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触到一个冰冷、坚硬、边缘粗糙的圆形物体。
他捡起来,凑到从破洞透进来的光线里。
那是三枚沾满泥土的古旧铜钱。
圆形方孔,边缘磨损得厉害,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绿锈和污垢,几乎看不清原本的花纹和文字,只透出沉甸甸的岁月感。
入手冰凉,带着泥土的腥气。
“就这?
三枚破铜钱?”
张道陵掂量着这三枚不起眼的钱币,哭笑不得。
这玩意儿能当饭吃?
能在这陌生的世道活下去?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腹诽,一阵极其响亮、极其不体面的“咕噜噜——”声,猛地从他干瘪的腹腔深处爆发出来,在空旷破败的庙堂里回荡,甚至惊得一只正在啃食腐朽木头的耗子“吱溜”一声窜进了墙角的破洞。
饥饿!
一种前所未有的、凶猛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绞碎的饥饿感,如同苏醒的凶兽,瞬间主宰了张道陵所有的感官。
胃袋空空如也,火烧火燎,每一次蠕动都带来尖锐的钝痛。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那件单薄的格子衬衫,贴在冰凉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眼前阵阵发黑,西肢酸软无力,连握着那三枚铜钱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不行……得找吃的……”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荒谬感和对未来的迷茫。
张道陵挣扎着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扶着旁边一根腐朽的柱子,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勉强站稳。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三枚救命的(或者说要他命的)铜钱揣进裤兜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这座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破庙。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眯缝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
眼前是一条还算宽阔的土路,坑坑洼洼,被来来往往的行人、牛车、驴车压得结实。
路两旁是参差不齐的低矮房屋,大多是灰扑扑的土坯墙或青砖墙,屋顶铺着黑瓦或茅草。
空气里混杂着牲畜粪便、尘土、食物香气(这味道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更加疯狂地叫嚣)、以及某种说不清的、属于这个时代的浑浊气息。
行人穿着粗布短打或长衫,束着发髻,行色匆匆。
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着“新鲜的青菜”、“刚出炉的炊饼”。
一辆吱呀作响的牛车慢悠悠地从他面前晃过,赶车的老汉斜睨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诧异和一丝鄙夷——张道陵那身奇装异服和惨白虚弱的脸色,在这个世界里显得格格不入,如同闯入羊群的秃毛鸡。
“看什么看……”张道陵有气无力地嘟囔了一句,腹中的擂鼓声更响了。
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目光像饿狼一样扫视着街边冒着热气的摊贩。
一个大娘守着热气腾腾的蒸笼,雪白松软的馒头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旁边一个汉子正将炸得金黄酥脆、滋滋作响的油饼从滚烫的油锅里捞出来。
更远处,似乎还有卖馄饨的摊子,热汤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