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山沟里飞出的凤凰男男友,当着我刚进城的父母,亲手接过那袋发了霉的红薯干,
笑得比亲儿子还亲。转身,就把我四年拼死拼活攒下的十二万奖学金,
给我那素未谋面的校董女儿情敌,提了一辆崭新的玛莎拉蒂。车合同就藏在他电脑里,
用我的名字命名的文件夹下,文件名写着:『给傻B的未来』。是的,我就是那个傻B。
1我爸妈提着一蛇皮袋发霉的红薯干和两只还在咯咯叫的老母鸡,
站在秦浩那间纤尘不染的研究生公寓门口时,我尴尬得想钻进地缝。
秦浩却像完全没看见那两只鸡一路拉下的星星点点的屎。他笑得比窗外的阳光还晃眼,
一把接过我爸肩上沉甸甸的袋子,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揽住我的腰,对嘴巴张成O
形的二老说:叔叔阿姨,说了多少次了,人来就行,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快进来,
外面热。那语气,亲热得仿佛他才是我爸妈的亲儿子。饭桌上,
秦浩更是将一个完美金龟婿的角色扮演到了极致。他亲自下厨,
四菜一汤做得色香味俱全。给我妈夹了块她最爱吃的红烧肉,
又给我爸满上了杯五十多度的二锅头,陪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干。
我那个一辈子只知道种地的爹,激动得脸红脖子粗,攥着酒杯,手都在抖。阿浩啊,
我们家小晚,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遇上了你!叔,您这话就见外了,
秦浩握住我爸的手,眼神诚恳得能滴出水来,晚晚是我的命,对她好,
不就是对我自己好吗?以后您二老,还有小杰的病,都包在我身上。小杰是我弟,
天生的心脏病,是我们这个贫困家庭无底洞的深渊。秦浩的话,像一剂强心针,
扎进了我爸妈的心里。他们看着秦浩,眼睛里闪烁着看到救世主的光。饭后,
秦浩把我爸妈送去他提前订好的五星级酒店,又塞给我一张卡,说里面有五万块钱,
让我带二老在省城好好转转,想买什么买什么。我推拒着,他却强硬地塞进我手里,
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滚烫地呼吸喷在我耳廓上。老婆,
让你家人开心,是我的义务。别跟我见外。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秦浩,我的男友。本省七年一遇的高考状元,大我两届的学长,如今是名校保送的研究生,
学生会主席,创业项目被风投抢着投。他家境和我家一样,穷得叮当响,但他靠着自己,
一步步走到了金字塔尖。而我,苏晚,是他从大一新生里亲自挑出来的女朋友。他说,
他见我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种骨子里不服输的倔强。
我们是校园里最登对的凤凰情侣,是所有寒门学子眼里的神话。我以为,
我们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直到我替他整理换洗衣物,准备用他的电脑查个资料时,
那个突兀的,不该存在的文件夹,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我的眼里。文件夹的名字,
是我的名字。苏晚。我鬼使神使地点了进去。里面只有一个文件。
一份购车合同的扫描件。玛莎拉蒂MC20,落地价,五百三十二万。购车人,白蕊蕊。
而支付凭证上,那笔一百二十万的首付款,是从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银行卡里转出的。
那张卡,是我用自己的名字办的,里面存着我从大一到大三,
拼死拼活拿下的所有国家级、校级奖学金,一分没动过。我曾笑着对秦浩说,
这是我们未来的老婆本。他说好,让我交给他保管,说男人管钱,天经地义。现在,
我的老婆本,变成了另一个女人跑车的首付。而那个叫白蕊蕊的名字,我也不陌生。
校董的独生女,上学期刚从英国转学回来,一进校就搅动了风云。据说,她回国的第一天,
秦浩亲自开着导师的奔驰,去机场接的人。我的血液,一瞬间冷到了冰点。电脑右下角,
秦浩和我的合照屏保,还在幸福地笑着。照片里的他,揽着我,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可此刻,那温柔的笑,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将我的心,一刀刀,凌迟。2秦浩回来的时候,
我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摊着那份打印出来的购车合同。他看到那张纸,
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立刻就恢复了那副滴水不漏的温和。晚晚,怎么了?
谁惹你不开心了?他走过来,想像往常一样搂住我。我躲开了。秦浩,这是什么?
我指着那张纸,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他低头扫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
随即露出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就为了这个?他伸手,
想把那张纸拿走,这是蕊蕊她们家公司的事,她爸让她练练手,资金周转不过来,
我跟她关系好,就先挪用了那笔钱帮她垫一下。都签了借款协议的,过两天就还回来了。
蕊蕊?我笑出了声,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叫得真亲热。秦浩,那是我所有的奖学金!
是我给我弟准备的救命钱!我知道,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悦,
所以才签了协议,写了利息。苏晚,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白蕊蕊是什么身份?
她爸是校董!我跟她搞好关系,对我们以后没坏处。我做的这一切,
还不都是为了我们俩的未来?又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这句话,像一道万能的符咒,
每次他做了让我不舒服的事,只要祭出这道符,我就得乖乖闭嘴,否则就是我不识大体,
鼠目寸光。那你拿我们的钱,去给别的女人买跑车,经过我同意了吗?我红着眼质问。
我这不是怕你多想,准备过两天钱回来了再给你一个惊喜吗?他叹了口气,蹲下来,
仰头看着我,眼神里又充满了那种我无法抗拒的温柔,好了,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没提前跟你说。我保证,下不为例。他又开始吻我,用他最擅长的方式让我屈服。
我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我告诉自己,秦浩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他那样的人,
不可能看不清利弊。白蕊蕊只是他向上爬的梯子,而我,苏晚,才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人。
我选择相信他。直到一周后,我生日那天。秦浩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他带我去了本市最贵的一家法式餐厅,当着我所有室友的面,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晚晚,生日快乐。我满心欢喜地打开,里面是一个粉色的链条包。香奈儿的经典款,
我曾经在杂志上看过,指给他,说真好看。价格,五万八。我当时的工资,一个月才一千五。
天哪,是CF!秦浩你也太壕了吧!室友们发出一阵阵惊呼。我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秦浩在我心里的形象,瞬间又高大了几分。我觉得之前怀疑他,简直是小人之心。
就在我抱着包,幸福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一道清脆悦耳,却让我如坠冰窟的声音响了起来。
呀,秦浩哥,苏晚姐,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好巧哦。白蕊蕊穿着一身高定长裙,
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她的目光在我的包上停留了一秒,随即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苏晚姐,你这个包……是在哪家中古店淘的吗?做得还真像。
不过这个logo的烫金颜色有点不对,皮质的颗粒感也粗了些。不过没关系啦,
A货背着玩玩也挺开心的。整个餐桌,瞬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
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和我怀里的包上。我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全无。
秦浩的脸色也变了,他站起来,有些尴尬地对白蕊蕊说:蕊蕊,别乱说。这就是专柜买的。
是吗?白蕊蕊捂着嘴,一副惊讶又抱歉的样子,啊呀,对不起对不起!
可能是我看错了!我前两天刚在国金中心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送给我妈,可能是我眼花了。
秦浩哥你别生气,苏晚姐你别误会啊!她说着,还拿出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照片里,
一个贵妇人拎着和我这个一模一样的包,只是在照片里,那个包散发着柔润而高级的光泽,
而我怀里这个,在餐厅璀璨的灯光下,显得那么廉价,那么刺眼。室友们看我的眼神,
从羡慕,变成了同情,最后,变成了看好戏的玩味。我感觉自己像个被人扒光了衣服的小丑,
被钉在耻辱柱上。我猛地站起来,抓起那个假包,就想往外冲。秦浩一把拉住我,
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警告和怒火:苏晚!你闹够了没有!不就是一个包吗?
至于让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吗!我甩开他的手,回头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问:所以,它真的是假的,对不对?秦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死死地瞪着我,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的虚荣心,就这么重要吗?我笑了。
是啊,我的虚荣心,原来这么重要。重要到,可以让你用一个假包,来打发我,来敷衍我,
来羞辱我。那一天,我最终还是被秦浩强行按回了座位上。白蕊蕊像个没事人一样,
自来熟地加入了我们的饭局。她和秦浩谈笑风生,从国际金融聊到艺术鉴赏,
而我和我的室友们,像一群插不上话的土拨鼠。那顿饭,我吃得味同嚼蜡。晚上回到宿舍,
秦浩的电话打来。他没有道歉,反而劈头盖脸地质问我:苏晚,你今天什么意思?
给我甩脸子?你知不知道白蕊蕊她爸刚刚批了我一个二十万的科研项目?你就为了一个破包,
想毁了我的前途是不是?我握着电话,冷得浑身发抖。所以,你的前途,
比我的尊严更重要,是吗?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秦浩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
冰冷刺骨的声音说:苏晚,你有点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说完,他挂了电话。那一晚,
我抱着那个假包,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夜未眠。3那件事之后,我和秦浩冷战了半个月。
不是我不想理他,是他单方面地消失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我堵到他实验室,
他都让同学出来告诉我主席在忙,没空。我心里憋着一股气,但更多的是恐慌。
我怕他真的不要我了。我爸妈,我弟弟,还都指望着他。我开始反思,
是不是我真的太小题大做,太不懂事了?就在我准备低头,主动去向他道歉的时候,
一年一度的国家奖学金和公派交换生名额的评选开始了。这是我大学生涯最重要的一战。
拿到国奖,就是八千块钱,而那个去耶鲁大学的交换生名额,更是我梦寐以求的,
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票。只要我能去,回来之后,就能进国内顶尖的投行,
我弟弟下半辈子的药费,就都有了着落。我把所有的委屈和精力,都投入到了这次竞选中。
我连续一个月,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写论文,做项目。我的方案,
得到了系里所有导师的一致好评,他们都说,那个交换生的名额,非我莫属。
就在我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秦浩,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又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
他捧着一大束玫瑰,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我道歉。他说他错了,说他那天是被猪油蒙了心,
说他不能没有我。他那么一个天之骄子,那样低声下气地求我原谅。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周围的同学都在起哄,喊着在一起。我稀里糊涂地,就原谅了他。我们和好如初,
甚至比以前更甜蜜。他每天给我送饭,陪我自习,
帮我一遍遍地修改竞选演讲稿和项目计划书。他说:晚晚,你放心去冲,
我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这次,我一定要把你亲手送去耶鲁。我相信了他。
我把我的所有心血,我所有的研究成果,和盘托出地展现在他面前。竞选答辩那天,
我抽到了一号,秦浩是二号。我自信满满地走上台,将我准备了一个多月的成果,
流利地展示出来。台下的评委老师和校领导,频频点头。我下了台,秦浩给了我一个拥抱,
说:晚晚,你讲得太棒了。然后,他走上了台。我坐在台下,满心期待地看着他。然后,
我听到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最残忍,最***的演讲。他讲的,赫然就是我的那套方案。
从核心创意,到数据模型,再到结论展望,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都和我刚刚讲过的一模一样。不,比我的更完善,更具有说服力。因为他在我的基础上,
补充了几个我还没来得及深入研究的细节。整个会场,从一开始的窃窃私语,
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在我俩之间来回扫射。抄袭。这个词,
像一个晴天霹雳,在我脑子里炸开。我浑身冰冷,手脚发麻,
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那个我最爱的男人。他面不改色,侃侃而谈,仿佛那个方案,
天生就是从他脑子里长出来的一样。演讲的最后,他甚至还对着评委席,深深地鞠了一躬,
声音里带着一丝动人的哽咽。各位老师,其实,今天我展示的这个项目,
是我和我的女朋友苏晚,共同完成的。我们俩为了这个项目,熬了无数个日夜。他顿了顿,
目光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深情和愧疚。但是,就在昨天晚上,晚晚对我说,
阿浩,这个机会对你更重要,你去吧,我会一直在背后支持你。她说,她最大的梦想,
就是看着我站上世界的舞台。所以,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女朋友,苏晚。
谢谢她的成全和牺牲。这个荣誉,不只属于我,更属于她。话音刚落,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那些评委老师,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赞许和同情。
多好的姑娘啊,为了男朋友,甘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是啊,秦浩这小子,有福气啊。
而白蕊蕊,就坐在评委席她校董父亲的旁边,她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胜利者的,
轻蔑的微笑。那一刻,我全明白了。什么成全?什么牺牲?
这不过是他们联手给我做的一个局。一个把我钉死在自愿放弃的十字架上,
让我有口难言,永世不得翻身的局。我的国奖被取消了,因为涉嫌学术不端。
交换生的名额,毫无悬念地落在了秦浩的头上。我的人生,我拼了命想要抓住的未来,
就这样,被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而易举地,偷走了。我像一具行尸走肉,
走出那个让我窒息的会场。秦浩追了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晚晚,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我慢慢地转过头,看着他那张写满了真诚的脸,
解释你是怎么一边抱着我,一边把我的心血偷走的吗?我是有苦衷的!他急切地说,
是白校董,他点名要我。他说只要我拿到这个名额,就资助我三百万的创业基金,
还帮我办美国绿卡!晚晚,这是我们一步登天的机会啊!你先委屈一下,等我站稳了脚跟,
我马上就接你过去,好不好?你的意思是,让我用我被偷走的人生,来给你当垫脚石?
我气得发笑,秦浩,你真是……***到了极点。苏晚!他的耐心耗尽了,
脸色变得狰狞,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一下!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要不是为了给你那个无底洞弟弟治病,我需要这么卑躬屈膝吗?
你以为我愿意去讨好白蕊蕊那个蠢货?他抓着我的肩膀,用力地晃着。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没了你,我还是秦浩,可没了我们,你和你那个家,
就全都完了!我看着他疯狂的嘴脸,突然就不想再争辩了。心,像是被泡在福尔马林里,
又冷又硬。我平静地对他说:秦浩,我们分手吧。然后,我转身就走。他没有再追上来。
因为他的手机响了。我听到他用一种雀跃的,讨好的声音说:蕊蕊,办妥了。
晚上一起吃饭?好,我去接你。我的眼泪,终于决了堤。4我以为,分手,
是我能给自己最后的尊严。我错了。秦浩,和我那个家,根本就没打算给我留任何尊严。
我回到老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我只想在一个没有秦浩的世界里,
静静地腐烂。第四天早上,房门被我妈一脚踹开。她冲进来,不由分说,
扬手就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你个死丫头!你长本事了是不是?敢跟阿浩提分手?
你是不是想逼死我们全家!我捂着***辣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妈。
她那张因为常年操劳而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怨毒和狰狞。我爸跟在她身后,
手里捏着旱烟杆,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小晚,你太不懂事了!阿浩那么好的孩子,
打着灯笼都难找,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他好?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偷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前途,你们说他好?我把竞选的事情,
一五一十地跟他们说了。我以为,他们会心疼我,会替我出头,会骂那个天杀的秦浩。然而,
我妈听完,只是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人家阿浩有本事,那是他的能耐!你没本事留住,
就只能怪你自己没用!我爸也在一旁敲边鼓:再说了,女人家家的,
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你嫁给了阿浩,他有出息了,
不就是你有出息了吗?你跟他闹,不是把我们全家往火坑里推吗?我彻底愣住了。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我最亲的人,感觉他们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可怕。你们……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别你你我我的了!我妈不耐烦地打断我,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甩在我脸上,这里面,是一百万!阿浩给的!
说是给小杰的手术费,还有给我们的养老钱!一百万。那张薄薄的卡片,
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的脸生疼。阿浩说了,我妈的语气里,充满了炫耀和得意,
只要你乖乖地回去跟他道歉,跟他和好,以后我们家的日子,就再也不用愁了!他还说,
等他在美国安顿好了,就把我们全家都接过去!
我看着他们因为一百万而变得贪婪和扭曲的嘴脸,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彻底被碾成了粉末。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的痛苦,我的尊三,我的未来,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百万。秦浩,
他真是太了解他们了。也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的软肋,就是这个家。我不回去。
我从地上爬起来,擦干眼泪,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我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