……不可能……”他嘶哑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身体摇摇欲坠,
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垮塌,“伪造……这是伪造的!你们陷害我!
林晚……林晚她……”他想喊她的名字,却像被扼住了咽喉,只剩下空洞的喘息。
沈岩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
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匕首,直直刺入陈默混乱不堪的眼底,
将他所有的挣扎和伪装彻底洞穿!“伪造?”沈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
“那你告诉我,陈默!林晚失踪后,你守了七天七夜,然后几乎立刻就用你全部的积蓄,
买下了那座闹鬼的、人人避之不及的破屋子!你一个刚毕业、毫无背景的穷学生,哪来的钱?
嗯?!”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证物袋都跳了一下,
那张泛黄的交易记录纸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刺目。
“你买鬼屋的钱——”沈岩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一字一顿,带着摧毁一切的冰冷力量,
“就是这笔卖掉她的钱,对不对?!”“轰——!”这最后一句质问,如同九天落下的雷霆,
在陈默早已崩裂的世界里轰然炸响!他感觉自己的头盖骨都被掀飞了,脑浆在沸腾,
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他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身体踉跄着,
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光滑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靠着墙,才勉强没有滑倒,
但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
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腔和那双盛满了极致惊骇与……某种被彻底撕开伪装的空洞的眼睛。
时间仿佛凝固了。问询室里只剩下陈默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一声声撞击着死寂的空气。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惨白的皮肤上。他死死地盯着沈岩,又像透过沈岩,
看到了某个遥远而恐怖的深渊。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所有的辩解、愤怒、痛苦,
都在那张签名和沈岩致命的质问下,被碾得粉碎,
只剩下一种***裸的、被剥光了所有伪装的……死寂。沈岩没有催促,
只是用那双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像冰冷的探针,
一寸寸解剖着他灵魂深处的污秽。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
陈默脸上的狂乱和惊骇一点点褪去,最终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寒的死灰。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身,离开了墙壁的支撑。那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
他没有再看沈岩,也没有看桌上那张如同烙铁般的交易记录。他的目光,空洞地移开,
越过沈岩的肩膀,投向了问询室那扇紧闭的门,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东西。
然后,他动了。在沈岩锐利如刀的注视下,陈默像个梦游者般,动作迟缓而僵硬地转过身,
一步一步,走向问询室角落那个不起眼的、属于他自己的破旧帆布包。
每一步都踩在死寂的空气里,发出沉闷的回响。他蹲下身,拉开拉链,手伸进去摸索着。
沈岩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凌厉,身体微微绷紧,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然而,
陈默掏出的并不是什么武器。他拿出来的,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极其普通的铁皮饼干盒子。
盒子表面坑坑洼洼,锈迹斑斑,边角甚至有些变形,显然经历过无数次的摔打和摩擦。
陈默抱着那个盒子,又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回桌边。他无视了沈岩警惕的目光,
也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他伸出手,
动作有些迟钝地拉开了桌子侧面的一个空抽屉——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办公抽屉,
里面空无一物。在沈岩疑惑而警惕的目光中,陈默将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皮饼干盒子,
轻轻地、极其小心地,放进了空荡荡的抽屉里。仿佛在安放一件稀世珍宝。
做完这个毫无意义的动作,他才抬起眼。那双眼睛,深陷在眼窝的阴影里,
像两口干涸了千年的枯井,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令人心悸的虚无。
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沈岩身上,却又像是穿透了他,落在一个更遥远、更黑暗的地方。
他没有辩解,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了刚才那种濒死的绝望。
他只是用一种平静得可怕的、如同陈述天气般的语调,嘶哑地开口:“她怕黑。”声音很轻,
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岩的耳膜。沈岩的眉头骤然锁紧!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遍全身!这没头没尾的三个字,配合着陈默此刻那死寂空洞的眼神,
以及那个被郑重放入空抽屉的破旧饼干盒……这一切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和冰冷!
就在沈岩试图解读这诡异的举动和话语时——“滋啦……滋……”问询室角落里,
那台连接着鬼屋内部监控系统的备用显示屏,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来!雪花点疯狂跳动,
发出刺耳的电流干扰声。屏幕画面扭曲、拉伸,瞬间变成一片混沌的灰白噪点!
沈岩和陈默的目光,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过去!仅仅一秒,或者更短。
“滋——”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噪音,屏幕猛地恢复了清晰!
部那条著名的“无间走廊”——一条狭窄、逼仄、两边是布满抓痕和污渍的仿古砖墙的通道。
惨绿色的应急灯光,将通道映照得如同幽冥鬼蜩。这是当年林晚失踪的核心区域!此刻,
清晰的监控画面中,一个穿着浅色连衣裙、背着双肩包的年轻女孩,正独自一人,
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地,小心翼翼地踏入这条幽深的走廊。
她的身影在惨绿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沈岩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个女孩是昨天来市局报备过的一个外地大学生,叫周晓雯,来本市参加一个高校联谊活动,
活动地点就在那个废弃游乐场附近的青年旅舍!她曾向接待的民警咨询过鬼屋是否开放参观,
被明确告知那是私人产业且存在安全隐患,严禁进入!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是一个人?!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沈岩的心脏!
他猛地看向陈默!就在这一刻!屏幕上的画面,发生了让沈岩血液几乎冻结的一幕!
那个叫周晓雯的女孩,
刚刚走到当年林晚消失的那个岔路口位置沈岩对鬼屋地图早已烂熟于心。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左右张望,像是在辨认方向。突然!
污迹和划痕、看起来坚固无比的仿古砖墙——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那缝隙刚好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是更加浓稠、深不见底的黑暗!
周晓雯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脸上写满了惊愕和一丝恐惧。她似乎想转身逃跑……但已经晚了!
一只戴着黑色粗布手套的手,猛地从那道黑暗的缝隙里闪电般伸出!
一把死死捂住了周晓雯的口鼻!动作快、狠、准!没有丝毫犹豫!“唔——!
”周晓雯的惊呼被瞬间堵死在喉咙里,只剩下模糊的呜咽!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身体剧烈地挣扎扭动起来!然而,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紧接着,
另一只手也从黑暗缝隙里探出,粗暴地抓住了她胡乱挥舞的手臂!巨大的力量拖拽着她,
像拖一个轻飘飘的麻袋!周晓雯的双腿徒劳地蹬踹着冰冷的地面,
鞋子与粗糙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她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显得如此微弱和绝望!
仅仅两三秒钟,她整个人就被那只恐怖的手,以一种蛮横的姿态,
强行拖进了墙壁那道骤然裂开的黑暗缝隙之中!“砰!”一声沉闷的轻响,
那面滑开的墙壁瞬间复位!严丝合缝!通道里空荡荡的,
只剩下惨绿色的灯光依旧冰冷地照着,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过。只有通道地面上,
周晓雯挣扎时掉落的一只白色运动鞋,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残酷的句号。
整个掳掠过程,快得如同鬼魅!从墙壁裂开到女孩消失,不超过五秒钟!干净、利落、残忍!
沈岩的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他猛地转头,看向陈默!动作快得几乎扭伤脖子!陈默依旧站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面对着监控屏幕的方向。惨白的光线映照着他半边脸,另一半则隐没在深沉的阴影里。
就在沈岩转头的瞬间,陈默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
那是一种……混合着解脱、嘲弄、以及某种深不见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
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弧度,凝固在陈默惨白如纸的脸上,
如同用刻刀在石像上凿出的一个冰冷符号。没有声音,没有动作,
只有监控屏幕上那惨绿的光,在他深陷的眼窝里跳跃,映出一片死寂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