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居委会里的流言漩涡
青石板路上蒸腾起的腥甜潮气,裹挟着青苔的酸涩与铁锈般的腥气,丝丝缕缕渗入骨髓,仿佛这座城市正在缓慢渗出陈年的伤口。
霍铮用纸巾死死按住手臂的伤口,暗红的血迹在纯白纸巾上晕染开来,宛如一朵妖冶的曼陀罗,顺着指缝一滴一滴落在石板路上,很快就被积水冲淡,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如同即将消逝的线索。
他没有去医院,程拓那句 “钢铁厂背后水太深” 如同一记重锤,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那些潜藏在暗处的秘密似乎随时会破土而出,将他卷入更深的漩涡。
居委会办公室的吊扇正有气无力地摇晃着,老旧的叶片边缘结满黑色的污垢,每转动一圈,就有细小的灰尘簌簌掉落,在阳光透过窗户洒下的光柱中翩翩起舞。
墙面剥落的腻子像雪片般纷纷扬扬,露出底下泛黄的旧报纸,油墨早己模糊不清,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霍铮推门时,金属把手冰凉刺骨,门轴发出刺耳的***,仿佛在抗拒着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屋内,三个大妈围在办公桌前,塑料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得让人牙酸的声响,如同指甲划过黑板,令人不寒而栗。
穿碎花衬衫的大妈瞥见他制服上的警徽,原本高谈阔论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掐住了喉咙,竹编蒲扇在胸前慌乱地扇动,扇面上褪色的牡丹随着动作忽隐忽现,仿佛她此刻慌乱的内心。
“同志,要查啥?”
戴老花镜的工作人员把搪瓷缸重重搁在桌上,杯底的茶叶渣随着晃动浮起,褐色的茶水在缸壁留下一圈圈深浅不一的痕迹,如同年轮记录着岁月的痕迹。
霍铮掏出危昭然的照片,塑料膜下的面容被雨水浸得发皱,眼神空洞而绝望,仿佛己经看透了命运的无常。
“这人上个月在钢铁厂仓库遇害,我们想了解下他生前的社交情况。”
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如同重锤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空气突然凝固,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停滞。
一个梳着髻的大妈猛地站起,藤椅在地面划出长长的痕,尖锐的声响刺破凝滞的空气,如同利剑划破寂静的夜空。
“哎哟,这事儿可邪乎!
听说他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截带血的齿轮,那齿轮……” 话未说完,碎花衬衫大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尖锐的声音像一把利刃,生生切断了另一位大妈的话语:“老张头,你家腌菜缸该收进屋了!”
她的眼神警惕地扫过霍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仿佛在害怕什么秘密被揭露。
霍铮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骤然苍白的脸色,心中警铃大作。
他不动声色地将记录本推到碎花衬衫大妈面前,笔尖在纸面敲出规律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叩击着真相的大门。
“大姐,您知道死者和钢铁厂有什么往来吗?”
大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腕间的玉镯撞在桌沿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如同惊涛拍岸。
“我啥都不知道!
就记得那阵子总有黑色轿车停在巷子口,下来的人都戴着墨镜……” 她的声音发颤,眼神游移不定,时不时偷瞄一眼戴老花镜的工作人员,仿佛在寻求庇护。
“老李!
街道办通知下午开会!”
戴老花镜的工作人员突然高喊,声音尖锐得惊飞了窗台上啄食米粒的麻雀。
霍铮敏锐地注意到工作人员在桌下偷偷踢了碎花衬衫大妈一脚,后者立刻闭紧嘴巴,将脸埋进蒲扇后,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像是一只受惊的鸵鸟,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
他没有就此放弃,转而走向窗边正在织毛衣的周秀兰儿媳。
年轻女人怀里的婴儿正在啼哭,小脸涨得通红,奶粉渍沾在衣襟上,散发着淡淡的酸臭味。
“阿姨,您婆婆最近身体还好吗?”
霍铮掏出薄荷糖递给孩子,塑料纸撕开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格外清晰,如同一声惊雷。
女人的肩膀明显一僵,毛线针在指间打了个结,毛线团滚落在地,在潮湿的地面上沾了不少灰尘,仿佛她此刻慌乱的思绪。
“她…… 她总说梦到仓库那边传来铁链声,还说看到过穿工装的人半夜运铁箱……”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生怕被窗外的人听见,一边说,一边紧张地往窗外张望,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话音未落,居委会大门被猛地撞开,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气喘吁吁冲进来,制服上还沾着泥点,头发被雨水浇得贴在额头上,像是刚从泥沼中挣扎出来。
“钢厂那边又闹事了!
下岗工人把运渣车堵在门口!”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工作人员们慌忙起身,椅子翻倒的声音此起彼伏,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如同纷飞的落叶。
霍铮抓住保安的袖口,布料粗糙得磨手,仿佛在诉说着生活的艰辛。
“最近三个月,钢厂周边有发生过异常吗?”
保安左右张望,眼神里满是恐惧,压低声音:“上个月十五号,我巡夜时看到仓库的探照灯突然亮了,等我赶过去,地上全是拖拽的血迹……”窗外突然炸响惊雷,豆大的雨点再次砸向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上天也在为这隐藏的秘密而愤怒。
霍铮掏出录音笔想继续追问,保安却像被烫到般跳开,搪瓷缸里的茶水泼在登记表上,晕开 “危昭然” 三个字,墨迹在潮湿的纸张上迅速扩散,如同真相正在被逐渐淹没。
他追出门时,只看到保安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巷口的积水倒映着居委会褪色的标语 ——“共建和谐社区”,此刻看来,竟是如此讽刺,仿佛是对现实的无情嘲笑。
雨越下越急,霍铮躲进街边的报刊亭。
老板正在整理被风吹散的报纸,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己经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头版头条赫然印着 “江州钢铁厂转型遇阻” 的标题,配图是钢厂锈迹斑斑的铁门和堆积如山的废渣,仿佛在诉说着钢厂的衰落与挣扎。
他瞥见角落堆叠的旧报纸,2019 年 7 月 14 日的社会版用红笔圈着新闻:“钢铁厂排污致村民集体中毒”,照片里戴安全帽的年轻人,分明是年轻时的程拓。
那时的程拓笑容灿烂,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与现在那个充满戒备、小心翼翼的假释犯判若两人,仿佛经历了一场人生的巨变。
当他再次回到居委会,办公室己空无一人。
墙角的垃圾桶里,半张撕碎的纸条引起他的注意。
他蹲下身,借着手机闪光灯拼凑碎片,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写着:“别碰那些证据……” 字迹与危昭然遗书中的笔记如出一辙,每个笔画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呐喊,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雷声轰鸣中,霍铮将碎片小心收进口袋。
他望着街道尽头江州钢铁厂高耸的烟囱,浓烟在雨幕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宛如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魔,在黑暗中窥视着这座城市。
此刻他终于明白,危昭然的死绝非偶然,而这座看似平静的社区,早己被一张巨大的黑网笼罩,每一个居民都像是被丝线操控的傀儡,而幕后黑手,正躲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等待着下一个猎物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