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习时间过了二十分钟，唐澄依然不见踪影。
图书馆角落的座位旁，他的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
正当他准备收拾书本离开时，图书馆的门被猛地推开，唐澄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发丝凌乱地贴在泛红的脸颊上。
她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上面别满了各式各样的徽章。
"对不起，我忘了今天要补习，"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滑进对面的椅子，"艺术社招新，我被林妙妙拉着帮忙布置展板..."苏星辰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她沾满颜料的手指上："你应该提前通知我。
""手机没电了。
"唐澄从包里掏出一个黑屏的手机晃了晃，然后神秘兮兮地从帆布包里抽出一瓶可乐，"给，赔罪礼。
我知道图书馆不让喝饮料，但我们可以偷偷的。
"苏星辰盯着那瓶冒着水珠的可乐，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买水，喉咙正干得发疼。
"下不为例。
"他最终接过可乐，迅速塞进书包侧袋，"现在，把课本拿出来。
"唐澄撇撇嘴，慢吞吞地翻找书包。
当她终于掏出物理课本时，一张纸片飘落在地。
苏星辰弯腰捡起，发现是一张满分100分却只得了28分的物理试卷，右上角用红笔写着"请家长签字"。
唐澄飞快地抢回试卷，胡乱塞进课本夹层："看什么看，没见过差生啊？
"苏星辰没有接话，只是翻开她的课本。
出乎意料的是，书页边缘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有些地方甚至用不同颜色的笔反复标注。
只是这些笔记大多断断续续，明显缺乏系统性。
"你..."他迟疑了一下，"之前学校教到哪里了？
"唐澄转开视线："不记得了。
这两年转了三次学，每个学校进度都不一样。
"苏星辰沉默地翻看着她的课本，渐渐明白了问题所在——唐澄不是不努力，而是基础太差，加上频繁转学导致知识断层，越学越跟不上，最终形成了恶性循环。
"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
"他合上课本，从自己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力学部分你完全没理解，先从这里补起。
"唐澄惊讶地抬头："你不骂我？
""骂你有用吗？
"苏星辰反问道，声音依然平静，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冷硬。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苏星辰用简洁清晰的语言重新讲解了牛顿三定律。
唐澄起初还时不时走神，但在苏星辰几次敲桌提醒后，渐渐跟上了节奏。
"所以这个公式的意思是..."唐澄咬着笔帽，在草稿纸上涂写着，"力等于质量乘以加速度？
""正确。
"苏星辰点头，"现在试试这道题。
"唐澄埋头计算，额前的碎发垂下来，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苏星辰注意到她解题时习惯性皱起鼻子，像只嗅到奇怪气味的小动物。
"好了！
"唐澄突然举起草稿纸，脸上绽放出胜利的笑容，"你看对不对？
"苏星辰扫了一眼她的计算过程，虽然字迹潦草，但思路是正确的。
他点点头："不错，继续下一题。
""等等！
"唐澄突然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铁盒，"做对题目要有奖励。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苏星辰还没反应过来，一颗橙色的糖就被塞进他手里。
"橘子味的，超好吃。
"唐澄己经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腮帮子鼓起一个小包，"快尝尝！
"苏星辰犹豫了一下，剥开糖纸。
甜中带酸的味道在舌尖扩散，让他想起很久以前母亲还在家时，偶尔会做的橘子酱。
"继续做题。
"他垂下眼睛，掩饰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
补习结束时，天己经完全黑了。
校园里的路灯亮起来，在图书馆的窗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明天同一时间。
"苏星辰收拾着书本，"记得带第三章的练习册。
"唐澄正心不在焉地翻着课本，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星辰疑惑地看过去，发现她在课本空白处画了一个Q版的他——戴着夸张的大眼镜，眉头紧锁，旁边写着"严肃星人"三个字。
"给我。
"苏星辰伸手。
唐澄立刻合上课本，警惕地抱在胸前："干嘛？
要撕掉？
"出乎她的意料，苏星辰只是平静地说："给我看看。
"唐澄迟疑地递过课本。
苏星辰仔细端详那幅漫画，画风虽然简单，却抓住了他的神态特点，甚至眼镜上的反光都画得惟妙惟肖。
"画得不错。
"他最终评价道，将课本还给她，"但别在课堂上画，影响听课。
"唐澄瞪大眼睛，仿佛他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你...你居然夸我？
"苏星辰没有回答，只是背起书包："明天别迟到。
"走在回家的路上，苏星辰发现自己唇边还残留着橘子糖的甜味。
他摸了摸书包侧袋的可乐，瓶身己经不再冰凉，但他还是拿出来喝了一口。
气泡在舌尖炸开的感觉，莫名让他想起唐澄笑起来时亮晶晶的眼睛。
第二天清晨，苏星辰刚走进教室，就听见一阵喧哗声。
唐澄的座位周围挤满了人，同学们争相传阅着什么。
"真的好像啊！
""唐澄你太厉害了！
""给我也画一张吧！
"透过人群缝隙，苏星辰看到唐澄正在给班长画速写，短短几笔就勾勒出了神韵。
班长接过画作，惊喜地大叫起来。
"苏星辰来了！
"有人喊道。
人群立刻安静了几分，自动让开一条路。
唐澄抬头看他，眼里带着一丝忐忑，像是在担心他会因为昨天那幅漫画生气。
苏星辰只是点了点头，径首走向自己的座位。
"课代表，"唐澄突然叫住他，递来一张小纸片，"送你的。
"纸上画着他低头看书的侧影，线条干净利落，旁边写着一行小字："给最耐心的补习老师"。
苏星辰将纸片夹进课本，轻声道："谢谢。
"上午的班会课上，班主任陈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下个月学校要举办艺术节，各班级和社团都要准备展示项目。
我们班有谁想参加个人项目吗？
"教室里一片寂静。
唐澄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唐澄同学，"陈老师突然点名，"我听说你画画很好，要不要考虑参加？
"所有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唐澄身上。
她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我...我不行的...""别害羞嘛！
"班长起哄道，"你画得那么好！
""就是就是！
"其他同学也跟着附和。
唐澄求助似的看向苏星辰，后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小动作似乎给了她一些勇气。
"那我...考虑考虑。
"她小声回答。
放学后的图书馆，唐澄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
苏星辰走近时，发现她正全神贯注地在速写本上涂画着什么，连他站在身后都没察觉。
速写本上是一幅星空下的校园场景，教学楼在夜色中只剩下剪影，而天空中的星辰却熠熠生辉，仿佛能跃出纸面。
画风与她在课本上随手涂鸦的漫画截然不同，透着一种令人屏息的美丽。
"这是..."苏星辰忍不住出声。
唐澄猛地合上速写本，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吓死我了！
""抱歉。
"苏星辰在她对面坐下，"那是你准备参加艺术节的作品？
"唐澄摇摇头，将速写本塞进包里："随便画的。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参加。
"苏星辰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幅画，星空中的每一颗星星都似乎有自己的生命。
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唐澄的物理作业本上总是画满涂鸦——她眼中的世界，和他看到的完全不同。
"你应该参加。
"他听见自己说。
唐澄惊讶地抬头："真的？
你觉得我可以？
""嗯。
"苏星辰翻开物理课本，"现在，我们先解决今天的练习题。
"补习结束时，唐澄突然问道："苏星辰，你喜欢星星吗？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苏星辰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名字里有星辰啊。
"唐澄笑着说，"而且，你眼镜上的反光，有时候会让我想起星星。
"苏星辰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小时候很喜欢天文。
""那现在呢？
""现在..."他推了推眼镜，"该回家了。
明天见。
"走在夜色中，苏星辰抬头看了看天空。
城市的灯光太亮，几乎看不到星星。
但他突然想起唐澄画中的那片星空，明亮得不可思议。
回到家，苏星辰从书柜最底层翻出一本落满灰尘的《基础天文学》。
那是他初中时最常翻看的书，书页因为反复翻阅己经有些卷边。
他轻轻抚摸着封面，然后将其重新塞回书架深处。
第二天一早，苏星辰提前二十分钟到了学校。
他站在走廊尽处的窗前，看着朝阳为校园镀上一层金边。
不知为何，他想把这个画面描述给唐澄听——她一定会用画笔捕捉到这一刻的光影变化。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星辰转头，看见唐澄抱着一堆画材走过来。
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早啊，课代表。
"她微笑着打招呼，"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苏星辰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窗外："今天的阳光很适合画画，不是吗？
"唐澄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灿烂了："是啊，特别适合。
"两人并肩站在窗前，谁都没有再说话。
阳光温暖地笼罩着他们，在走廊地板上投下两个紧挨着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