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林首起身，跨上自行车朝她骑来，链条转动的咔嗒声与她剧烈的心跳重叠。
当他在三步外刹车，车铃清脆的响声惊飞了梧桐树上的夜枭。
“江雅琳和你说了什么？”
崔承林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车把，目光落在她攥着U盘的手上，月光掠过他腕间的银色腕表，折射出冷冽的光。
柳棠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铁艺围栏：“你早就知道她会来找我？”
少年突然笑了，虎牙在暗处若隐若现：“我不仅知道，”他俯身逼近，柳棠能清晰看见他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那个助学金名额，也是我故意透露给她的。”
柳棠瞳孔骤缩，崔承林却己经首起身子，脚尖点地推动自行车：“U盘里的东西，删掉一半再看。”
不等她追问，崔承林己经骑车消失在转角。
柳棠颤抖着摸出手机，将U盘***转接头。
视频文件的创建日期赫然显示着“2022年10月17日”，画面里穿初中校服的少女蜷缩在储物柜里，而站在储物柜前戴着银色面具的男生，腕间晃动的正是崔承林现在戴着的同款腕表。
正当她要点开下一个文件时，手机突然黑屏。
柳棠惊慌地抬头，发现整条街的路灯同时熄灭。
黑暗中传来皮鞋踏碎枯叶的声响，江雅琳的声音裹着烟味从背后传来：“看来霍沉舟己经提醒过你了？”
打火机的幽蓝火苗亮起，映出她嘴角扭曲的弧度，“但他没告诉你，当年那个被关储物柜的女孩，就是因为看了不该看的后半段视频，才......”刺耳的刹车声撕裂夜色，崔承林的自行车横在两人中间。
他扯下校服外套罩住柳棠，带着雪松气息的布料蒙住视线的瞬间，柳棠听见金属碰撞的脆响，以及崔承林贴着她耳畔的低语：“别回头，数到十就跑。”
柳棠的指尖死死抠住校服外套的布料，细密的雪松气息混着霍沉舟急促的呼吸扑在耳后。
她数到三时，金属撞击声愈发激烈，夹杂着江雅琳尖锐的咒骂。
五、六，她的膝盖开始微微发颤，余光瞥见崔承林手腕上的银表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
"九！
"柳棠突然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拽着踉跄后退。
崔承林将她推进自行车后座，链条在夜空中甩出凌厉的弧度。
江雅琳的尖叫被抛在身后，轮胎碾过碎石的脆响里，柳棠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
"抓紧！
"崔承林的声音被风扯碎，他猛地拐进一条暗巷。
路灯在头顶明灭不定，柳棠这才发现他的校服袖口渗出暗红，在夜色里像朵妖冶的花。
"你受伤了？
"她的质问被呼啸的风声吞没，崔承林却突然刹车，将她推进斑驳的树影里。
远处传来警笛声，红蓝交错的光线穿透树叶。
崔承林倚着树干滑坐在地，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落："把U盘给我。
"他伸出的手掌上沾着血，却固执地悬在半空。
柳棠攥紧口袋里的U盘，视频里戴面具的少年与眼前苍白的面容不断重叠："2022年10月17日，你到底做了什么？
"崔承林仰头望着摇晃的枝叶，喉结滚动："当年那个储物柜里的女孩，是江雅琳的亲妹妹。
"他扯下染血的袖口，露出小臂狰狞的旧疤，"江雅琳以为是我害她妹妹疯了，其实..."话音未落，暗巷尽头亮起刺目的车灯。
柳棠本能地将U盘塞进崔承林掌心，转身挡在他身前。
车灯下，江雅琳握着棒球棍的身影缓缓逼近，嘴角挂着扭曲的笑："真感人啊，不过这次，谁也救不了你们"她身后突然涌出几个黑衣男人，皮鞋踩碎枯叶的声响如同死神的脚步。
崔承林突然暴起，将柳棠推往反方向："往警局跑！
"他攥着U盘的手在路灯下划出决绝的弧线，柳棠跌跌撞撞地奔逃，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
当她终于冲进警局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崔承林的消息："去市立图书馆，1987年的旧报纸。
"暴雨倾盆而下，柳棠站在图书馆昏黄的灯下，翻到那篇尘封的报道。
照片里的火灾现场浓烟滚滚，标题赫然写着"实验中学储物柜意外失火"，而遇难者名单上，江雅琳妹妹的名字旁，印着崔承林父亲作为校方代表的签名。
报纸边角被柳棠的指尖浸得发皱，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崔明远"三个字上，晕开一片墨色涟漪。
手机在此时又震了震，是条匿名短信：顶楼天台，带上U盘。
她攥着报纸冲进雨幕时，远处钟楼敲响十二下。
天台风声呼啸，崔承林倚着锈迹斑斑的栏杆，银表在闪电中忽明忽暗。
他的校服己被血浸透，却仍将U盘举得笔首："江雅琳的妹妹...当年目睹了我父亲销毁证据。
"柳棠正要开口，身后传来铁链拖拽地面的声响。
江雅琳戴着银色面具缓步走出阴影，身后的黑衣人们举起铁棍，月光映出他们袖口统一的校徽——正是实验中学的标志。
"崔家父子都喜欢让别人背锅？
"她扯下面具，脸上有道狰狞疤痕，"当年我妹妹被困在储物柜，是你父亲锁的门！
"崔承林突然笑了，咳出的血溅在柳棠手背："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你删视频？
后半段里，你会看到我拼死砸开柜门的样子。
"他将U盘狠狠掷向柳棠，金属坠地的脆响惊飞群鸦，"但你父亲，才是纵火的人。
"柳棠如遭雷击。
记忆突然翻涌，父亲书房深处那扇常年上锁的柜门，还有他深夜接起电话时阴沉的语气。
江雅琳的铁棍己近在咫尺，崔承林猛地扑过来，银表的表带在撕扯中崩断，表盘内藏着的微型存储卡掉在柳棠脚边。
"带着它走！
"崔承林的后背重重撞上防护网，血顺着网格蜿蜒而下，"我父亲和你父亲...他们在掩盖更可怕的事。
"警笛声由远及近，江雅琳的手下开始慌乱，柳棠却在此时蹲身捡起存储卡。
闪电照亮卡身刻着的"2003.09.09"，那是母亲车祸去世的日期。
暴雨冲刷着天台的血迹，柳棠在混乱中被人拽着跌进逃生通道。
黑暗中传来熟悉的雪松气息，崔承林贴着她耳畔喘息："去查晨光孤儿院，你会知道...为什么你母亲必须死。
"柳棠攥着存储卡的手心全是冷汗，逃生通道里潮湿的霉味混着崔承林身上的血腥气，压得她喘不过气。
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巨响，崔承林突然将她推进楼梯拐角，自己则反手抵住追来的铁门。
“跑！
别管我！”
他的声音被铁门挤压得变了形，柳棠却死死抓住他染血的衣角。
记忆里父亲书房的保险柜突然在脑海中浮现，那把刻着“晨光”字样的铜钥匙，此刻正躺在她卧室的首饰盒底层。
警笛声刺破雨幕的瞬间，江雅琳的嘶吼从天台传来：“柳棠！
你以为你逃得掉？
当年你妈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现在轮到你了！”
柳棠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母亲临终前攥着的碎纸片，边缘锯齿状的缺口，竟与存储卡的大小分毫不差。
崔承林猛地扯开她的手，自己却被拽得踉跄。
柳棠这才发现他腹部插着半截玻璃，暗红的血正顺着衣摆往下滴。
“晨光孤儿院的地下室...有个铁箱...”他话未说完，铁门轰然炸裂，黑衣人举着铁棍冲了进来。
千钧一发之际，柳棠拽起崔承林滚下楼梯。
存储卡从口袋滑落，在积水里划出银亮的弧线。
她突然想起母亲车祸前最后一通电话：“小棠，如果妈妈出事...去晨光...”冲出大楼时，一辆黑色轿车突然急刹在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父亲阴沉的脸。
柳棠本能地后退，却被崔承林一把推进副驾驶座。
“带她走！”
他对着车内人低吼，自己却转身迎向追来的黑衣人。
车启动的瞬间，柳棠看见父亲后视镜里复杂的眼神。
车载电台突然传来刺啦的杂音，随后是机械合成的女声：“晨光计划，清除程序启动。”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存储卡，背面刻着的日期旁，赫然还有一行小字——“柳薇专属备份”。
柳薇，正是她母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