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难过,请为我唱支歌吧!沮丧失落骤然袭来,有乔觉得疲惫不堪,她很想听一支歌,
一支轻轻的温柔歌。在朋友圈写下这句话后,又一字一字删除了。怔了半晌,
她又一字一字写了出来。干嘛自作多情呢。有乔朋友并不多,唱歌的朋友更是没有。
一个二十年又一个二十年,谁还有唱歌的心情。窗外的天暗的很,雨在云中,越来越重,
倾盆大雨是预料之中的。有乔关了电脑。看了停在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心中笑笑,
随手按了发表。果然,雨落的比电梯下降的速度更快,不等走出大门口,
毫无章法又狂暴的风携着大雨如注,不停砸向地面。路上行人的伞被风吹得翻折,
慌乱的在雨中跑着,寻找避雨之地,伞,不过有聊胜于无,身上都是被淋湿的。
有乔专注地看着大雨。她不是很周全的人,包里总是忘记备下该准备的物什,
比如此刻急需的那把伞。她只能看着雨。大雨虽然有很多不便利之处,可也有很多意趣。
在乡间长起来的有乔对雨的喜爱多过不耐,尽管雨也让她狼狈过,她心底对雨总是宽容的。
等雨等得百无聊赖,有乔下意识拿出了手机。打开手机,有乔吓了一跳,
朋友圈的文字下面竟然有一条回复:你想听什么歌?头像是陌生的,名字却有点熟悉。
她笑了。这的确是个不算很好笑的玩笑。如果他还留在他们分别时的那座城市,
他们之间的距离总要超过一千公里吧。可是,他不在那座城市又会去哪里呢,那是他家乡,
那里有他的家呀。有乔起了顽皮的心思,你现在都喜欢唱什么呢?消息沉默了。
有乔忽然想起来,这个安静腼腆的男孩儿,他说话总是声音低柔。呵,男孩儿,
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是二十三岁吧,因为他们是同龄的,
有乔推算一下自己也就清楚了。不过是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第一年。入职一家公司,
有欢喜有烦恼的过着对未来有憧憬有期许的生活,这些憧憬和期许都很潦草,
像是随意画在白纸上的草图,杂乱的线条,拙劣的技法,又生机勃勃。于是,
认识了很多同事。他正好坐在有乔对面。可交流并不多。有乔带着村里姑娘的笨拙羞涩。
男孩性子安静,本就话语无多。是一个周末吧,有乔加班,完成了手中的工作,
点开了一款音乐软件,听着听着,一首歌闯进了心里,
低哑浑厚的嗓音缓缓吟唱着一个古老的故事,有乔听得心都沉进歌声里。这么好的歌呢,
独乐乐大大削减了听歌的乐趣。有乔真想即刻将这首歌送到每双耳朵前。可四顾无人,
只有对面安静的坐着一个他。有乔犹豫再三,忍了又忍。抬头偷偷看了他好几次。
他一直专心看着电脑。有乔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将这首歌拖进了二人的对话框。“你听听,
这首歌是不是很好听?”末了,又加了一个笑脸。消息框并没有动静。有乔有点小小的失落。
明明是很好听的歌!可不仅发出的消息肉包子打狗,对面也安静的让人泄气。有乔告诫自己,
深得自己喜欢的未必合适他人脾胃,以后不能这么毛躁。喜欢也不一定就要示于人前。
有乔默默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还有一个半的周末要过呢。就在鼠标移到关机键上的时候,
对话框接连弹出了好几条消息。有乔狐疑地看向对面,并没有答案。她点开了消息,
是两首歌的链接,还有一行简洁的话语,这两首歌也很好听。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有乔笑了,重又戴上了耳机,在少言寡语之外又在心中赠给他一枚古怪的便签。
他听的歌并不是流行大众的。曲风和有乔喜欢的经常听的大相径庭。床前明月光,
我是郭德纲。可是郭德纲是谁啊,要到十几年后才带着一帮人大红大紫起来。一嗓子,
我说命运啊,听得有乔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这是哪个类型的歌啊。可是,
有乔毕竟很有耐心。认真听了两遍,觉得这样唱来的歌也还不错。
各人所好有时会打破别人印象,有乔也经历过了。她的一位老师,温文尔雅,
大家都以为他肯定喜欢班得瑞,其实他钟情于重金属摇滚,
是那时候的她们欣赏不了的崔健式的嘶吼。后来,有乔听到喜欢的歌,会随手发给他。
可也仅仅如此了。他们和其他的同事并没有不同。一起工作,分享工作的想法,
交流工作的技巧。就是这么一个男孩子,并不见得有什么特别。在日复一日的共事中,
有乔只觉得他话不多却很善良。有乔抱着一大摞资料出电梯,他很自然就接了过去,
自然到有乔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过年的时候,火车票很难抢到,有乔很犯愁,他知道了,
就说我家就在南站附近,南站偏远,买票人不多,我帮你买吧。果然,他就帮她买了一张票。
有乔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车站排了很长的队,
不知道他是不是起得很早就去车站了。可他后来也帮别的同事买了车票。有乔就释然了,
也就将过意不去从心上拂去了。慢慢地他们也熟络了。毕竟朝夕相处。
出任务时有乔采访的稿件也会语音发给他,让他帮着编辑。
有乔偶然间又发现这个男孩多才多艺。也不知什么原由,男孩儿说起自己喜欢画画,
有乔就随口说道,那你给我画一张吧。他倒很认真,画什么?画个小姑娘吧,
要不然画向日葵花。有乔挺喜欢向日葵的。觉得向日葵热烈温暖阳光。不过两日,
他果然给了有乔一张画。画的颜色很鲜艳,既有小姑娘,也有向日葵花。
是一个带着草帽的小姑娘手持一只向日葵花站在向日葵花田里,笑得很清甜。有乔有点吃惊,
没想到他真的会画。想来虽然他不很张扬,但应该也是很聪明的。
毕竟从那个学府里面学出来的,不管有乔觉得学校的名字多么带着土气,它都是一个985,
只不过那座城市太魔性,哪个校门走出来的人都大把大把,没有谁趾高气扬的起来。
有乔平白无故收了一幅画,心里又泛起了过意不去,她别无所长,不会唱也不会画,
不知道拿什么还报。可是,没过两天男孩也给别人送了一幅画。
有乔心中的过意不去又云淡风轻风流云散了。是呀,他还会唱歌吗?应该会吧。
有一次一个同事离职,他们一组的人送别,去了KTV唱歌,他唱歌了吗?记不得了。
可是校门,他肯定会打架子鼓。有一次,是个周一。午间大家说起周末的事情。
他说去帮他表弟打架子鼓了。那时候有乔还没见过也没听过架子鼓。
她从小到大身边的同龄人都在没白没黑的学习。没有谁会弹钢琴,也没听说谁敲架子鼓。
有乔很是好奇,什么架子鼓?他微微笑着,将手机中的照片给她看。有乔张圆了嘴巴,
她不能将这种打击乐器和身边的男孩儿联系在一起。她看看男孩,看看照片,
把嘴边的一连串问号咽了下去。她又看一眼架子鼓,
只是模糊觉得这种乐器演奏起来肯定很酷。后来,有乔在自己的城市看到好多次架子鼓演奏,
是小孩子们的展演。这种乐器的确挺酷的。可有乔真的很好奇,有次她实在忍不住,问了他,
你真的会打架子鼓吗?他眼睛弯弯的笑着,会呀,你什么时候可以来看我打鼓。有乔也笑了,
好呀。她倒真想看看一向腼腆安静的人切换到另一种风格是怎样的。可是,终于没有去看。
有乔离开了这座城市了。她没有看到他敲架子鼓,也没有看到他唱歌。都多少年了?!
二十年了。比张爱玲写的十八春还要长一些。有乔看着弯着腰的问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这世间原本就没有忘忧草,也没有哪支歌听听就不再难过的。人生这么简单就好了!想了想,
有乔复道,只要不是古古怪怪的,什么都好。他回复了一个笑脸。有乔看向天上,
已经看不清了。风将柳枝刮得在雨中狂舞,雨随着风起了阵阵水雾,水濛濛的世界。
不知道他待会儿会发给自己一首什么歌呢?有乔在心里胡乱猜想。消息传过来了,
有乔想着不知道他现在听歌的口味变了没有。却是一行文字。说定了,我在x月x日x时,
xx站牌后面的小公园内就唱xxxxxx。不要失约。有乔愣住了。他是认真的吗?
他一向认真。他吃饭的时候好像也很认真。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有乔已经办好了离职。
他给有乔送车票。有乔的过意不去再次浮上心头。她请他吃饭。
从一个呆了五六年的城市要回到故乡了。故乡反倒生疏。
有乔一时分不清心里和哪个城市更亲近些。心里千头万绪又有些不安怅惘,
一向好胃口的她吃什么都失了味道。他却吃的很认真,还边吃边道,这牛肉很好吃呀,
多谢你请我吃饭。有乔觉得这些牛肉留在自己这里反倒是种辜负,
便将自己碗中的牛肉都夹给了他。他抬头笑笑,你什么时候回来,来看我唱歌呀。
有乔心中忽然有点茫然,什么时候呢。君问归期未有期。却也笑道,好呀。
只是再也没有相见。春山如黛草如烟。从此音尘各悄然。真的要千里奔波,
再回到那座城市吗?只为听一首歌?!有乔笑了,笑自己白日里做起了梦。
可梦在心里落了影,再也赶不走。不如就去看看吧,看看自己曾经待过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