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居(关系缓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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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接连下了三日。

陈宅像一座被白色封印的孤岛,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暂时隔绝了青龙门的腥风血雨。

暖阁成了陆煜卿临时的牢笼与避风港。

伤痛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高烧反反复复,将他困在昏沉与清醒的边缘。

每一次换药,都是一场无声的酷刑,老钟手法再轻,也抵不过伤口被重新撕开的剧痛。

陈安凌没再亲自露面,只派马龙按时送药送饭。

送来的食物精致而温补,参鸡汤、炖得软烂的牛骨粥、清蒸的时令鱼鲜……但陆煜卿胃口极差,往往只动几口便推开。

马龙沉默地收走,不多话,眼神里却带着一种朴实的担忧。

这天下午,老钟来换药。

陆煜卿靠在床头,***的上半身缠满了绷带,新渗出的血迹在纱布上晕开点点暗红。

老钟小心地拆开他肩胛处最深的那道刀伤敷料,动作间牵扯到肌肉,陆煜卿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下颚线条绷得像岩石。

“陆先生,忍一忍,这处伤得深,又在关节附近,恢复得慢些。”

老钟低声道,用温热的药水清洗伤口边缘的脓血。

就在这时,门被不轻不重地推开了。

陈安凌倚在门框上,依旧是一身花哨得扎眼的丝绸睡袍,手里端着一碟切好的蜜瓜,叉起一块正往嘴里送。

他像是散步路过,漫不经心地往里瞥了一眼,目光落在陆煜卿肩胛那片狰狞翻卷、泛着不健康红晕的皮肉上。

他咀嚼的动作顿住了。

“啧,”陈安凌咽下蜜瓜,声音带着惯常的懒洋洋调子,但细听之下,尾音似乎有点发紧,“老钟,你这手艺不行啊?

几天了还烂成这样?

卿卿这细皮嫩肉的,可别给你治废了。”

他踱步进来,将蜜瓜碟子随手放在小几上,那碟子旁边还放着早上几乎没动的粥。

老钟无奈:“老大,伤得太重,又在雪地里冻了那么久,能保住没恶化己是万幸。

陆先生底子好,需要时间。”

陆煜卿闭着眼,懒得理他。

但陈安凌的存在感太强,那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蜜瓜的清甜,霸道地侵入他感官。

陈安凌凑近了些,几乎就站在老钟旁边,挑剔的目光在那片伤口上逡巡。

当老钟用镊子夹起一小块坏死的组织时,陆煜卿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一颤,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喂,”陈安凌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很近,“要不要咬点东西?

我这睡袍袖子借你?

纯手工苏绣,咬坏了你赔不起。”

语气是惯常的戏谑,但陆煜卿却感觉到一个微凉的、带着蜜瓜甜香的东西碰了碰他紧抿的嘴唇——是叉子上另一块切好的蜜瓜。

陆煜卿猛地睁开眼,撞进陈安凌近在咫尺的眸子里。

那狐狸眼中没了平日的浮光掠影,只剩下一种专注的、近乎审视的幽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像是在确认他会不会真的痛晕过去。

“滚开。”

陆煜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别开了脸。

那叉子固执地又碰了碰他的唇,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不识好歹。”

陈安凌哼了一声,收回叉子,自己把蜜瓜吃了。

但他没走开,反而拖过一张椅子,在床边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了,翘起二郎腿,咔嚓咔嚓地嚼着蜜瓜,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老钟的动作,仿佛在监工。

这无声的“陪伴”比嘲讽更让陆煜卿不适。

他能感觉到陈安凌的视线像有实质的重量,落在他***的、伤痕累累的皮肤上,带着一种让他无法理解的探究。

他只能强迫自己再次闭上眼,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对抗疼痛上,忽略旁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身影。

换药的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

当老钟终于重新包扎好,陆煜卿的后背己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脱力地靠在床头,喘息粗重。

“行了,这几天别乱动,伤口再崩开神仙也难救。”

老钟收拾好药箱,又叮嘱了几句,才躬身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壁炉的火烧得不旺,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空气里弥漫着药味、血腥味和陈安凌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甜香。

“喏,水。”

陈安凌不知何时倒了一杯温水,递到陆煜卿面前。

杯子是上好的骨瓷,温润细腻。

陆煜卿没接,只是疲惫地掀起眼皮看他。

陈安凌也不恼,把杯子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爱喝不喝。”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两步,目光扫过地上那件被陆煜卿丢弃的、己经干涸发硬的血污白氅,眉头又习惯性地皱起,却没再提扔掉的事。

他踱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飘洒的雪花。

“这雪,没完没了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有些飘忽,“小时候,我妈也最怕这种大雪天。

她身体不好,一到冬天就咳,咳得整宿睡不着觉。”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玻璃,留下浅浅的雾气痕迹。

陆煜卿微微一怔。

这是陈安凌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母亲,用这种近乎平淡、却掩不住一丝沉郁的语气。

那个“青青”的小名背后模糊的形象,似乎清晰了一点点。

“后来呢?”

陆煜卿开口,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低哑。

陈安凌的背影似乎僵了一下,随即转过身,脸上又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后来?

后来她就死了呗。

留下我和老头子,老头子没两年也蹬腿了。

所以啊,卿卿,人得惜命,你看你,把自己搞成这德行,多不划算。”

话题又被他轻佻地绕开。

陆煜卿不再追问,只是端起那杯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

陈安凌看着他喝水,目光在他因吞咽而微微滑动的喉结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样子:“对了,青龙门最近不太安分。”

陆煜卿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他们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大动作,”陈安凌踱回椅子边坐下,拿起一块蜜瓜把玩着,“就是满城在找你那些‘失踪’部下的尸首,放出风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城西几个我们常去的码头,突然多了些生面孔在晃悠,像是在踩点。”

他顿了顿,狐狸眼微眯,透出一丝冷光,“看来,他们不太信你死透了啊,卿卿。”

这消息像一盆冰水浇在陆煜卿心头,怒火与刻骨的恨意瞬间压过了身体的虚弱。

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冷得掉渣:“他们是在找我。”

“废话。”

陈安凌嗤笑一声,“你陆煜卿的脑袋,在青龙门主那儿,值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个夸张的手势。

“所以,你最好祈祷这雪别停,把你那点‘余孽’的气味都盖干净点。

也祈祷我陈家的大门够结实,别让疯狗闯进来。”

这话听着刺耳,却是不争的事实。

陆煜卿沉默着,复仇的烈焰在胸中熊熊燃烧,但此刻的虚弱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需要时间,也需要……陈安凌这堵暂时的挡风墙。

“怎么?

怕了?”

陈安凌挑眉,凑近了些,观察着陆煜卿阴沉的脸色,“放心,我陈安凌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把送上门的‘大礼’拱手送人。

更何况……”他拖长了调子,眼神在陆煜卿缠满绷带的上身扫过,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现在这副样子,丢出去喂狗我都嫌不够塞牙缝的。”

又是这种令人火大的腔调。

陆煜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陈安凌,你最好祈祷我快点好起来。

否则,第一个被塞牙缝的,说不定就是你。”

陈安凌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哈!

卿卿,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好怕啊!”

他笑够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花哨的睡袍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

“行吧,你慢慢养着,争取早日恢复‘塞牙缝’的实力。

我啊,得去补个回笼觉了,看着你这张苦大仇深的脸,影响睡眠质量。”

他摆摆手,端起那碟只吃了一块的蜜瓜,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门被带上,暖阁里恢复了寂静。

陆煜卿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

陈安凌最后那番话,看似依旧刻薄,却传递了两个关键信息:青龙门在找他,陈安凌暂时不会把他交出去。

他低头,目光落在手边空了的骨瓷杯上。

杯壁上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

又看向地上那件刺目的染血大氅。

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在心底滋生。

屈辱、警惕、仇恨依旧占据着主导,但在这冰封的底色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如同壁炉里微弱的火苗,在艰难地、试探性地,尝试融化一点坚冰。

陈安凌端着蜜瓜碟子,并没有回卧室。

他走到二楼尽头一个僻静的露台,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

他脸上的轻佻笑容早己消失无踪,只剩下沉沉的思虑。

他拈起一块冰凉的蜜瓜放进嘴里,却尝不出丝毫甜味。

青龙门的动向比他刚才轻描淡写告诉陆煜卿的更为棘手。

城西码头不是“踩点”,而是己经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对方手段狠辣,显然是冲着试探花木门底线来的。

收留陆煜卿,无疑是在向青龙门宣战。

这步棋,风险极大。

他低头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手指,眼前却闪过暖阁里那片狰狞的伤口和陆煜卿强忍痛楚时绷紧的、布满冷汗的背脊线条。

还有他问起部下时,那双瞬间被痛苦和暴戾吞噬的眼睛。

“麻烦……” 陈安凌低声自语,呼出的白气迅速消散在风雪中。

他将剩下的蜜瓜连碟子一起放在冰冷的栏杆上,任由风雪覆盖。

这场被迫的“同居”,以及随之而来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他和房间里那个倔强的伤者之间,那根看不见的线,似乎也在这种诡异的共生危机中,被悄然拉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