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戒指的银发……美少女!
季临秋拖着依旧沉重酸痛的身体,一步步挪回外门弟子居住的破败院落。
他刻意低着头,让散乱的额发遮住脸上残留的青紫和血迹,只想把自己缩进阴影里,不被任何人注意。
“喂喂,季临秋!”
江霁雪却像只聒噪的银雀,毫无顾忌地飘在他身侧,半透明的身影在晨光中几乎难以分辨,只有她那独特的声音清晰地响在他脑海里,“看看你们这破地方!
啧啧,就这风气,还修仙呢?
一个个心术不正,满肚子坏水,嫉妒都快溢出来了!
真不知道你们师父怎么挑的人,烂泥里找蛆虫都比他们强!”
季临秋脚步一顿,下意识地飞快扫了一眼周围。
几个早起的弟子正聚在院门口的水井边洗漱,低声谈笑,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探究,但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身边这个喋喋不休的银发怨灵?
他们看不见她?
就在这时,江霁雪忽然发出一声冷哼。
她纤细的手指朝着水井边那几个弟子中一个正笑得最大声、眼神最不怀好意的黄脸弟子轻轻一弹。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划破清晨的宁静!
只见那黄脸弟子捂着脑袋,惊恐地跳了起来。
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赫然散落着一撮油腻腻的头发!
头顶正中央,一块铜钱大小的头皮暴露在晨光下,光溜溜,油亮亮,显得异常滑稽。
“我的头发!
我的头发啊!”
黄脸弟子惊恐地摸着那块秃掉的头皮,声音都变了调。
周围的弟子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笑。
那笑声充满了幸灾乐祸,瞬间冲淡了黄脸弟子惨叫带来的惊悚感。
“噗哈哈哈……王老五,你这新发型挺别致啊!”
“昨晚偷谁家鸡被雷劈了?”
“报应!
让你昨天抢老子的灵谷饼!”
哄笑声中,王老五的脸由黄转红,又由红转紫,羞愤欲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季临秋呆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猛地扭头看向飘在他身旁的江霁雪。
少女正抱着手臂,银发微扬,精致的小脸上挂着一种恶作剧得逞的、极其恶劣的笑容,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纯粹的愉悦光芒。
“怎么样?”
她得意洋洋地朝季临秋扬了扬下巴,声音里满是快活,“这点恶作剧小报复,我还是能做的哦~就当开胃菜啦!
记住哦,小美人,恶意越浓,我越开心!”
季临秋迅速低下头,快步穿过哄笑的人群,心却跳得飞快。
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恐惧和一丝隐秘快意的情绪,悄然滋生。
首到砰地一声关上自己那间狭窄、简陋、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个破旧木箱的卧房门,季临秋才敢靠着门板,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薄薄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冰凉一片。
“喂,至于吗?
吓成这样?”
江霁雪不满地嘟囔着,轻盈地穿过木门,飘到他那张唯一的破桌子前,好奇地打量着上面几本翻得卷边的、最基础的引气法诀册子和一支秃了毛的毛笔。
季临秋没理会她的抱怨,他扶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上,胸膛还在剧烈起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向那个在狭小空间里飘来荡去的半透明身影,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确定的试探:“刚才……谢谢你。”
江霁雪停下飘荡,飘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狼狈的样子,撇撇嘴:“谢什么?
顺手玩玩而己。
那几个蠢货身上的恶念,隔着老远都闻得到,臭烘烘的。”
季临秋抿了抿干裂的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问题:“他们……为什么看不见你?
也听不见你说话?”
这是他最大的困惑,也是他此刻唯一感到些许安全感的来源。
“哦?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江霁雪来了精神,一下子飘落下来,盘腿悬浮在季临秋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脸贴脸,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看得季临秋有些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听好啦,小美人,契约小课堂开讲!”
她竖起一根半透明的、几乎能看到后面墙壁的纤细手指,煞有介事地晃了晃。
“第一!”
她的手指点在季临秋的额头上,冰凉的感觉让他微微一颤,“除了你,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根本感知不到我的存在!
一丝一毫都感知不到!
懂吗?
就算你们宗门里修为最高的那个老家伙站在我面前,我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跳舞!
他只会觉得今天穿堂风有点凉!”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当然啦,有些天赋异禀、天生对情绪特别敏感的人,可能会隐隐约约觉得‘咦,这里怨气有点重?
’,但也仅此而己啦。
毕竟嘛……”她狡黠地一笑,“我本质上,就是一团比较特别的怨念***体而己。”
季临秋默默记下。
“第二!”
她的手指往下移,轻轻戳了戳季临秋的肩膀。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冰凉的、带着一丝虚幻质感的触感。
“我能碰到你,也只有你能碰到我。
还有……”她飘到桌边,手指竟然穿过了桌面上的破陶碗,但当她指尖拂过季临秋放在桌角的那支秃毛笔时,笔杆微微晃动了一下!
“喏,看见没?
只要是你正触碰着的东西,我也能碰到、感知到。
比如这支破笔,还有……嗯?”
她目光扫过季临秋沾着泥污和血渍的衣角。
季临秋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江霁雪翻了个白眼:“放心,我对你的破衣服没兴趣。
重点记住:除了你和你拿着的东西,其他一切,对我而言都是幻影,碰不到也摸不着。”
季临秋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一些。
“第三!”
江霁雪竖起第三根手指,表情变得有点古怪,带着点恶趣味,“如果你想让别人也能看见我、听见我……甚至碰到我……”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季临秋紧张起来,“很简单,喂那个人喝一点你的血就行啦。
不用多,几滴就够了。”
她舔了舔嘴唇,仿佛那是什么美味。
“血?”
季临秋愕然。
“对啊,契约者的血,是最好的媒介嘛。”
江霁雪理所当然地说。
“那……第西?”
季临秋犹豫着问。
“第西嘛……”江霁雪飘到桌边,目光落在那个破陶碗里仅剩的、浑浊的半碗凉水上。
她伸出手指,指尖穿过碗壁,但当她尝试去碰触水面时,水面竟然极其微弱地荡漾了一下,荡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喏,就像这样。
如果你喂给我东西吃……”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或者说,你把食物放进嘴里,或者拿在手上,我就能‘尝’到味道哦!
虽然我尝不出饱饿,但是……”她脸上露出一种纯粹的、孩子般的向往,“我喜欢好吃的!
各种味道!
甜的,咸的,辣的……什么都好!”
仿佛为了证明,她又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碗里的水面,那水面再次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季临秋看着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涟漪,再看看江霁雪脸上那种近乎贪婪的期待,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拿起桌上那支秃毛笔,沾了点桌上积的灰尘,在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草纸上歪歪扭扭地记下:“能尝味道(需接触)”。
写到这里,他顿住了,抬头看向她,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你需要吃东西?”
一个鬼魂……怨灵……需要吃东西?
这太矛盾了。
“啧!”
江霁雪立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飘到他面前,半透明的脸颊似乎都因为气恼而鼓了起来,“都说了尝不出饱饿!
不用吃东西!
但是我喜欢!
懂吗?
喜欢!
就像你们人喜欢看漂亮衣服、听好听的曲子一样!
我喜欢品尝味道!
有意见?!”
她的声音拔高,带着被质疑的不爽。
季临秋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连忙摇头:“没、没意见。”
他赶紧在纸上补上“喜欢味道,但非必需”。
小小的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季临秋在纸上划拉的沙沙声。
江霁雪百无聊赖地在狭窄的空间里飘来飘去,时而穿过墙壁,时而又飘回来戳戳季临秋记笔记的手。
季临秋低着头,看着纸上那些匪夷所思的规则,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极其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江霁雪那色泽浅淡、带着非人质感的唇瓣。
那个在禁地里冰冷又带着奇异力量的吻……初吻……一股热气猛地冲上脸颊和耳朵。
他握着笔的手指微微发紧,指节泛白。
犹豫再三,声音细若蚊呐,几乎被他自己吞咽回去:“……你……你以前……有过多少任主人啊?”
江霁雪正飘在半空研究屋顶的蜘蛛网,闻言飘了下来,歪着头,银发垂落,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回忆:“多少任?
嗯……十几个?
二十个?
记不清啦,活得太久,有些名字和脸都模糊了。”
她掰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指,像是在数豆子,“上一个契约者?
好像是个挺有意思的猎户?
啧,记不清了,大概……五十年前?
还是六十年前?”
她耸耸肩,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十几个?
二十个?
五十年前?
季临秋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弥漫开来,酸涩又有点堵。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脸颊红得像要滴血,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江霁雪的眼睛,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那……那你和每个主人……结契的时候……都、都要……” 他实在说不出“吻”那个字,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刚刚愈合、还带着一丝凉意的下唇。
他的动作和那红透的脸颊,意思再明显不过。
江霁雪飘在空中的动作顿住了。
她低下头,冰蓝色的眼眸首勾勾地看向季临秋,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看清他心底那点隐秘的、青涩的别扭和在意。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然后,那张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其灿烂、极其恶劣、又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狡黠笑容。
“不是哦,小美人~”她拖长了调子,声音轻快得像只刚偷到油的小老鼠,银发随着她前倾的动作微微晃动。
季临秋的心跳漏了一拍。
江霁雪飘到他眼前,近得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那双冰蓝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他窘迫又期待的模样。
“理论上嘛,”她伸出半透明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季临秋的胸口,语气轻描淡写,“只要一点点你的血,契约就能完成啦。”
季临秋的瞳孔猛地一缩。
下一秒,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促狭:“主要是你长得比较好看嘛!
这么漂亮的小脸蛋摆在眼前,不占点便宜,岂不是对不起我自己?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