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曜站在操场最后一排，后颈被晒得发烫。
班主任兼主任的老李正在前面训话，唾沫星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某些同学，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老李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陈曜，出列！
"陈曜没办法的撇撇嘴，拎着书包走到队伍旁边。
这种程度的惩罚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反正体育生经常被罚站，他早就练就了一边罚站一边打瞌睡的绝技。
"下面欢迎新同学。
"老李的声音突然温和了八度。
陈曜抬头，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上主席台。
深蓝色制服熨烫得一丝不苟，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当那人转身面对全校师生时，陈曜的瞌睡瞬间醒了——是暴雨天的男生。
"高二（1）班林疏白。
"他的声音像一泓清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很荣幸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陈曜这才注意到林疏白左耳戴着的助听器，黑色外壳在阳光下微微反光。
他站得笔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首先，感谢第五中学给我这个转学机会..."林疏白的发言准确到每个标点符号都像是计算过的，但语调平首得诡异。
台下开始有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装什么高冷啊。
"前排体育班的张昊故意提高音量，"机器人念经呢？
"也不知道是单纯看不惯转校生还是为了吸引谁的注意。
周边的几个男生发出压抑的笑声。
陈曜看到林疏白的目光微微闪动，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继续用那种机械般的语调读着发言稿。
"...希望在未来两年里，与各位共同进步。
"当林疏白鞠躬时，张昊又发出一声夸张的嗤笑。
陈曜眯起眼睛，从裤兜里摸出一枚五毛硬币，故意松手。
"叮——"硬币落在水泥地上的清脆声响让林疏白下意识转头。
陈曜趁机对张昊比了个中指，嘴型清晰地说了句"闭嘴"。
张昊脸色变了变，终究没再出声。
林疏白的目光扫过陈曜，在他沾满彩色斑点的校服上停留了一秒，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那表情转瞬即逝，却像根刺一样扎进陈曜眼里。
晨会结束后，陈曜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林疏白。
"喂，真巧啊！
"陈曜咧嘴一笑，"没想到你是转来我们班。
"林疏白放慢脚步，点了点头。
阳光穿过梧桐树叶，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天的事——""林同学！
"班主任老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来办公室拿新课本。
"林疏白向陈曜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陈曜站在原地，闻到自己校服上残留的奶油香——昨天在姑姑蛋糕店帮忙时沾上的食用色素，洗了三遍都没完全掉。
"看什么呢？
"死党王浩从后面勾住他脖子，"哟，对新来的学霸感兴趣？
""滚。
"陈曜甩开他，"你认识那家伙？
""林疏白啊，听说牛得很。
"王浩压低声音，"上个月全国物理竞赛特等奖，校长亲自去挖的人。
不过..."他神秘兮兮地指了指耳朵，"听说那边不太灵光。
"陈曜突然想起暴雨中那个躺在水洼里的助听器，和便利店门口沉默的热可可。
他攥紧口袋里那枚五毛硬币，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耗子。
"陈曜突然说，"借我一下物理笔记。
"王浩瞪大眼睛："你被附身了？
陈曜要学习？
""少废话。
"陈曜望向教学楼方向，林疏白的身影己经消失在走廊尽头，"就是突然想听听，特等奖的水平有多高。
"上课铃响起时，陈曜才发现自己的座位被调到了最后一排——林疏白的正后方。
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楚地看到对方左耳的助听器，和永远挺首的脊背。
物理老师进门就宣布随堂测验。
试卷传下来时，陈曜注意到林疏白从笔袋里取出一支黑色钢笔，动作轻得像在对待某种精密仪器。
"最后一题超纲了，做不出来没关系。
"物理老师推了推眼镜。
陈曜咬着笔帽，盯着那道天体物理题发呆。
忽然，一片阴影落在他的试卷上——林疏白起身交卷了。
陈曜瞥了眼教室前方的挂钟，开考才十五分钟。
当林疏白经过他身边时，一滴墨水从钢笔尖落下，正好砸在陈曜试卷的姓名栏上，晕开一朵小小的蓝黑色花。
"抱歉。
"林疏白低声说。
陈曜抬头，对上那双平静如湖的眼睛。
他忽然笑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没关系，反正这里本来也该写你的名字——特等奖同学。
"林疏白怔了怔，嘴角微微上扬。
那笑容淡得几乎不存在，却让陈曜觉得，比晨会时的阳光还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