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知道，他往昔对我的柔情蜜意，皆是别有用心。

“本宫明日便遣人将阿杳献予皇兄，她美貌无双，或许能得皇兄青睐，亦便于日后筹划。”

“她对本宫情深意重且单纯无邪，定不会拒绝。”

“殿下真是深思熟虑。”

我甚至能勾勒出他得意的神情与那微微上扬的嘴角。

季闵晖身份尊贵且意气奋发，倾心于他，似乎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六岁时，我与尚在襁褓中的幼弟随双亲颠沛流离，是同样年幼的季闵晖向我们伸出了援手。

我身子不好，因在青楼中的饥寒交迫落下了病根，他便命厨房变着法子烹制清淡可口的美食。

察觉到我畏惧黑暗，他特意嘱咐府中仆人，我的房间需彻夜灯火灿烂。

我年幼贪玩，他也时常搁置学业，陪伴我嬉戏玩耍。

仍记得双亲一路上数次弃我于不顾。

有时是在深夜，我尚在梦乡，他们便悄然离去。

有时是在街巷的糖葫芦摊前，他们哄骗我去取钱，却趁机溜走。

我一路跌跌撞撞，虽历经波折，却也跟随他们来到了京城。

啃食树皮草根，用泥土掩盖面容，半大的孩子难以分辨男女，这才勉强跟上。

我盘算着，到了京城后，我勤勤恳恳，多做些活计，他们便不会舍弃我。

直至我被父母卖给人贩子，又被转手卖给青楼老鸨。

我才明白，京城竟是吃人的魔窟。

我至今仍记得，人贩子递给他们整整二两银子，那银锭，他们双手恭迎。

未曾看我一眼，只顾着手中的银两，接过便用牙去咬，仿佛全然不顾牙齿。

盘算着为幼弟添置新衣，买肉解馋，自始至终，未曾再看我一眼。

破天荒的，我未再跟上，就这样轻易，我被推进了烟花之地。

我好不容易觅得良机，仓皇出逃。

却被老鸨发觉，一群人追捕着年幼的我。

即将被擒时，是季闵晖，他拯救了我，一身玄色衣袍的小皇子尊贵无比，伸手牵起了十二岁狼狈不堪的我。

那是我在冷漠无情的京城初次感受到的温情。

季闵晖说我单纯，细细想来，确有几分道理，楼中的姐姐们大多是被家人卖入此地，鲜少有人识字。

女子常被视作累赘，学识于她们而言，并无多大意义。

我紧紧咬着唇瓣，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才勉强忍住哭泣。

可心中的酸楚终究还是忍不住溢出，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心脏仿佛骤然紧缩，喷涌而出的酸涩几乎令我窒息，往日清澈的眼眸有一瞬失神，睫毛轻轻颤动。

想要迈步离开，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丝毫力气。

最终，我都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