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零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慵懒的、近乎凝滞的热意。
林枫仰靠在电竞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手机金属边框。
屏幕上，是王者荣耀的登录界面。
那个曾闪耀整个KPL（王者荣耀职业联赛）的ID——“影”，静静地躺在账号列表的最顶端，像一枚蒙尘的勋章。
过去一年，这个ID承载了太多：山呼海啸的赞誉、刻骨铭心的失利、无休止的训练、以及…令人窒息的聚光灯。
倦了。
是真的倦了。
那种站在巅峰太久，反而被重量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不是对游戏本身的热爱消减，而是对围绕“影”这个名字的一切喧嚣感到疲惫。
他需要喘口气，需要剥离掉所有光环和期望，找回最初触碰这个游戏时，那份纯粹的、只为快乐而战的悸动。
指尖划过屏幕，轻点。
没有选择那个光芒万丈的“影”，而是落在了下方一个毫不起眼的新账号上。
ID：归零。
段位：倔强青铜 III。
“归零……”林枫低声念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很好，从零开始，重新出发。
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休息。
指尖轻点，“开始匹配”。
青铜局的等待总是飞快，几乎是秒进。
加载界面，队友的ID五花八门：“带西猪杀五狗”、“对面都是我儿”、“跪求野王哥哥”。
林枫的“归零”夹在其中，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毫不起眼。
他随手选了个能秀也能混的中单——元歌，带了手标准的惩戒（为了快速清线发育，青铜局常见）。
进入游戏，熟悉的峡谷地图展开。
然而，低端局的节奏很快展现出它的“特色”。
上路亚瑟带着斩杀一头扎进对方塔下，试图强杀满血吕布，结果送出第一滴血，公屏打字：“，吕布开挂了吧？
伤害这么高？”
下路后羿和鲁班七号为了一个红BUFF大打出手，互相狂点“开始撤退”信号，最终红被路过的对方打野兰陵王顺手收走。
打野猴子一头钻进对方蓝区，无视地图上消失的中路和辅助，被三人围殴致死，怒喷：“中单辅助？
不会看信号？”
林枫的元歌默默在中路清线，偶尔利用傀儡去骚扰一下对面同样操作生疏的妲己，收掉河道之灵。
他像一台精密却刻意调低了功率的机器，稳定地操控着兵线和自己的经济，避免过于亮眼的操作。
即便如此，几个利用傀儡极限躲掉妲己二技能“偶像魅力”的小走位，还是让屏幕前的他微微挑了挑眉。
这时，一条组队邀请突然弹了出来。
ID：沐雨晴风。
林枫愣了一下。
不认识。
青铜局随机匹配的路人？
他本想拒绝，手指悬在“拒绝”按钮上，却鬼使神差地点了“接受”。
队伍语音自动开启，一个清亮中带着点紧张的女声传了出来：“那个…元歌小哥哥？
能…能一起打吗？
我看你中路玩得挺稳的。”
声音不大，带着一丝试探和不易察觉的崇拜。
林枫没开麦，只是快速在队伍频道打字：“好。”
接下来的几局，林枫（归零）和苏沐晴（沐雨晴风）组队双排。
苏沐晴主玩辅助蔡文姬和孙膑，意识在青铜局算不错，至少知道跟着林枫的节奏，及时给奶给加速。
林枫依旧收敛着实力，用元歌、貂蝉这类英雄，以稳健发育和支援为主，偶尔小秀一下操作，带着苏沐晴从青铜一路磕磕绊绊打上了铂金。
苏沐晴的声音也渐渐放开了，赢了会开心地笑，失误了会懊恼地小声嘟囔“哎呀我的我的”。
又一次胜利后，苏沐晴在组队房间兴奋地说：“归零小哥哥，你太厉害了！
感觉跟你打，躺得好舒服！
再来一局？”
林枫打字：“好。”
刚点下匹配，一个刺耳的公屏喇叭信息突然刷了出来，带着醒目的炫光特效，覆盖了整个聊天框：全服喇叭宇神（王者·15星）：“哟，这不是沐晴妹妹吗？
几天不见，段位见涨啊？
怎么，抱上新大腿了？
@沐雨晴风 你这新找的‘大腿’什么段位啊？
ID‘归零’？
啧啧，铂金？
这年头铂金也敢带妹了？
别是哪个代练工作室的‘指导价’吧？
哈哈哈哈！”
喇叭信息后面还跟着一个极其嘲讽的“呵呵”表情。
林枫眼神微凝。
宇神？
没印象。
王者15星？
在普通玩家里算不错，但在职业层面，连入门都算不上。
队伍语音里，苏沐晴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带着压抑的怒气：“赵宇！
你有完没完？
我跟谁打游戏关你什么事？
别在这阴阳怪气！”
“宇神”赵宇的喇叭信息立刻又刷了出来：全服喇叭宇神（王者·15星）：“哎呦，沐晴妹妹生气了？
哥哥这不是关心你嘛！
铂金仔能带你赢几把？
怕不是运气好吧？
这种段位的‘大神’，哥哥我闭着眼都能打十个！
妹妹，听哥一句劝，想上分找我啊，免费带你飞，不比跟这种菜鸟浪费时间强？”
字里行间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和对林枫（归零）***裸的蔑视。
队伍房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苏沐晴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赵宇，你太过分了！
归零小哥哥技术很好，你别胡说八道！”
赵宇似乎更来劲了，首接在公屏打字（非喇叭，但当前房间可见）：宇神：“技术好？
铂金局炸鱼也叫技术好？
笑死人了！
沐晴，你是不是被他骗了？
这种低分仔，也就只能在鱼塘里装装逼，碰到真正的高手，原形毕露！
‘归零’是吧？
有本事别躲着，出来SOLO一把？
或者组队5V5？
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王者水平！
敢不敢？
不敢就承认自己是菜鸡，离沐晴远点！”
***裸的挑衅！
矛头首指林枫，字字句句都带着羞辱。
林枫看着屏幕上赵宇嚣张的言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沉静得像深潭的水。
他慢条斯理地在组队频道打字，问苏沐晴：“这人谁？”
苏沐晴的声音带着歉意和无奈：“一个…追过我的人，烦得很，有点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游戏打个王者就整天显摆…对不起啊归零小哥哥，把你牵扯进来了…”林枫没再打字。
他只是平静地移动鼠标，在组队房间的聊天框里，对着赵宇那充满挑衅的发言，敲下了三个字：归零：“时间，地点。”
言简意赅，却像一块石头投入了看似平静的湖面。
公屏安静了一瞬。
显然，赵宇也没料到这个“铂金仔”竟然如此干脆地应战了。
宇神：“呵！
有种！
明天晚上8点，区服，1V1墨家机关道！
地图你挑！
输了的人，跪着叫爸爸，然后永远滚出沐晴的视线！
敢不敢？”
赵宇立刻报出了更苛刻的条件，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
队伍语音里，苏沐晴急了：“归零！
别理他！
他这人很阴险的！
而且他水平确实…”林枫没等苏沐晴说完，手指再次落在键盘上。
归零：“可以。”
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冰冷的确认。
赵宇似乎被这平静的回应噎了一下，随即发来一串嚣张的大笑表情：“哈哈哈哈！
好！
铂金仔，明天晚上8点，等着叫爸爸吧！
沐晴，好好看着，看看你找的‘大腿’是怎么被我打成筛子的！”
说完，赵宇的头像灰了下去，退出了房间。
队伍语音里一片沉默，只剩下苏沐晴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和赌约吓到了。
“归零小哥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不该答应的…”苏沐晴的声音充满了愧疚。
林枫终于开了麦，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开口说话。
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低沉、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仿佛刚才那场充满火药味的冲突与他无关：“没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早点休息，明天见。”
说完，他退出了组队房间。
屏幕重新回到游戏大厅，幽蓝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看不清表情。
然而，就在他准备退出游戏时，一个鲜红的系统提示框突然弹了出来，异常醒目：系统警告亲爱的召唤师“归零”，我们收到大量玩家举报，怀疑您在近期对局中存在“使用外挂程序”等违规行为。
您的账号己被纳入监控名单，系统将进行深度核查。
如核查属实，将依据《游戏安全公约》进行封号处罚。
请规范游戏行为，维护公平竞技环境！
“大量玩家举报？”
林枫的眉头终于微微蹙起。
几乎是同时，游戏好友列表里，一个刚刚上线、ID为“水军总教头”的小号，发来一条私密信息，只有一张截图——正是赵宇在一个名为“搞死那个归零”的群聊里的发言记录：赵宇：“兄弟们，给我往死里举报那个ID‘归零’！
理由统一填‘开挂’！
刷屏举报！
刷到他号被封！
钱不是问题！
我要让他明天连游戏都上不了！
看他还怎么装逼！”
截图下方，“水军总教头”发来一个阴险的笑脸表情。
林枫看着那条系统警告和刺眼的截图，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如寒潭凝冰。
他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夜，还很长。
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