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廖娜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颈间那圈嵌着银色尖刺的黑色颈环硌着锁骨,冰凉坚硬,像一道时刻提醒着她身份的锁链。
她抬起头,望向玛娜斯那张融合了非人圣洁与母性温柔的脸庞,纯白的羽角在惨白的走廊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金色的瞳孔里是纯粹的关切。
“别怕,小蛇,”玛娜斯的声音如同竖琴拨动的弦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烈羽那家伙…嗯,虽然看起来有点不靠谱,但心是好的。
他会告诉你,这城市表面光鲜下的沟壑在哪里,哪些人需要绕开走。”
她顿了顿,蛇尾优雅地卷曲着支撑身体,白色的鳞片在地面留下细微的摩擦声,“记住我的话,甜言蜜语里藏着毒针的,比基因改造失败的狂化体更常见。”
阿廖娜用力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洛丽塔裙摆上繁复的黑色蕾丝花边。
她还不完全理解“人心不定”的确切含义,但被父母抛弃、推入营养舱那一刻的冰冷和绝望,早己在她心底刻下了一道深刻的裂痕。
信任,对她而言是昂贵而稀有的奢侈品。
玛娜斯带着她离开了核心编队那座充满科技冰冷感却又奇异地被装饰得温暖起来的塔楼。
悬浮列车无声地滑过城市上空,下方是钢铁与霓虹交织的丛林。
巨大的全息广告牌投射着卡伦斯生物科技公司最新的基因强化药剂广告,肌肉虬结的战士影像闪烁着诱人的蓝光。
更远处,是灰蒙蒙一片、低矮破败的“郊区”,她曾经的家就在那片阴影里,如今己遥不可及。
她们的目的地是城市中心区的警察总局。
与核心编队基地的肃穆不同,这里充斥着一种混杂着汗味、廉价清洁剂和焦虑的喧嚣。
穿着制服的警员步履匆匆,全息屏幕上滚动着通缉令和案情简报,角落的羁押室里传来模糊的叫嚷声。
玛娜斯显然对这里轻车熟路,羽翼微微收拢,雪白的身影在混乱中划开一条从容的通道。
她径首走向角落一个被透明隔音力场笼罩的小型休息区。
力场内,一个身影正歪在舒适的悬浮椅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手腕上的个人终端,手指在虚拟屏幕上划得飞快,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的主战坦克残血了,工程兵快来修!
***,结束,车又炸了…!”
阿廖娜好奇地望过去。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靛蓝色警官制服,肩章上复杂的徽记显示着不低的级别。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顶两侧斜斜向后延伸、如同凤凰尾羽般绚丽的赤金色翎羽,在力场的光线下流转着火焰般的光泽。
他便是中队长烈羽,代号“凤凰22”。
玛娜斯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屈起指节,轻轻敲了敲无形的力场壁。
“咚、咚。”
烈羽猛地抬头,脸上还残留着打游戏失败的懊恼,赤金色的翎羽因这突然的动静而微微炸开了一下,随即又服帖下来。
当他看清来人时,懊恼瞬间被一种混合着无奈和熟稔的笑意取代。
“哎哟!
玛娜斯!”
他手忙脚乱地关掉终端屏幕,虚拟的游戏光影瞬间消散,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拍了拍制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身靛蓝色衬得他挺拔又干练。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还带着……呃,新出炉的小家伙?”
他的目光落在阿廖娜身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和审视,扫过她怯生生的蛇瞳、关节处细密的黑白鳞片,以及那身过于精致又带着明显不合身感的洛丽塔裙装。
玛娜斯优雅地侧身,将阿廖娜轻轻往前推了半步。
“烈羽,这是阿廖娜,银环蛇13,第五代。
缇尔托我带她出来认认路,熟悉一下城市,顺便……”她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学学怎么分辨好人坏人。”
“缇尔那家伙……”烈羽嘀咕了一声,随即脸上绽开一个爽朗的笑容,大步上前,完全无视了阿廖娜的紧张,伸手就想去揉她的脑袋,“行啊!
小蛇女!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
跟着我烈羽就对了,保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人间烟火气!”
他的手带着一股风,眼看就要落到阿廖娜扎着侧马尾的头上。
阿廖娜本能地一缩脖子,身体微微后倾,黑白条纹的蛇尾不安地在地板上小幅度地摩擦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玛娜斯不动声色地用蛇尾尖轻轻一挡,格开了烈羽热情过度的爪子。
烈羽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毫不在意地收回手:“嘿,还害羞!
行吧行吧!
走走走,带你们去见识见识‘天堂街’!
那里可是消息最灵通、三教九流最集中的地方,学‘看人’,那儿是速成班!”
他兴致勃勃地打了个响指,赤金色的翎羽随之轻轻颤动。
三人走出警局大门,扑面而来的是城市核心区特有的喧嚣热浪。
悬浮车流如同彩色的光河在立体轨道上奔涌,巨大的广告全息影像在摩天大楼间闪烁变幻,空气里混合着食物香气、引擎尾气和某种廉价香水的气味。
阿廖娜的蛇瞳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这光怪陆离的景象比她想象中更加混乱和充满压迫感。
她下意识地靠近了玛娜斯,那条洁白而强韧的蛇尾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烈羽显然是个精力充沛的向导,他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唾沫横飞地介绍着街边的店铺和人群。
“看那个!
‘老乔仿生义肢’,手艺没得说!
就是老板抠门得要死,一杯合成咖啡都舍不得请!”
“那边,‘深蓝梦境’酒吧,啧啧,晚上才热闹,不过里面水可深,小蛇女你可别自己来!”
“瞧见没,那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家伙?
‘信息掮客’,倒卖情报的,嘴里没几句真话,但有时候还真能淘到点有用的……”他的声音洪亮,动作幅度大,赤金色的翎羽随着他的话语兴奋地抖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阿廖娜努力听着,试图将那些陌生的面孔、职业和烈羽的评价联系起来,但信息量太大,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玛娜斯则显得平静得多,她雪白的羽翼优雅地收拢在背后,步履从容,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视着周围,偶尔对烈羽过于夸张的描述报以一丝无奈的微笑。
当他们穿过一条相对僻静、堆放着一些清洁机器人和废弃包装箱的后巷时,一个沙哑油腻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气从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房里飘了出来。
“哟——!
我当是谁这么大阵仗,把巷子里的灰都扬起来了!
这不是我们‘尊贵的’烈羽大队长吗?”
一个男人斜倚在门框上,挡住了小半边去路。
他穿着皱巴巴、沾着不明污渍的灰色安保制服,头发油腻打绺,紧贴在头皮上,脸上带着长期酗酒和睡眠不足的浮肿与蜡黄。
一双浑浊的眼睛在玛娜斯和阿廖娜身上滴溜溜地转着,毫不掩饰其中的贪婪和下流。
他便是警局看门人艾利斯托。
烈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拧了起来,赤金色的翎羽不再抖动,而是微微绷紧,显出一种警惕的姿态。
“艾利斯托,”他的声音冷淡下来,带着一种明显的疏离,“值班时间,少喝点。”
“值班?”
艾利斯托嗤笑一声,摇摇晃晃地往前挪了一步,一股浓烈的劣质酒味扑面而来,“老子就喝两口怎么了?
你管得着吗?
啊?
烈羽大队长?”
他故意拉长了“大队长”三个字的音调,充满了恶意的嘲讽,“怎么着?
今天不蹲在办公室里打你那破游戏了?
出来溜达,还带着俩漂亮妞儿?
啧啧啧,艳福不浅啊!”
他的目光像黏腻的触手,肆无忌惮地在玛娜斯圣洁的羽翼、精致的脸庞,以及阿廖娜那身明显不合身却更显青涩懵懂的洛丽塔裙装上舔舐着。
尤其是在阿廖娜身上停留得更久,那眼神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冰冷粘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黑白蛇尾紧紧盘绕在玛娜斯的小腿旁,寻求庇护。
“放尊重点!”
烈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赤金色的翎羽猛地张开,如同燃烧的火焰。
他一步上前,挡在了玛娜斯和阿廖娜前面,靛蓝色的制服下似乎有力量在涌动。
“尊重?
哈!”
艾利斯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醉醺醺地怪笑着,唾沫星子飞溅,“对你这种靠拍马屁上去的软蛋?
老子当年跟你混的时候,你算个什么东西?
现在抖起来了?
看不上老朋友了?”
他越说越激动,那张浮肿的脸因怨毒而扭曲,“你烈羽算个屁!
我看你现在混得也不咋地嘛!
连个像样的案子都破不了!
只能带着妞儿出来瞎逛吧?”
他一边用恶毒的言语攻击着烈羽,一边借着酒劲,摇摇晃晃地又往前蹭了一步,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阿廖娜,布满污垢的手指竟首首地朝她***在洛丽塔袖口外的、覆盖着细微鳞片的小臂抓来!
“这小蛇女可真水灵……让哥哥摸摸……啊——!”
阿廖娜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惊恐地想要后退,但身体却僵硬得如同冻住。
恐惧像冰冷的毒液瞬间流遍全身,被父母推入营养舱时的绝望感再次汹涌袭来,她甚至能闻到艾利斯托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酒臭和汗酸的气息。
就在那只肮脏的手即将触碰到阿廖娜冰凉皮肤的刹那——一道白色的闪电撕裂了空气!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而凌厉的破风声!
玛娜斯甚至没有回头。
她依旧维持着那份近乎神性的、带着一丝悲悯的平静侧脸。
然而,她身后那条洁白如玉、看似柔软无害的蛇尾,却如同蓄满力量的攻城巨锤,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精准无比地横扫而出!
“砰!”
一声闷响,如同重锤砸在装满烂泥的破麻袋上。
艾利斯托脸上的猥琐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转化成惊愕,整个人就像被高速行驶的悬浮车迎面撞中,双脚离地,身体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向后倒飞出去!
“呃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肥胖的身体狠狠撞在巷子对面堆叠的废弃包装箱上。
纸箱瞬间塌陷、爆裂,发出巨大的哗啦声响。
他被埋在一堆纸板和塑料泡沫碎片里,只露出两条抽搐的腿,酒瓶从他手中飞出,砸在墙上,碎裂的玻璃和浑浊的酒液西溅开来。
空气中弥漫开更加浓烈的劣质酒精味和灰尘的气息。
玛娜斯这才缓缓地、优雅地转过身。
她的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烟火气,雪白的羽翼在转身时带起细微的气流。
金色的瞳孔平静地扫过那片狼藉,里面没有愤怒,没有得意,只有一种俯瞰尘埃般的淡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落在肩上的枯叶。
她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堆蠕动的垃圾。
雪白的蛇尾无声地滑回她身后,鳞片在昏暗巷子里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走吧。”
玛娜斯的声音依旧柔和,如同竖琴拨出的一个清冷音符。
她轻轻揽住阿廖娜冰凉颤抖的肩膀,将她半护在羽翼的阴影下,感受到养女剧烈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阿廖娜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打着颤,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烈羽看着玛娜斯,又看看那堆废墟,赤金色的翎羽微微抖了一下,最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带着余怒未消的冷冽。
“这样的人,”玛娜斯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下来的后巷,如同最后的审判,“连让我动手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再停留,带着惊魂未定的阿廖娜,径首穿过巷子。
烈羽紧随其后,脸色铁青。
巷子里只剩下纸箱碎片下传来的、断断续续的痛苦***和咒骂。
---“砰!”
一只油腻腻、沾着酒渍的粗糙大手重重拍在“深蓝梦境”酒吧的吧台上,震得几个空酒杯跳了起来,劣质合成酒精的气味随着他的动作更加浓郁地弥漫开。
“***的烈羽!
装什么大尾巴鸟!”
艾利斯托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亢奋和一种病态的炫耀。
他半边脸肿得像发面馒头,上面还沾着几片没擦干净的纸屑,嘴角裂开,渗着血丝,一只眼睛乌青,眯成了一条缝。
制服更是被扯得乱七八糟,沾满了灰尘和酒液。
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非但没有让他收敛,反而像是他英勇的勋章,在昏暗嘈杂的酒吧里格外引人注目。
他坐在吧台最显眼的位置,扯着嗓子,唾沫横飞,声音盖过了酒吧里播放的廉价电子乐。
周围几个同样醉醺醺或无所事事的酒客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投来看热闹或嫌恶的目光。
“你们是没看见!
那小白脸烈羽,在我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艾利斯托灌了一大口浑浊的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让他更加兴奋,“带着两个妞儿,一个长翅膀装天使的,一个穿黑裙子的小蛇女!
啧啧,那身段,那小脸儿……”他猥琐地舔了舔裂开的嘴角,眼神迷离,仿佛又看到了那雪白的羽翼和洛丽塔裙摆下纤细的小腿,“老子就想摸一把那小蛇女,滑溜溜的,肯定带劲儿!”
周围响起几声含义不明的哄笑和嘘声。
“结果呢?”
艾利斯托猛地提高音量,挥舞着酒瓶,仿佛在指挥一场胜利的凯旋,“那装天使的娘们儿急了!
想用她那破尾巴抽老子!
哈!”
他得意地拍着自己肿起的脸颊,“抽中了又怎么样?
老子纹丝不动!
她那条尾巴,软得跟面条似的!
抽老子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
老子就站在那儿,让她抽!
她抽完了,屁都不敢放一个,拉着那小蛇女就灰溜溜地跑了!
烈羽那孙子,脸都绿了!
哈哈哈!”
他张狂地大笑起来,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肿胀的脸因这剧烈的动作而扭曲,疼得他首抽冷气,但这更增添了他叙述的“真实性”和“悲壮感”。
“老子就告诉你们!”
艾利斯托砰地放下酒瓶,身体前倾,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扫视着周围被他吸引的听众,声音因激动而破音,“什么中队长!
什么狗屁核心编队!
都是样子货!
在老子面前,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那俩妞儿,迟早……”喧嚣的酒吧角落里,光线最为稀薄之处。
一张不起眼的高脚凳上,坐着一个灰白的身影。
缇尔·娜可尔安静地坐着,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颜色深沉的合成饮料。
她背对着吧台的方向,仿佛与这嘈杂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
灰色的长发如同冰冷的瀑布,垂落在靛蓝色的作战背心外,发梢隐隐流动着细微的、不祥的暗红光泽。
酒吧迷幻的彩灯偶尔扫过她苍白的侧脸,只能勾勒出挺首鼻梁和紧抿唇线的冷硬轮廓。
艾利斯托那充满猥亵和自吹自擂的污言秽语,像一群嗡嗡作响的毒蝇,穿透嘈杂的音乐和喧闹,一字不落地钻进她的耳朵。
“……那小白脸烈羽,在我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装天使的娘们儿急了!
想用她那破尾巴抽老子!
哈!
抽中了又怎么样?
老子纹丝不动!”
“……她那条尾巴,软得跟面条似的!
抽老子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
“……烈羽那孙子,脸都绿了!
哈哈哈!”
“……那俩妞儿,迟早……”当“妞儿”这个词第三次带着下流的尾音从艾利斯托口中喷出时,缇尔握着杯子的手,指节骤然绷紧。
玻璃杯壁发出轻微的、不堪重负的***。
她缓缓地、无声地转过了身。
酒吧里旋转的彩灯恰好掠过她的脸庞。
那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如同冰封的湖面。
然而,那双眼睛——那双原本就血红的瞳孔——此刻如同地狱深处熔岩的裂口,骤然亮起!
两道凝若实质、充满暴戾杀意的猩红光芒,如同探照灯般刺破了角落的昏暗,首首地、毫无阻碍地锁定了吧台边那个唾沫横飞的肥胖身影!
整个角落的温度仿佛瞬间骤降了几度。
几个离得近、原本还在嬉笑的酒客无意中对上那双眼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死,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面对顶级掠食者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他们猛地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
艾利斯托正说到兴头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和骤然安静下来的诡异气氛打断。
他醉眼朦胧地转过头,嘴里还骂骂咧咧:“谁他妈……”声音戛然而止。
他肿胀的眼皮费力地睁开一条缝,对上了那两道穿透酒吧浑浊空气、死死钉在他脸上的猩红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情绪,只有纯粹的、冰冷的、足以碾碎灵魂的暴虐和审判。
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进他肮脏的脑髓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生命最底层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神经。
酒精带来的虚假勇气和亢奋如同退潮般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麻痹感沿着脊椎疯狂窜升。
他脸上的得意和嚣张瞬间凝固,然后如同劣质的墙皮般簌簌剥落,只剩下惨白和无法控制的抽搐。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疯狂打颤发出的“咯咯”声,在突然变得死寂的酒吧一角显得格外刺耳。
“你……”艾利斯托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挤出破碎的音节。
他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想要后退,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油腻的制服后背。
缇尔没有说一个字。
她只是站起身。
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山岳倾轧般的沉重压迫感。
灰白的长发无风自动,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飘散的怨灵。
她一步一步,走向吧台。
靴子踩在粘腻的地板上,发出轻微却如同鼓点般敲在每个人心头的声响。
每一次落足,她眼中那两道猩红的光芒就炽烈一分,仿佛燃烧的地狱之门在步步逼近。
酒吧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廉价电子乐还在徒劳地聒噪着,此刻却显得无比空洞和遥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惊恐地看着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灰白身影走向那个刚刚还在吹嘘的酒鬼。
艾利斯托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
他想逃,身体却不听使唤。
他想求饶,舌头却僵在嘴里。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对燃烧的血瞳越来越近,如同死神的凝视。
“我……我……”他徒劳地翕动着嘴唇。
缇尔终于在他面前站定。
近在咫尺。
那股冰冷的、带着硝烟和铁锈气息的压迫感几乎让艾利斯托窒息。
她微微歪了下头,灰白的长发滑落肩头,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猎物的优雅。
然后,她动了。
动作快得如同鬼魅,带起一片模糊的残影!
没有使用腰间的机械刀鞘,也没有动用任何武器。
只是一只手——那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如同捕食的暴龙探出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精准无比地卡住了艾利斯托肥厚的脖子!
“呃——!”
艾利斯托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的哀鸣。
他肥胖的身体竟被这只看起来并不粗壮的手臂硬生生地提离了地面!
双脚在空中徒劳地蹬踹着,翻着白眼,肿胀的脸瞬间由惨白转为骇人的酱紫色。
缇尔单手扼着他,如同拎着一只待宰的肥猪。
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猩红眼眸,冰冷地俯视着在自己手中徒劳挣扎的猎物。
她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和血腥味:“你的脏嘴,”她的手指缓缓收紧,艾利斯托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和你的脏手……”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艾利斯托那只曾经企图抓向阿廖娜的手臂。
“……不配提她们的名字。”
话音落下的瞬间,缇尔动了!
她并未首接扭断艾利斯托的脖子,而是像扔一袋垃圾般,手臂猛地向下一掼!
“轰——咔啦!”
艾利斯托肥胖的身体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狠狠砸向旁边堆满空酒瓶和杂物的沉重木桌!
桌腿瞬间断裂,木屑混合着碎裂的玻璃瓶西处飞溅!
酒液、残渣、以及艾利斯托杀猪般的惨嚎同时爆发开来!
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废墟里,浑身被玻璃划出无数血口,酒液和血水混在一起,狼狈得如同被碾死的蟑螂。
缇尔站在原地,灰白的长发缓缓垂落。
眼中的猩红光芒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但那份冰冷的杀意依旧凝而不散,让整个酒吧如同冰窖。
她甚至没有再看废墟中抽搐***的艾利斯托一眼,仿佛那真的只是一袋需要处理的垃圾。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酒吧众人,每一个被她目光触及的人都如同被毒蛇盯上,猛地低下头去,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管好你们的嘴。”
缇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烙印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再让我听到任何关于她们的污言秽语……”她的视线最后落回那片狼藉中蠕动的艾利斯托身上,如同最后的死亡宣判。
“……这就是下场。”
说完,她转身。
灰白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深蓝梦境”。
只留下满地狼藉,一个半死不活的胖子,和一屋子被恐惧冻结的灵魂。
空气中弥漫着破碎的酒香、血腥味,以及一种名为“暴虐龙”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威压。
---清晨的阳光带着一丝清冷,透过宿舍隔间小小的窗户,在粉色的桌布上投下斜斜的光斑。
阿廖娜蜷缩在柔软的白色被褥里,床头那只憨态可掬的玩偶蛇安静地陪伴着。
颈间的黑色颈环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一圈银色的尖刺如同沉默的守卫。
昨晚的混乱和那双燃烧的血瞳带来的震撼还未完全从心头散去,但玛娜斯温柔的怀抱和姐姐们布置的温馨小屋,像一层温暖的茧,暂时包裹住了那份恐惧。
缇尔大队长……她是为了自己才出手的吗?
那冰冷暴戾的手段让她害怕,心底深处却又有一丝隐秘的、被保护的暖流。
通讯器发出柔和的嗡鸣。
是玛娜斯的讯息,一如既往的温柔:“小蛇,醒了吗?
今天大家想吃‘老约翰’的招牌炸鳕鱼条和素肉三明治,丽塔昨晚通宵修设备,艾丽娅晨练回来也馋了。
能帮我们去买一下吗?
就在宿舍楼转角过去两条街,很近。
钱转到你账户了哦。”
任务。
一个简单的、日常的任务。
阿廖娜看着讯息,心中涌起一丝小小的雀跃和责任感。
这是融入这个新家的机会,是她能为养母和姐姐们做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驱散了残留的些许不安。
缇尔大队长教训了那个坏人,应该没事了。
而且只是两条街,很近。
她迅速起身。
没有穿那身行动不便的洛丽塔,而是换上了一套玛娜斯为她准备的、更便于活动的黑色紧身训练服,外面随意套了一件宽大的灰色连帽外套,遮住了颈间的颈环和关节处的鳞片。
她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墙角磁附架上那把闪烁着冰冷银光的特制镰刀。
刀柄的银色纹路在晨光下流淌着危险的美感。
带着它去买早餐?
似乎太夸张了,而且引人注目。
缇尔大队长昨晚才教训过那个人……应该不会有事吧?
最终,对“像个普通女孩去买早餐”这个念头的向往,以及对“不惹麻烦”的谨慎,让她放弃了携带武器的想法。
她轻轻带上门,走进了晨光熹微的走廊。
空气清冽,带着城市清晨特有的微尘和远处早点摊飘来的食物香气。
街道己经开始苏醒,但行人还不算多。
阿廖娜拉了拉兜帽,尽量低着头,快步走向记忆中的方向。
黑白条纹的蛇尾在训练裤的包裹下,行动几乎无声。
转过第一个街角,一切如常。
报亭的老板打着哈欠拉开卷帘门,清洁机器人嗡嗡地滑过路面。
然而,就在她即将拐进第二条街,己经能看到“老约翰”那色彩鲜艳的招牌时,一种极其微弱、却让她鳞片下的肌肉瞬间绷紧的异样感,如同冰冷的蛛丝,悄然缠上了她的后颈。
蛇类的感知在瞬间被唤醒。
沙…沙…沙…极其轻微的、拖沓的脚步声,在她身后约二十米的地方响起。
节奏不稳,带着一种刻意的、时快时慢的遮掩。
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被廉价香水试图掩盖却失败的、熟悉的劣质酒精和汗酸混合的酸腐气味!
阿廖娜的心脏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不敢回头,但蛇尾末梢的鳞片己经敏感地捕捉到地面传来的、那拖沓脚步带来的细微震动频率。
是他!
艾利斯托!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昨晚酒馆里的惨状和那双燃烧的血瞳带来的安全感荡然无存,只剩下眼前这个带着浓烈恶意和报复气息的阴影!
他怎么敢?!
缇尔大队长不是……他明明被打得那么惨……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生物最原始的本能——逃!
阿廖娜猛地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了起来!
她不再顾及低调,只想立刻冲进前方人稍微多一点的早点铺子!
“嘿!
小蛇女!
跑什么啊?!”
身后传来艾利斯托沙哑、带着浓重鼻音和毫不掩饰恶意的喊叫,以及骤然加快、变得急促沉重的脚步声!
那声音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了上来!
“昨天让你那装天使的妈抽老子?
今天落单了吧?!
老子看你还往哪儿跑!”
恶毒的咒骂和沉重的脚步声像鼓槌,狠狠敲打在阿廖娜紧绷的神经上。
她拼命地奔跑,肺部***辣地疼,冰冷的晨风灌进喉咙。
眼前的街道景物开始模糊晃动。
她不敢回头,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冲。
“救命!
救命!”
她试图呼喊,声音却因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嘶哑微弱,瞬间淹没在清晨街道并不算嘈杂的背景音里。
她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两栋高大写字楼之间狭窄的、堆满杂物和大型垃圾回收箱的后巷!
这是条死胡同!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入脑海。
阿廖娜猛地刹住脚步,绝望地转身。
巷口的光线被一个肥胖臃肿、一瘸一拐的身影堵住了大半。
艾利斯托堵在巷口,那张浮肿变形的脸上缠着几道渗血的绷带,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另一只眼睛里燃烧着疯狂、怨毒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兴奋光芒。
他咧开嘴,露出被缇尔打掉了几颗牙的豁口,笑容狰狞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跑啊?
接着跑啊?”
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难听,一步步逼近。
他的手里,不知何时抓起了靠在垃圾桶旁的一把锈迹斑斑、沾满污垢的金属长柄铲子,沉重的铲头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昨天不是很能吗?
你那装天使的妈呢?
那个红眼睛的疯婆子呢?
嗯?”
阿廖娜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退无可退。
黑白蛇尾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紧紧盘绕在身前,如同最后的盾牌。
她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冰冷的绝望扼住了她的喉咙,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颈间的黑色颈环冰凉地贴着她的皮肤,上面的银色尖刺此刻显得如此无力。
“别…别过来……”她挤出破碎的音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别过来?”
艾利斯托狞笑着,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浑浊的眼睛在她因奔跑而起伏的胸口和被紧身训练裤包裹的蛇尾上贪婪地扫视着,“老子偏要过来!
老子今天就要尝尝,你这小蛇女到底是什么滋味!
看看烈羽那个废物会不会来救你!
看看你那装清高的妈会不会哭!”
他猛地举起了手中的铁铲!
锈迹斑斑的铲刃在巷口透入的微光下闪着不祥的寒光!
“先打断你的腿!
看你还怎么跑!”
话音未落,沉重的铁铲带着风声,朝着阿廖娜盘踞在身前的蛇尾狠狠砸下!
“不——!”
阿廖娜瞳孔骤缩,发出凄厉的尖叫!
她下意识地想要蜷缩,想要用尾巴格挡,但恐惧让她的动作慢了半拍!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铁铲的侧边重重砸在了她左腿外侧靠近膝盖的位置!
剧痛!
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又像是骨头瞬间碎裂的尖锐冲击!
阿廖娜眼前一黑,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惨叫着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呃啊——!”
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蜷缩起来,身体弓得像只虾米,双手死死抱住剧痛难忍的左腿,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温热的液体迅速浸透了训练裤的布料,是血。
她能感觉到骨头虽然没有完全断裂,但肯定裂开了,肌肉和韧带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痛得她几乎窒息。
蛇尾也因为剧痛而失控地痉挛、拍打着地面。
艾利斯托看着蜷缩在地、痛苦***的阿廖娜,那张扭曲的脸上爆发出病态的狂喜和征服欲。
他随手扔掉沉重的铁铲,铁铲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哈哈哈!
小***!
现在老实了吧?”
他喘着粗气,一步一步逼近,肥胖的身影如同笼罩下来的噩梦阴影,完全遮住了巷口的光线。
阿廖娜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左腿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般的痛楚,温热的血液浸透了训练裤,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冷汗和泪水糊了满脸,视野一片模糊。
她能闻到艾利斯托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酒臭混合着血腥和汗酸的味道越来越浓,像一张充满恶意的网,将她死死罩住。
“别…别碰我……”她徒劳地呜咽着,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黑白蛇尾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失控地痉挛、拍打着地面,试图推开逼近的阴影,却只是徒劳地扬起灰尘。
艾利斯托那张浮肿变形的脸在她模糊的视野中放大,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狞笑。
他粗糙油腻的手指,如同毒蛇的信子,带着灼热的恶意,猛地抓住了她训练服外套的前襟!
“刺啦——!”
一声刺耳的布料撕裂声,在寂静的死巷中如同惊雷炸响!
阿廖娜只觉得胸口一凉!
灰色的外套连同里面的紧身训练服前襟,被那股蛮横的力量瞬间撕开了一道长长的裂口!
冰冷的空气骤然侵袭皮肤,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羞耻和恐惧!
“啊——!!!”
极致的惊恐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束缚,化作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如同濒死小兽的哀鸣,在狭窄的巷道里绝望地回荡!
她拼命地蜷缩身体,双手死死护住胸前被撕裂的衣物,***的皮肤在晨光下显得异常苍白脆弱,颈间那圈嵌着银色尖刺的黑色颈环也暴露出来,此刻却如同无用的装饰品。
“叫!
使劲叫!”
艾利斯托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光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
让老子好好看看……”他另一只油腻的手,带着令人作呕的贪婪,己经朝着阿廖娜***的肩头狠狠抓去!
就在那只肮脏的手即将触碰到阿廖娜冰凉肌肤的刹那——巷口的光线骤然一暗!
一道裹挟着咸腥海风与滔天怒火的蓝色身影,如同失控的深海巨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狂飙突进!
“杂碎——!
放开她!!!”
艾丽娅的怒吼如同炸雷!
她雪白的长发因为高速冲击而狂乱飞舞,如同暴怒的海浪!
那条强健有力的鲨鱼尾在冲刺的瞬间绷紧如钢鞭,带着千钧之力,毫无花哨地、结结实实地横扫在艾利斯托那肥胖臃肿的侧腰上!
“砰——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清晰地响起!
艾利斯托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的剧痛!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整个人就像一只被全速行驶的悬浮车撞飞的破麻袋,横着飞了出去!
“轰隆!”
肥胖的身体狠狠砸在巷子另一侧堆叠的废弃金属零件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锈蚀的零件如同雪崩般垮塌下来,瞬间将他大半个身体埋在了下面!
艾利斯托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掐断喉咙的嗬嗬声,便彻底瘫软下去,只有两条腿在废墟外神经质地抽搐着。
艾丽娅看都没看那个被埋起来的垃圾。
她猛地扑到蜷缩在地的阿廖娜身边,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
她迅速脱下自己的蓝色防风外套,带着阳光和海风的气息,小心翼翼地、却又极其利落地将阿廖娜几乎半裸的上身连同那条受伤的腿一起裹住,紧紧抱在怀里。
“小蛇!
阿廖娜!
看着我!
没事了!
姐姐来了!
没事了!”
艾丽娅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后怕,那双总是自信飞扬的鲨鱼眼此刻充满了焦灼和心疼,紧紧盯着阿廖娜失焦的、满是泪水的蛇瞳。
她能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冰冷得吓人。
几乎就在艾丽娅裹住阿廖娜的同时,巷口又传来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的铿锵声!
“目标压制!
丽塔就位!”
一个带着浓重困倦却异常冷硬的声音响起。
灰发的丽塔堵在了巷口,她额头上那根粗壮的灰黑色犄角在晨光下闪烁着岩石般冷硬的光泽,身后那条覆盖着细密鳞片的短尾巴焦躁地拍打着地面。
她没有看废墟里的艾利斯托,那双因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着被艾丽娅护在怀里的阿廖娜,以及她腿上那片刺目的、正在迅速扩大的深色血迹。
她身上穿着黑色的前台制服,但是她的身上却散发着可怕的气息。
“艾丽娅!
她怎么样?”
丽塔的声音紧绷,带着压抑的怒火。
“腿伤了!
流了好多血!”
艾丽娅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抱着阿廖娜,“这个畜生!
这个该死的畜生!”
她猛地抬起头,充满杀意的目光如同冰锥,狠狠刺向那片还在蠕动的金属废墟。
丽塔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额头的犄角似乎又膨胀了一圈,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她一言不发,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片埋着艾利斯托的废墟。
她的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如同远古的巨兽苏醒。
“呃…呃…”艾利斯托被剧痛和窒息感折磨得半昏迷,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皮。
模糊的视野里,只看到一个笼罩着冰冷怒火的灰发身影,以及她额头上那根如同攻城锤般令人胆寒的犄角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不…别……”他发出微弱的、如同濒死蠕虫般的哀求。
回答他的,是丽塔燃烧着怒火的、毫无花哨的一脚!
覆盖着坚硬鳞片和金属护甲的沉重靴底,带着火神三角龙般的狂暴力量,狠狠跺在艾利斯托唯一暴露在废墟外的一条小腿上!
“咔嚓!”
这一次的骨裂声,清脆得如同折断一根枯枝!
“嗷——!!!”
艾利斯托的惨嚎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束缚,凄厉得不像人声,在狭窄的巷道里疯狂回荡!
剧痛让他瞬间从半昏迷中彻底清醒,身体在废墟下疯狂地扭动挣扎,却只是徒劳地让更多沉重的金属零件滚落下来,砸在他身上,引发新一轮的哀嚎。
丽塔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废墟和剧痛中徒劳挣扎的肥猪,布满血丝的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属于掠食者的漠然。
她额头的犄角红光渐渐收敛,但那沉重的压迫感并未散去。
“垃圾。”
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如同宣判。
随即,她弯下腰,像拎起一袋真正的垃圾一样,揪住艾利斯托油腻的衣领,将他那肥胖的、沾满血污和铁锈的身体,毫不费力地从废墟里拖了出来,任由他断掉的小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拖在地上。
“艾丽娅!
带小蛇回去!
找养母!”
丽塔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这个渣滓,我亲自‘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艾丽娅重重点头,将怀里的阿廖娜抱得更紧,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们走,小蛇,我们回家!”
她不再看那堆蠕动的垃圾一眼,抱着阿廖娜,鲨鱼尾有力地摆动,迅速而平稳地冲出了这条充满罪恶和血腥的死巷。
丽塔则拖着不断哀嚎、如同死狗般的艾利斯托,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伴随着一路滴落的血污,朝着警察总局的方向,坚定地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敲响的丧钟。
---玛娜斯的访谈室。
门被猛地撞开,艾丽娅抱着蜷缩成一团、裹在蓝色外套里瑟瑟发抖的阿廖娜冲了进来。
“养母!
小蛇出事了!”
艾丽娅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未消的惊怒。
“什么?!”
玛娜斯正调试着一把竖琴的琴弦,闻声猛地抬头,金色的瞳孔瞬间收缩。
当她看到艾丽娅怀中阿廖娜惨白的小脸、紧闭的双眼、以及蓝色外套下摆洇出的刺目深红时,那张总是带着悲悯温柔的圣洁脸庞,第一次被一种冰冷的、足以冻结空气的森然怒意所覆盖!
“我的孩子!”
玛娜斯瞬间出现在她们面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她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易碎的珍宝,从艾丽娅怀里接过阿廖娜。
雪白的羽翼本能地张开,形成一个保护的弧形,将阿廖娜完全笼罩在内。
她修长的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开阿廖娜被冷汗浸湿、黏在额角的黑发,当指尖触碰到阿廖娜冰凉的脸颊时,玛娜斯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
阿廖娜在熟悉的、带着淡淡羽翼清香的怀抱里,终于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眼缝。
模糊的视野里,是玛娜斯写满心疼和愤怒的金色眼眸。
“玛娜…斯…妈妈……”她破碎地呜咽着,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身体因剧痛和后怕而剧烈地颤抖,“疼…好疼……那个人…他……我知道,我知道!
我的小蛇不怕了!
妈妈在这里!”
玛娜斯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却蕴含着火山爆发前的地动山摇。
她抱着阿廖娜,让她靠在自己温暖的羽翼和胸前,雪白的蛇尾轻柔地、安抚性地缠绕住阿廖娜没有受伤的右腿。
同时,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了阿廖娜左腿的伤势和胸前被撕裂的衣物,眼中的金色风暴几乎要化为实质。
就在这时,访谈室的门再次被粗暴地推开。
丽塔像拖着一袋湿透的、散发恶臭的垃圾,将一路哀嚎、断腿拖地、浑身血污和铁锈的艾利斯托狠狠掼在了冰冷光洁的地板上!
“砰!”
艾利斯托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像一滩真正的烂泥般瘫在那里,断腿扭曲,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血污和灰尘,肮脏不堪。
他惊恐地看着房间里的人,尤其是看到玛娜斯那双燃烧着金色怒焰的眼睛时,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
“养母!
***带到!”
丽塔的声音冰冷,额头的犄角还残留着一丝暴戾的红光,她指着地上的艾利斯托,言简意赅,“就是他!
尾随小蛇,用铁铲打伤她的腿,撕她衣服!
意图不轨!
被我和艾丽娅当场拿下!”
玛娜斯抱着阿廖娜,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瘫软在地的艾利斯托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冰封万里的死寂。
那份属于“羽蛇神08”的、平日收敛在温柔表象下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访谈室。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沉重得让人窒息。
艾利斯托在这股冰冷刺骨的威压下,连哀嚎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牙齿疯狂打颤的咯咯声。
他惊恐地仰望着玛娜斯那张圣洁却冰冷如神祇的面容,以及她身后那对微微张开、仿佛随时会降下神罚的巨大羽翼。
玛娜斯的目光如同寒冰利刃,一寸寸刮过艾利斯托肮脏的身体、扭曲的断腿、惊恐的脸,最终落在他那双曾企图撕扯阿廖娜衣服的、沾满污垢的手上。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凑近艾利斯托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如同冰锥般刺入每个人的耳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神谕般的审判意味:“你,触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
艾利斯托浑身一僵,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失禁。
玛娜斯首起身,不再看他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
她抱着阿廖娜,转向丽塔,声音恢复了冷静,却蕴含着不容违抗的力量:“丽塔。”
“在!”
丽塔挺首脊背。
“把这个‘东西’,送到烈羽的警察局。”
玛娜斯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交代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垃圾处理,“告诉烈羽,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
按最重的刑期判。
如果监狱的伙食太好……”她的金色瞳孔微微眯起,一丝冰冷的寒光闪过。
“……我不介意亲自去‘调整’一下。”
“明白!”
丽塔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再次像拖死狗一样抓起艾利斯托的衣领,无视他杀猪般的哭嚎和求饶,转身大步离开。
访谈室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噪音。
玛娜斯抱着阿廖娜回到洁白的圆桌旁,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铺着柔软坐垫的椅子上。
她雪白的蛇尾轻柔地卷来一个靠枕,垫在阿廖娜受伤的左腿下。
艾丽娅立刻找来急救箱。
“妈妈给你处理伤口,小蛇,忍一忍。”
玛娜斯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熟练地剪开阿廖娜染血的训练裤,露出青紫肿胀、皮肤破裂渗血的小腿。
她拿出消毒喷雾和再生凝胶,动作轻柔到了极致,如同呵护最娇嫩的花瓣。
就在玛娜斯准备为伤口消毒时,访谈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灰白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月光,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
缇尔·娜可尔站在门口,血红色的瞳孔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椅子上蜷缩着的、脸色惨白、腿上带着狰狞伤痕的阿廖娜。
还有她胸前被撕裂的衣物,以及那圈在凌乱中显得格外刺眼的黑色颈环尖刺。
缇尔的身影似乎凝固了一瞬。
那双血瞳中的光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平日里如同万年寒冰的冷漠线条,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裂痕。
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似乎也凝滞了。
她一步一步,无声地走到圆桌旁。
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阿廖娜腿上的伤,以及她眼中残留的、如同受惊小兽般的恐惧。
玛娜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金色的眼眸看向缇尔,带着复杂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让开了位置。
缇尔在阿廖娜面前缓缓蹲下。
她的动作罕见地带着一种刻意的、放缓的轻柔。
灰白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部分侧脸。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动作稳定而精准地接过了玛娜斯递来的消毒喷雾和镊子。
冰冷的消毒喷雾触及伤口的瞬间,阿廖娜的身体猛地一颤,倒抽一口冷气。
缇尔的手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血红色的瞳孔对上了阿廖娜含着泪水、写满痛楚和一丝残留恐惧的蛇瞳。
那双血瞳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冰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余烬,有对眼前这脆弱伤口的审视,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几乎从未在她眼中出现过的沉重东西。
自责。
如同沉甸甸的铅块,坠在那片猩红的血色里。
她避开了阿廖娜的目光,低下头,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她的动作比玛娜斯更加利落、精准,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
镊子夹起沾血的棉球,清理创面,喷洒消毒液,涂抹加速愈合和镇痛的特效再生凝胶。
每一步都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多余,将阿廖娜的痛苦时间压缩到最短。
冰凉的凝胶覆盖上伤口,带来一阵舒缓的麻木感,阿廖娜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些。
就在缇尔用无菌敷料仔细覆盖好伤口,并用弹力绷带稳妥包扎完毕的瞬间,她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是我的错。”
三个字,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阿廖娜的心上。
阿廖娜惊愕地抬起头,对上缇尔那双近在咫尺的血瞳。
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冰冷审视,只有一片沉沉的、化不开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
那份沉重的自责,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缇尔没有看她,目光落在阿廖娜放在一旁椅子上的、那件被撕裂的灰色外套上。
她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钢铁浇筑般的决绝:“武器,银环蛇。”
她抬起手,冰冷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阿廖娜颈间那圈嵌着银色尖刺的黑色颈环。
“它不是装饰品。”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阿廖娜的恐惧和迷茫,首抵灵魂。
“它是你的獠牙。”
缇尔站起身,灰白的长发垂落肩头,血瞳中的暗红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在深处缓缓流淌。
她周身那股冰冷的威压再次弥漫开来,却不再针对阿廖娜。
“像蛇一样,”她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钢钉,狠狠钉入阿廖娜的意识深处,“收起你的仁慈和侥幸。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缇尔的血瞳死死锁住阿廖娜的眼睛,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保护性的火焰:“……让它,永远在你的毒牙该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