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妹妹遗体化妆时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尸体的记忆在脑中炸开。凶手正用我腐烂的身体,
喂养下一个‘我’。1 尸语者的诅咒防腐剂和***的甜腥气味混合在一起,
钻进林默的鼻腔。他已经习惯了。作为一名入殓师,这份工作早已让他麻木。冰冷的器械,
沉默的尸体,还有这间永远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地下停尸房,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尤其是在妹妹林瑶失踪的这三年里。今晚的“客人”是一具无名女尸,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
被发现时全身***,泡在护城河里,皮肤已经出现巨人观。林默的工作,
就是让她走得体面些。他戴着乳胶手套,用镊子夹着棉球,仔细清理女尸指甲缝里的污泥。
那是挣扎过的痕迹。他动作轻柔,像是怕弄疼了她。就在他准备清理右手时,他顿住了。
女尸的右手死死攥着,食指和中指间,卡着一枚戒指。那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银戒指,
样式老旧,甚至有些发黑。但在戒圈内侧,
一行模糊的数字烙印在林默的视网膜上——11.08。林瑶的生日。
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试图掰开女尸僵硬的手指,那手指冰冷如铁,
纹丝不动。他加大力气,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就在这时,
那具已经确认死亡超过四十八小时的尸体,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这一下,
不是死后僵直的肌肉反射,而是活物般的、带着抗拒意味的收紧。林默的头皮炸开,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他死死盯着那只手,停尸房里只有冷藏柜压缩机规律的嗡鸣。
是错觉吗?他定了定神,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这枚戒指,是三年以来,唯一的线索。
他必须拿到。他不再试图去掰,而是将自己的左手食指探入女尸的指缝,
想把戒指从另一侧推出来。指尖的皮肤,触碰到冰冷的戒面。刹那间,停尸房扭曲、溶解。
压缩机的嗡鸣变成刺耳的引擎轰鸣,防腐剂的气味被浓烈的汽油味取代。
林默发现自己正跪在一条颠簸的巷子里,头被一个麻布袋罩着,看不见东西,
只能闻到布料的霉味和血腥气。这不是他的记忆。一双粗糙的大手抓住他的胳膊,
将他粗暴地拖拽起来,塞进一个狭小的空间。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透过麻袋布料的缝隙,
他看到前方一辆车的车牌。蓝底白字,最后的数字是“37”。2 腐烂的代价下一秒,
他猛地抽回手,从那段不属于他的记忆里挣脱出来。他大口喘着气,
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停尸房还是那个停尸房,冰冷,安静。只是他的左手,
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他低头看去。他的左手食指,就是刚刚触碰过戒指的那根手指,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皮肤先是变成灰败的黑色,
接着像被浓酸泼过一样冒起细小的泡,然后破裂、剥落,露出底下红白相间的血肉组织。
短短几秒钟,血肉也化为脓水,滴落在地砖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森白的指骨暴露在空气中。剧痛和恐惧一同袭来,林默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冲到工具台前,抓起一卷纱布,胡乱地将那截恐怖的指骨缠绕起来。那不是幻觉。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妹妹失踪时的情景。通过一具尸体的记忆。而代价,是他的身体。
他必须报警!林默用颤抖的右手掏出手机,拨通了110。“喂,我要报警!我妹妹林瑶,
三年前失踪的那个案子,我有线索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调,
“她被一辆红色的面包车绑架,另一辆车的车牌尾号是37!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声音平稳:“先生,请您冷静。请问您是如何得知这些信息的?
”林默语塞,他该怎么说?说他摸了一下尸体,就看到了凶案现场?“我……我看到的。
”“您是目击者吗?”“不,我……我是在一具尸体的记忆里看到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林默甚至能想象到对方面对一个疯子时的无奈表情。“先生,
报假警是需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如果您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无法仅凭您的‘感觉’立案。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林默无力地垂下手,一股绝望感将他淹没。没人会信他。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是一条微信消息。发送人是“瑶瑶”,
头像是三年前妹妹最喜欢用的那张***,笑得灿烂。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几乎是扑过去点开了那条消息。哥,别找我。短短五个字,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他手指哆嗦着,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瑶瑶?是你吗?你在哪儿?点击发送。
屏幕上弹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林默不信邪,
又发了一遍,结果依旧。他干脆拨打语音通话,
听到的却是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对方账号异常,暂时无法接通。”怎么会这样?
他忽然想起警校毕业后进了刑警队的老同学张伟。林默翻出号码打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喂,阿伟,帮我个忙,急事!”林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帮我查个微信号的状态,我发给你。”挂了电话,他将林瑶的微信号发了过去。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五分钟后,张伟的电话回了过来,语气透着古怪。“默子,
你是不是搞错了?你发来的这个微信号,后台系统显示……三年前就已经被用户主动注销了。
”“注销日期,就是你妹妹失踪报案的当天。”3 地狱的问候林默的脑袋“嗡”的一声,
手机从他滑落的手中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一个注销了三年的账号,刚刚给他发了消息。
这是来自地狱的问候吗?“啪!”头顶的照明灯管闪烁了一下,熄灭了。整个地下停尸房,
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备用电源没有启动。压缩机的嗡鸣声也消失了,
死一样的寂静。林默僵在原地,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黑暗中,
一个女孩的哭泣声,幽幽地在他耳边响起。是林瑶的声音,那么近,仿佛就贴在他的后颈。
“哥……快逃啊……”话音未落。“砰!!!”一声沉重巨大的撞击声从停尸房的尽头传来。
林默猛地回头,声音来自那排冷藏柜。“砰!!!砰!!!”一下,又一下。
其中一扇厚重的金属柜门,正在剧烈地晃动,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用尽全力,
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柜门,想要出来。黑暗中,那扇冷藏柜的金属门被撞得哐哐作响,
仿佛里面囚禁着一头野兽。妹妹那句“快逃”还在耳边回荡。林默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他顾不上摔碎的手机,也顾不上那根已经化为白骨的手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他连滚带爬地冲向出口,身体在黑暗中撞翻了金属托盘,器械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发出刺耳的噪音。那噪音非但没有给他带来安全感,反而像是在为门后的怪物伴奏。“砰!
砰!砰!”撞击声越来越密集,那扇门已经开始变形,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
林默摸索着拧动门把手,冲出停尸房,沿着阴冷潮湿的走廊狂奔。他不敢回头,
背后的撞击声却像催命的鼓点,紧紧追着他。直到他冲出殡仪馆大门,冰冷的夜风灌进肺里,
他才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他颤抖着举起左手,借着路灯昏黄的光,
解开胡乱缠绕的纱布。那截森白的指骨暴露在空气中,腐烂已经停止,
但伤口边缘的血肉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黑色,像是在酝酿着下一轮的侵蚀。这个能力,
或者说诅咒,是有代价的。触碰尸体,读取记忆,然后自己的身体就会腐烂。
他忽然想起什么,踉跄着跑回自己的出租屋。那是一间老旧的单身公寓,妹妹失踪后,
他几乎没怎么回来过,大部分时间都睡在殡仪馆的休息室里。屋子里积了一层薄灰,
空气中飘着尘埃的味道。他径直冲进卧室,拉开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抽屉的角落里,
静静地躺着一个棕色的小药瓶,里面装着半瓶透明的液体。他记得这个,三年前,
妹妹失踪前一周,神神秘秘地塞给他,让他务必随身带着。“哥,
这是我托朋友弄来的特效防腐剂,比单位发的好用多了,你不是总说手上容易沾到脏东西嘛,
用这个消毒。”当时他只当是妹妹关心他,随手就扔进了抽屉。现在看来,一切都透着诡异。
林默拿起药瓶,瓶身的标签上,是妹妹娟秀的字迹:“妹妹赠”。他拧开瓶盖,
一股和停尸房里类似的福尔马林气味传来,但更温和,还带着一丝草药的清香。
他拔出一支注射器,吸了半管液体,咬着牙,将针头扎进了自己左臂的静脉。
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起初没什么感觉,几秒钟后,左手指骨处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骨头。他疼得闷哼一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但很快,
刺痛感褪去,转为一种麻木的清凉。他解开纱布,看到伤口边缘的灰黑色正在慢慢消退,
恢复了正常的血肉颜色。虽然指骨依然暴露着,但腐烂的趋势,确实被遏制住了。
林瑶……她到底知道什么?林默看着药瓶,心里升起一个可怕的推断:使用能力的时间越长,
腐烂得越快。而这瓶药,只能延缓,无法治愈。时间不多了。他拿起另一部备用手机,
再次拨通了张伟的电话。“阿伟,我知道这很离谱,但你必须信我。
”林默的声音沙哑但坚定,“帮我查一辆红色的面包车,三年前,林瑶失踪那天,
在护城河附近出现过。还有,查所有车牌尾号带37的车辆,在那段时间有没有异常记录。
”“默子,你……”“算我求你!就当我还你大学时帮你挡的那一刀!”林默打断他,
声音里带着哀求。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张伟的叹息:“地址发我,我查到告诉你。
你自己小心。”4 杀错人的代价半小时后,一个地址发到了林默手机上。城郊,
第七废车场。一辆符合描述的红色面包车,三年前因为套牌被扣留在这里,一直无人认领。
林默打车赶到废车场,一股铁锈和废机油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高高的铁丝网将这里与外界隔绝,里面堆满了小山般的报废汽车,像一座钢铁坟场。
看门的是个干瘦的老头,正缩在保安亭里打盹。林可不想惊动他,他绕到铁丝网的后面,
找到一处破损的地方,翻了进去。他按照张伟给的位置信息,在迷宫般的废车堆里穿行,
最终在一堆压扁的轿车底下,找到了那辆暗红色的面包车。车身布满灰尘和锈迹,
车窗上糊着厚厚的污垢。就是它。他拉了拉车门,锁着。林默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
对着车窗狠狠砸了下去。玻璃哗啦一声碎裂,他从窗口爬了进去。车内一股浓重的霉味。
他打开手机手电,仔细检查车厢内部。座椅的皮革已经开裂,
角落里散落着一些快餐盒和饮料瓶。他搜得很仔细,连座椅的夹缝都没放过。终于,
在后排座椅底下,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那是一部老旧的诺基亚手机。他按下开机键,
屏幕奇迹般地亮了,显示电量还剩一格。手机没有密码,他直接打开了相册。
相册里只有一段视频,拍摄日期正是林瑶失踪那天。林默点开视频,画面剧烈地晃动,
拍摄者似乎正在奔跑。镜头对准了前方,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
正快步跑向一辆停在路边的红色面包车。是林瑶!视频里,林瑶的表情有些慌张,
但她跑到车边后,没有丝毫犹豫,自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她是主动上车的!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这不是绑架。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他退出视频,又在车里翻找,
在副驾驶座前的储物箱里,他发现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袋子里,装着一截断指。
那根手指的指甲上,涂着林瑶最喜欢的淡粉色指甲油。林默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死死盯着那截断指,仿佛要把它看穿。DNA检测……如果报警,警方会来取证,然后呢?
又是漫长的等待。他等不起了。“喂!谁在那儿!”一声暴喝从车外传来,
手电筒的光柱扫了过来。是那个看门老头。林默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断指和手机塞进口袋,
从另一侧车门钻了出去,拔腿就跑。“抓小偷啊!站住!”看门人一边喊,一边追了上来。
林默在废车堆里七拐八绕,对方却对地形了如指掌,紧追不舍。林默被一堆废旧轮胎绊倒,
重重地摔在地上。那个男人追了上来,手里拎着一根铁棍,他脸上戴着一个防尘面罩,
只露出一双浑浊但凶狠的眼睛。“妈的,总算抓到你了。”男人喘着粗气,用铁棍指着林默。
林默看着他,三年前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那双拖拽妹妹的粗糙大手,
那个戴着面罩的绑架者。就是他!怒火和仇恨瞬间吞没了理智。林默从地上一跃而起,
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扑向那个男人。男人显然没料到他敢反抗,愣了一下,
被林默一头撞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林默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为妹妹报仇!
他骑在男人身上,拳头雨点般落在对方的头上、脸上。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感觉不到自己手骨的疼痛,也感觉不到对方的挣扎。“说!我妹妹在哪儿!
”他扼住男人的脖子,双目赤红。男人被他打得满脸是血,发出嗬嗬的声响,
拼命地想要掰开他的手。“说!”林默手上加力,男人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就在这时,
林默的右手,突然传来一阵和之前左手一模一样的剧痛。他低头一看,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的右手,从指尖到手腕,正在飞速腐烂。皮肤变黑,长出水泡,然后血肉消融,
露出底下的腕骨和掌骨。为什么?他只是读取了记忆,并没有触碰新的尸体!
难道……林默僵硬地松开手,低头看着身下的人。他颤抖着,摘掉了对方脸上的防尘面罩。
面罩下,是一张年轻而熟悉的脸,满是血污和泪水。陈辉。林瑶的男朋友。“为……为什么?
”林默喃喃自语,彻底懵了。“咳咳……”陈辉剧烈地咳嗽起来,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不是我……我没办法……”他哭着,
声音断断续续:“是一个穿红雨衣的女人……是她控制了瑶瑶……她用我爸妈的命威胁我,
让我把瑶瑶带给她……我没办法啊!”红雨衣女人?林默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杀错了人。
腐烂的剧痛从右手手腕传来,提醒着他犯下的致命错误。“救……救我……”陈辉伸出手,
抓向林默的裤腿,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他突然全身一阵剧烈的抽搐,双眼翻白,
身体弓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然后猛地瘫软下去,没了声息。死了。
陈辉口袋里的手机滑了出来,掉在地上,屏幕“叮”的一声亮起。是一条新收到的消息。
杀错人的代价。没有发信人,只有这冰冷的六个字。林默跪在地上,
呆呆地看着陈辉的尸体,又看看自己已经烂到手腕的右手。
绝望、悔恨、恐惧……所有的情绪像潮水般将他吞没。他缓缓抬起头,
看向那块亮着的手机屏幕。屏幕上,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脸。那张脸,面无表情,
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嘲笑他。镜中的自己,对他笑了。手机屏幕上的倒影,
嘴角咧开,无声地嘲笑着现实中的林默。那不是他。那张脸上的恶意和戏谑,
是他从未见过的、来自灵魂深处的陌生。恐惧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他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将手机反扣在地上,仿佛那是什么会噬人的怪物。废车场里死寂一片,
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右手腐烂时血肉消融的、细微的“滋滋”声。
陈辉的尸体就躺在他面前,眼睛瞪得大大的,残留着死前的惊恐和哀求。我杀了他。
我杀了一个无辜的人。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不是凶手,
他只是想找出真相,可他的手却沾上了血。而那只手,正在以一种恐怖的方式惩罚他。
“红雨衣女人……”陈辉临死前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回响。警笛声。远处,
隐约传来了警笛的尖啸,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一定是刚才那个看门老头报了警。
不能被抓住!林默猛地惊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悔恨和恐惧。他踉跄地爬起来,
看了一眼陈辉的尸体,又看了一眼地上那部屏幕亮着的手机。杀错人的代价。那条消息,
是发信人留下的嘲弄。他一把抓起陈辉的手机,连同自己那部摔碎的备用机,
不顾右手白骨上粘稠的脓血,胡乱塞进口袋。他不能留下任何东西。他像一只惊弓之鳥,
一头扎进钢铁坟场的深处,与迫近的警笛声赛跑。5 红雨衣的秘密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翻过了多少锈迹斑斑的车壳,直到警笛声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他才躲进一个废弃的公交车厢里,蜷缩在角落,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右手的剧痛一阵阵传来,
比左手那次猛烈十倍。腐烂的黑线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小臂,肌肉和皮肤像是被点燃的蜡烛,
不断消融滴落。他知道,这是代价。杀错人的代价,加速了他的腐烂。他必须回去,
拿到那瓶药。林默咬着牙,撕下身上的T恤,将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的右臂紧紧包裹起来,
脓血很快就浸透了布料。他靠在冰冷的车壁上,等待黑夜的掩护。午夜。林默像个幽灵,
悄无声息地潜回了自己的出租屋。他不敢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摸到床头柜,
抓起那个棕色的小药瓶。半瓶……可能不够。他的右手几乎已经烂到了手肘,再这样下去,
不等找到凶手,他自己就会先化为一滩枯骨。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升起。双倍剂量。
他颤抖着找出两支注射器,将瓶里剩余的液体全部吸了进去。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能赌一把。他褪下右臂上被脓血浸透的布条,找到一根尚且完好的血管,
将两支针头一同扎了进去,然后将冰冷的液体尽数推入。这一次,没有预想中的灼痛。
一股极致的寒意顺着血管瞬间扩散至全身,他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紧接着,
一股无法形容的眩晕感席卷而来,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天旋地转。公寓的墙壁剥落、溶解,
变成了焦黑的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浓烟和烧焦木料的味道。大火。是那场大火。
十年前,烧毁了“阳光福利院”的那场大火。他回到了童年的梦魇里。
年幼的他被消防员抱在怀里,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冲着火海伸出手。“瑶瑶!瑶瑶!
”火光冲天,将半个夜空都映成了红色。浓烟滚滚的二楼窗户边,
一个小女孩的身影若隐若现,她的哭喊声被烈火燃烧的噼啪声吞没。“哥——救我!
”妹妹在火中尖叫,绝望地向他伸出手。下一秒,燃烧的房梁轰然倒塌,
将那个小小的身影彻底吞噬。“不——!”林默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从幻觉中惊醒。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右臂的疼痛消失了。他缓缓抬起手臂,借着月光看去。
腐烂停止在了手肘的位置,露出了焦黑的骨头和凝固的血肉,像是一件恐怖的艺术品。
药剂生效了,但代价是把他拖入最痛苦的回忆里,再凌迟一遍。他无力地靠在床边,
目光落在了那个空了的药瓶上。他鬼使神差地拿起药瓶的纸盒包装,想再看一眼妹妹的字迹。
他捏了捏纸盒,感觉夹层里似乎有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撕开纸盒,
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从夹层里掉了出来。是妹妹的笔迹,写得匆忙而潦草。哥,
不要用太多,会有代价。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使用它,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
尤其不要相信……我们的‘家人’。家人?父母早就在那场大火里去世了,
他和妹妹就是彼此唯一的家人。她指的是谁?林默的心乱如麻。妹妹似乎预见了一切。
这瓶药,这张纸条,都是她留下的线索。他看向被自己扔在一旁的、陈辉的手机。天亮后,
林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戴上帽子和口罩,离开了出租屋。他知道这里已经不安全,
警察很快就会找上门。他在一个老旧的电子市场里买了一根万能充电线,
然后找了一家最偏僻、最不需要身份登记的黑旅馆住了进去。房间里一股霉味,
床单又黄又硬。但对现在的林默来说,这里就是天堂。他给陈辉的手机充上电,开机。
手机很干净,通话记录和短信都被清空了,社交软件也空空如也。他翻遍了每一个文件夹,
一无所获。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在系统文件夹里,
发现了一个被伪装成系统文件的加密相册。需要密码。林默皱起眉头,开始尝试。
他输入了林瑶的生日,错误。输入了陈辉的生日,错误。输入了他们交往的纪念日,
还是错误。到底是什么?林默烦躁地抓着头发,脑中忽然闪过那场大火的幻觉。
他手指颤抖着,输入了一串数字——那场大火发生的日期。咔哒。相册解锁了。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阳光福利院的废墟,
焦黑的墙壁和倒塌的屋顶,和他幻觉里的一模一样。而在废墟中央,站着一个女孩。是林瑶。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裙摆上却溅满了大片大片的、已经发黑的血迹。她脚下,
是一片暗红的血泊。可她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而宁静的微笑。仿佛她不是站在血泊里,
而是站在一片盛开的玫瑰花园中。林默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不可能!
阳光福利院在大火之后第二年就被彻底推平,原地建起了一座大型的商业广场。
这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是伪造的吗?可背景的每一个细节,都和他记忆里的废墟分毫不差。
他将照片放大,仔细看着妹妹的脸。她的笑容里,没有一丝他熟悉的温暖,
只有一种让他遍体生寒的陌生。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心里。
难道……妹妹才是那个凶手?不。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可照片上的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旅馆房间的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房东的叫骂。“就是这间!警察同志,
我看到电视上的通缉犯,就住进我这里了!”林默心里一沉。被发现了!
他抓起手机和充电器,冲到窗边。这里是二楼,楼下是一条堆满垃圾的后巷。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落地时脚踝传来一阵剧痛,他却顾不上了,
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迷宫般的巷道里。他成了一个真正的逃犯。接下来的几天,
林默过着流亡般的生活。白天躲在城市的阴暗角落,晚上出来寻找食物和线索。
他不敢去任何需要身份证明的地方,只能像只过街老鼠一样活着。
他的通缉令贴满了大街小巷。杀人嫌犯,林默。他看着布告上自己那张陌生的脸,
心里充满了荒谬和悲凉。没有新的线索,红雨衣女人就像一个幽灵,无迹可寻。这天晚上,
大雨滂沱。林默实在又冷又饿,躲进了一个废弃的地下通道。
通道里聚集了十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空气中混杂着汗臭、酒气和廉价食物的味道。
他找了个角落坐下,拉低帽檐,尽量不引人注意。就在这时,通道另一头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流浪汉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大呼小叫。“死了!老瘸子死了!”“昨天还好好的,
怎么说死就死了?”“估计是吸了不干净的东西。”林默的心猛地一跳。尸体。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疯狂滋长。他需要线索。任何线索都行。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只已经烂到手肘的右臂上。使用能力的代价是腐烂,如果再用一次,
后果不堪设想。可他已经别无选择了。他压低帽子,趁着众人乱糟糟的时候,悄悄凑了过去。
那个叫老瘸子的流浪汉躺在冰冷的地上,面色青紫,嘴角还挂着白沫。林默深吸一口气,
用自己完好的左手,飞快地触碰了一下老瘸子冰冷的手腕。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他“看”到,
老瘸子正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条后巷的垃圾桶后面,他正在和一个什么人交易。光线很暗,
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一抹鲜艳的红色。是红雨衣!红雨衣女人递给老瘸子一个小纸包,
老瘸子则递给她一个破旧的钱包。就在女人转身离开的瞬间,一阵风吹起了她的雨衣袖口。
林默清晰地看到,在那个女人白皙的手腕上,有一条狰C形蜿蜒的疤痕。那条疤痕,
像一条小小的、正在吐信的蛇。林默猛地抽回手,幻象消失。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比被冰冻还要寒冷。那条蛇形疤痕……他见过。在他的童年记忆里,母亲每次给他洗澡时,
他都能看到她手腕上,有那么一条一模一样的、蛇形的疤痕。可母亲,
早在十年前那场大火里,就和父亲一起被烧死了。怎么可能?是巧合吗?
还是……他看到了母亲的亡魂?林默的大脑一片混乱,无数种可能在他脑中炸开,
每一种都让他不寒而栗。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地下通道,任由冰冷的雨水浇在自己身上。
他需要冷静,他必须冷静下来。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走到一座天桥下,想躲躲雨。桥洞底下,一家小卖部的电视机正开着,
播放着本地晚间新闻。“……本市新闻,今日下午,在城南商业广场的扩建工程中,
施工队意外挖出七具儿童骸骨,骸骨被分别装在七个行李箱中深埋地下。警方已介入调查,
初步鉴定死者年龄均在五到十岁之间。据悉,该商业广场旧址,
正是在十年前被一场大火烧毁的‘阳光福利院’……”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阳光福利院……七具儿童骸骨……陈辉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妹妹站在血泊中的微笑,
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原来,那不是幻觉。是真的。
新闻镜头扫过聚集在警戒线外的围观人群,一张张或好奇、或惊恐的脸从屏幕上划过。突然,
林默的呼吸停滞了。在人群的边缘,镜头一闪而过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个人穿着一件宽大的、几乎要将整个人都吞没的血红色雨衣,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雨伞遮住了她的脸。她似乎察觉到了摄像机的镜头,微微侧过头。虽然看不清面容,
但林默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穿透了屏幕,直直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下一秒,她转过身,
不疾不徐地消失在人群的阴影里。就是她!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他的右肩传来,
痛得他几乎跪倒在地。他惊恐地扯开自己的衣领。那代表着腐烂的黑色纹路,
已经像藤蔓一样,爬过了他的手肘,越过了他的上臂,狰狞地攀上了他的肩膀。
时间……不多了。肩膀上传来的剧痛,像是有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按在那里,
滋滋地灼烧着他的血肉和神经。腐烂的黑线已经突破了最后的防线。
林默靠在湿冷的桥洞墙壁上,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膀的伤口,
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雨水顺着他额前的乱发滴落,和他脸上的冷汗混在一起。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阳光福利院旧址,现在是城南的商业广场扩建工地。那个红雨衣女人,
那个手腕上带着蛇形疤痕、酷似他母亲的幽灵,最后出现的地方。
还有那七具被埋葬的儿童骸骨。所有线索都像一根根丝线,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
最终汇集到了那个被大火吞噬、又被黄土掩埋的原点。那里是地狱的入口,
也是唯一的答案所在。他知道,那是一个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
红雨衣女人在电视上惊鸿一瞥,就是***裸的邀请函。去,可能会死。不去,
他现在就会被这身腐烂的血肉活活吞噬。林默低头,
看着自己那只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只剩下焦黑骨架的右手,惨然一笑。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已经空了的棕色小药瓶,
和那张写着警告的字条。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不要相信……我们的‘家人’。
妹妹的警告,母亲的疤痕,陈辉的惨死,
福利院的骸骨……一幕幕画面在他脑中交织、碰撞,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碎。
6 诅咒的终结他将药瓶和纸条重新塞回口袋,用最后一点力气站起身,拉低帽檐,
像一个真正的幽魂,融入了无尽的雨夜。去城南工地的路很长。他不能乘坐任何交通工具,
只能依靠双腿。他一瘸一拐地穿行在城市最阴暗的角落,避开每一个摄像头,每一个行人。
他的身体在腐烂,精神也濒临崩溃。腐烂带来的不仅仅是肉体上的痛苦,
更是一种精神上的侵蚀。他的视野边缘,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扭曲的黑影,
耳边也总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孩童的哭泣声。那些被埋在地下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