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门在身后合拢时发出的轻微金属摩擦声,是我对那个世界最后的记忆。下一秒,
脚底踩到的已不再是光滑的公司瓷砖地面,
而是某种粘稠、冰冷、带着令人作呕腐烂气味的泥泞。
一股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铁锈和***内脏混合的恶臭,像一记闷棍,
狠狠砸在我的鼻腔和意识深处。胃里仅存的咖啡和快餐残渣瞬间翻江倒海,
我猛地弯腰干呕起来,喉咙***辣地疼,眼前阵阵发黑。空气凝滞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沉重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污浊的淤泥。光线昏暗得可怕,
头顶没有熟悉的日光灯管,只有一种不知来源的、病态的、仿佛裹着血丝的微光,
勉强勾勒出周遭扭曲的轮廓。巨大的、非自然的阴影在视野边缘蠕动,
伴随着低沉、断续、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用钝器刮擦金属般的嘶鸣。这里是……什么地方?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黏腻冰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
发出沉闷的回响。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几乎掐进脸颊的皮肉里,
拼命压制住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虫子,瞬间爬满了全身的皮肤,
带来一阵阵剧烈的战栗。那嘶鸣声……靠近了!黑暗中,
两点浑浊、散发着微弱黄绿色荧光的斑点突兀地亮起,像两团漂浮的鬼火,
死死钉在了我身上。紧接着,是更多……左、右、前方……星星点点,
幽暗的光芒在污浊的空气里晃动、锁定。它们发现我了!根本来不及思考,
求生的本能像高压电流一样窜遍全身,我猛地拧身,朝着与那些荧光点相反的方向,
用尽全身力气冲了出去。脚下是令人绝望的粘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厚厚的油脂上,
随时可能摔倒。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剧烈抽动,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气息,
灼烧着气管。身后,那令人牙酸的刮擦声陡然拔高,
变成了混杂着尖锐哨音和低沉咆哮的怪异嘶吼!地面传来密集、沉重、湿漉漉的拍打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有什么东西在急速逼近!我甚至能感觉到那股裹挟着腥风的冰冷气流,
已经触到了我的后颈!巨大的、非人的压迫感像冰冷的铁钳,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砰!
”慌乱中,我脚下猛地一滑,身体完全失去平衡,重重向前扑倒。
手掌和膝盖狠狠砸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剧痛传来。完了!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穿大脑。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股带着浓烈腐臭的腥风从我头顶呼啸着掠过!
一个巨大的、扭曲的暗影轮廓,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擦着我的后背扑了过去,
重重撞在前方一堆凸起的、像是巨大金属残骸的东西上,
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沉闷撞击声和金属扭曲的***。它扑空了!
求生的意志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我甚至来不及感受摔倒的疼痛,手脚并用,
像受惊的野兽般不顾一切地向前爬去,
堆巨大金属残骸和旁边一堵倾斜的、布满粘稠苔藓的混凝土墙壁之间形成的一个狭窄缝隙里。
缝隙极其狭小,仅能勉强容纳我蜷缩着身体挤进去。
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粗糙、散发着霉味的混凝土墙壁,
前面则被锈迹斑斑、棱角狰狞的巨大金属块死死堵住。
腐臭的泥浆瞬间浸透了我的裤子和衣袖,冰冷刺骨。我死死捂住口鼻,
身体蜷缩成最小的一团,拼命抑制住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几乎要撞碎肋骨。缝隙外,那扑空的怪物发出了暴怒的咆哮。紧接着,
是更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和沉重的脚步声在缝隙外聚集。
浑浊的荧光透过狭窄的缝隙边缘扫进来,在黑暗的空间里投下晃动、诡异的光斑。
我能感觉到外面不止一个!它们沉重的身体挤压着堵在缝隙口的金属残骸,
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湿热的、带着浓烈腐臭的气息从缝隙口喷涌进来,几乎让我窒息。
尖锐的、带着粘液的爪子刮擦着金属和混凝土的表面,发出刺耳的高频噪音,
如同地狱的丧钟,一下下敲打在我的神经上。时间失去了意义。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汗水混着泥浆,沿着额头、鬓角不断滑落,流进眼睛里,
带来一阵刺痛,我却连眨眼都不敢。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长时间的僵硬而剧烈颤抖,
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又被我强行咬紧牙关压制下去。
外面那令人疯狂的刮擦声和低吼持续着,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也可能是一小时。
终于,那聚集在缝隙口的沉重压迫感和浓烈的腐臭气息,似乎开始减弱了。
那些浑浊的荧光斑点,晃动着,渐渐远离。又经过了漫长的煎熬,缝隙外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远处,依然隐隐传来断续的、飘渺的嘶鸣,证明着这片地狱并未真正离去。
身体早已冻得麻木,肌肉僵硬得像石头。
我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活动了一下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然后是手臂。一点一点,
像生锈的机器零件,挪动着身体,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外窥视。
外面是一片更加广阔、更加荒芜、更加令人绝望的景象。
巨大的、扭曲断裂的混凝土结构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胡乱地指向污浊的天空。
各种无法辨认的金属残骸堆积如山,锈迹斑斑,
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粘液和苔藓。
空气中弥漫着永恒不散的硫磺、铁锈和腐烂物混合的死亡气息。远处,
巨大的、形态诡异的阴影在稀薄的光线下缓缓蠕动。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辰。
只有那层永恒不变的、令人作呕的、如同脓血凝结成的天幕。
公司……消防门……加班……那些记忆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它们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
却与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格格不入,荒谬得让人想发疯。我低头看了看自己。
昂贵的西装早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
沾满了黑色的污泥和暗红色的、不知是血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污迹。皮鞋也只剩下一只,
另一只不知在何时何地丢失了。脚踝处传来阵阵刺痛,可能是在刚才的亡命奔逃中扭伤了。
饥饿感像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了我的胃部,带来一阵剧烈的痉挛。喉咙干渴得像要冒烟。
恐惧暂时退潮后,身体最原始的需求以百倍的强度汹涌而来。必须动起来。必须找到水,
找到食物。必须……活下去。我深吸了一口气,那污浊的空气再次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强忍着浑身的疼痛和虚弱,我扶着冰冷湿滑的墙壁和金属残骸,
挣扎着从那个狭小的缝隙里爬了出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像踩在布满地雷的雷区,
竖起耳朵捕捉着周围哪怕最微小的声响,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隐藏危险的阴影角落。
这个由废墟和垃圾构成的世界,成了我唯一的生存战场。巨大的金属管道像被扭断的巨蟒,
半埋在污秽的泥沼里;倾倒的混凝土墙面上,
凝固着大片大片难以名状的暗红色污迹;各种无法辨认用途的、锈蚀得面目全非的机器残骸,
如同怪物的骨骸,散落在视野所及的每一个角落。空气里的恶臭是唯一的背景音,
粘稠地附着在皮肤上。我的目标很明确:任何看起来能储存液体或者曾经是容器的东西。
一个被踩扁的塑料瓶?空的。一个锈穿底部的金属罐?空的。
一个歪倒的、沾满黑色粘液的桶?空的。每一次翻找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每一次掀开一个垃圾堆,都可能惊动潜藏在下面的、未知的“东西”。我甚至不敢去想,
那些暗红色的污迹是什么。时间在令人窒息的警惕和徒劳的搜寻中流逝。
饥饿和干渴像两条毒蛇,不断啃噬着我的意志。就在绝望感再次要将我吞噬时,
我的目光扫过一堆由破碎的电路板、扭曲的金属骨架和断裂的管线组成的垃圾山。
一个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硬壳笔记本,被压在几块断裂的塑料板下面,
只露出一个沾满污渍的边角。笔记本?在这个只有扭曲怪物和死亡气息的世界里,
一本笔记本的出现,本身就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违和感。它像一块磁石,
瞬间攫取了我全部的注意力。心脏猛地一跳,我几乎是扑了过去,顾不得可能潜伏的危险,
一把将它从那些冰冷的垃圾中抽了出来。硬质的塑料封面,沾满了泥点和某种深褐色的污迹,
摸起来冰凉而粗糙。我急切地翻开第一页,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映入眼帘的,
是工整得近乎刻板的字迹,用的是最普通的蓝色圆珠笔油墨。字迹清晰,线条硬朗,
带着一种工程师特有的严谨和冷静,仿佛不是在记录地狱见闻,而是在绘制一张精密图纸。
“记录者:陈。抵达第1日。”日期?在这里,日期毫无意义。但这行字,
却像一道微弱但真实的光,穿透了笼罩我的黑暗。有人!在我之前,也有人来过这里!
他叫陈!我贪婪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往下读。纸张粗糙而坚韧,
带着一种奇怪的、混合着霉味和微弱机油的气息。“初步观察:物理常数异常。
部分区域重力不稳定。金属材料呈现异常快速锈蚀现象。存在未知高能辐射背景,
远超安全阈值。警告:所有电子设备在未防护状态下预计寿命不超过72小时。
”“本地生物观察:形态高度不稳定,种类繁多。
基础行为模式:对活体生物具备强烈攻击性,依赖嗅觉与某种未知能量感知。
特定频率声波表现出明显不适;高强度电磁脉冲可短暂瘫痪其感官系统;部分存在结构弱点,
如关节连接处、特定能量节点。重要:其血液及分泌物具有高度腐蚀性与未知生物污染风险。
”“生存策略:水。蒸馏法。冷凝水收集需避开危险活动区域。过滤效果有限。
警告:任何地表水源均不可直接饮用,污染源未知,初步检测显示强酸性及未知生物毒素。
”“食物:极度匮乏。观察到少量菌类,剧毒或营养价值极低,且采集风险过高。
尝试捕获小型啮齿类生物,失败。其速度极快,警觉性高,体内检测出高浓度辐射与毒素。
结论:当前环境下,稳定食物来源近乎不可能。需依赖储备或…极端手段。
”“防御与反击:现有物理武器对成熟体效果甚微。核心思路:利用环境与能量。
方案A:声波陷阱。材料来源:废弃电路板、压电蜂鸣器、导线、电池。方案B:能量护盾。
核心组件:高储能电容、稳定振荡器、场效应管。材料来源:同上。难点:能源!
寻找可转化能源。
”“避难所选址:需满足结构稳固、入口隐蔽或易防守、内部空间可封闭、远离危险区域。
当前坐标为临时观测点。发现疑似旧时代地下设施入口,被重物堵塞,内部情况未知,
风险极高。”笔记翻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我的手指因为激动和用力而指节发白。
每一个字,每一张图,都像黑暗中的路标,像溺水者抓住的浮木!这不是什么探险日记,
这是生存手册!一个工程师,在同样绝望的境地中,用他的知识和冷静,
一点点摸索出来的活路!“陈……”我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
一股混杂着感激、狂喜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他记录下的那些观察、分析、方案,尤其是那些清晰的电路图和构造图,
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海中的混沌迷雾。声波陷阱?能量护盾?这些名词在以前的世界,
可能只是科幻电影里的概念。但在这里,在这个物理法则都扭曲的地方,
它们成了唯一的希望。图纸上的元件:电容、电阻、晶振、场效应管、压电陶瓷片。
这些不正是周围垃圾山里最常见的东西吗?那些被随意丢弃、锈迹斑斑的电路板!希望,
一种近乎滚烫的、带着刺痛感的希望,猛地攥紧了我的心脏。我猛地抬起头,
目光不再是之前的茫然和恐惧,而是像探照灯一样,
重新扫视着这片无边无际的金属与混凝土的坟场。那些堆积如山的电子垃圾,
那些扭曲的金属骨架,那些断裂的管线……它们不再是令人作呕的废弃物,而是一座宝库!
一座蕴藏着活下去可能的、等待被发掘的宝库!
我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贴身塞进西装破烂的内袋里,那硬质的封面硌着肋骨,
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坚实感。然后,我像换了一个人,
一头扎进了最近的电子垃圾堆。寻找目标变得前所未有的明确。
不再是漫无目的地翻找食物和水,而是精准地搜寻着笔记图纸上标注的元件。
一块沾满黑色油污的破旧电脑主板被我用力从一堆烂塑料下扯了出来。
指甲抠掉覆盖其上的粘稠污物,仔细辨认着上面焊接着的芝麻大小的元器件。
这个小小的、圆柱形的,是电阻?不对,图纸上需要的是贴片电容。那个黑色的、方块的,
有点像场效应管?我急切地翻动笔记本,对照着附图上的元件形状和标记。
时间在专注的搜寻和反复的比对中流逝。饥饿和干渴依然存在,像背景里的噪音,
但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亢奋的求生意志暂时压制了下去。我的手指很快变得漆黑,
被锋利的金属边缘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渗出的血混着污泥,但我毫不在意。“找到了!
”一个低哑的、带着狂喜的声音从***裂的喉咙里挤出。
那是一块从废弃液晶显示器驱动板上拆下来的、指甲盖大小的晶振元件。它被焊在一个角落,
表面覆盖着绿色的氧化物。我用一块边缘锋利的金属片,小心翼翼地撬动着它的引脚。
焊锡很脆,发出轻微的断裂声。当这个小东西终于落入掌心时,冰凉的触感传来,它微小,
却承载着难以想象的重量。接着,
是一个从老式CRT显示器高压包附近暴力拆下来的、拳头大小、沉甸甸的高压电容。
它的金属外壳有些变形,但引脚完好。
还有一个从废弃手机充电器里抠出来的、烧焦了一角的场效应管。
车上找到的、还算完整的压电陶瓷蜂鸣片……一件件“珍宝”被我从垃圾的坟墓里发掘出来,
小心地用找到的一块相对干净的塑料布包好。
天色如果那永恒不变的、病态的光晕可以被称为天色的话似乎变得更加昏暗,
空气中硫磺和***的味道似乎也浓重了几分。远处那飘渺的嘶鸣声,似乎也靠近了一些。
该离开了。我警觉地抬起头,将收集到的宝贵元件紧紧裹好,塞进怀里。
笔记本上那张手绘的简易地图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临时观测点——也就是我现在的位置,
距离他标记的那个结构稳固、入口隐蔽的废弃维修井道,似乎并不太远。我弓着腰,
像一道贴着地面的影子,在巨大的混凝土断柱和扭曲的金属框架之间快速穿行。
每一步都轻巧无声,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全神贯注的倾听和扫视。
怀里的元件包和笔记本紧贴着身体,随着我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每一次都让我神经紧绷。依靠着地图的指引和对周围地标的辨认,我找到了那个入口。
它隐藏在一大块倒塌的预制板下方,只露出一个半米见方的、黑洞洞的方形口子。
预制板斜靠着另一堵墙,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固的三角空间。
入口周围散落着一些细小的骨头碎片,空气里残留着一丝淡淡的、与其他地方不同的腥臊味,
像是某种小型兽类的巢穴,但此刻是空的。我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狭窄的、向下倾斜的金属通道,布满厚厚的灰尘和蛛网。通道尽头,
是一扇严重锈蚀的圆形舱门,把手已经烂掉了一半。我用尽全力,肩膀死死顶住冰冷的金属,
双脚蹬着湿滑的地面,发出低沉的嘶吼。锈蚀的铰链发出刺耳的***,
舱门被推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陈旧、带着浓重铁锈和机油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里面一片漆黑。我侧身挤了进去,
立刻用尽全力,将沉重的舱门重新推回原位。当“哐当”一声闷响宣告隔绝完成时,
我背靠着冰冷的舱门,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混着污垢流进眼睛,
带来一阵刺痛。绝对的黑暗,包裹了我。
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安全了……暂时。
靠着笔记本的指引和垃圾堆里淘来的“零件”,
我在那个狭窄、黑暗、散发着机油和铁锈味的维修井道里,开始了挣扎求生的日子。
饥饿和干渴是永恒的主题。笔记本上记录的食物来源几乎等于无。那些标记的菌类,
我冒险出去搜寻过几次,只找到零星几朵灰白色、蔫巴巴的小东西,塞进嘴里味同嚼蜡,
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土腥味,根本无法缓解胃部的灼烧感。
所谓的小型啮齿类生物更是神出鬼没,只留下过几次模糊的、细小的爪印和几粒黑色的粪便,
证明它们的存在。水,成了最奢侈的资源。我严格按照笔记上的方法,
用找到的一个破旧塑料桶、几块扭曲的金属板和一大块相对干净的透明塑料布,
在通道入口上方一个隐蔽的缝隙处,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太阳能蒸馏器。效率低得令人绝望。
每天能收集到的,不过是浅浅一层、带着塑料怪味的浑浊液体。这点水,
仅仅能维持我不至于脱水而死,喉咙永远像着了火。真正的希望,
寄托在那些冰冷的电子元件上。维修井道深处,有一个小小的、相对干燥的平台,
成了我的工作台。平台上散落着一些早已锈死的工具:一把钳口崩裂的老虎钳,
几根粗细不一的螺丝刀,还有半卷布满绿色铜锈的焊锡丝。光,是最大的问题。
笔记本里提到过“生物荧光苔藓”。我不得不再次冒险外出,凭借着记忆和地图,
在几处极其阴暗潮湿的角落,找到了一些散发着微弱、惨绿色光芒的苔藓。
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刮下,涂抹在一块相对平整的金属板上,放在工作台旁。这点微光,
仅仅能勉强照亮手边一小块区域,进行最粗糙的操作。
我的手指被锋利的金属边缘和烙铁烫出了无数水泡和焦痕。汗水滴在滚烫的烙铁头上,
发出“滋啦”一声轻响,腾起一小股白烟。眼睛在昏暗的荧光下酸痛流泪。
电路连接、元件焊接,这些精细活,在以前的世界有放大镜、有稳定光源、有万用表辅助。
而在这里,全凭一双被磨破的手、模糊的视线和笔记本上精确的图纸。
第一次尝试组装声波陷阱的核心振荡电路时,一个电容引脚在焊接时因为手抖而短路了。
微弱的电弧闪过,伴随着一股焦糊味,那块好不容易找到的晶振瞬间报废。那一刻,
巨大的挫败感几乎将我击垮。我狠狠一拳砸在冰冷坚硬的工作台上,指关节破裂渗血,
却感觉不到多少疼痛,只有无边的愤怒和绝望。“冷静……冷静下来!”我对着黑暗低吼,
声音嘶哑干涩,像是在说服一个疯子。我大口喘息着,强迫自己再次翻开笔记本,
借着那惨绿的微光,一个字一个字地重读关于电路调试和注意事项的部分。
陈的字迹依旧冷静工整,像是一种无声的训导。失败,拆解,寻找替代元件,
再尝试……周而复始。时间在黑暗的井道里失去了刻度,
只有焊锡融化的气味、元件烧毁的焦糊味、手指的疼痛和胃部的空虚作为模糊的参照。终于,
在一个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的时刻,
我将最后一段导线连接到了那个用废弃塑料盒改装的共振腔上。塑料盒里固定着压电陶瓷片,
外面连接着用几块破旧锂电池并联起来的可怜“电源”。我屏住呼吸,手指颤抖着,
按下了那个用一小块金属片自制的简陋开关。嗡一声低沉、稳定、持续不断的嗡鸣,
瞬间在狭小的维修井道里响起!声音并不大,但在绝对的寂静中,却如同惊雷!成功了!
图纸上的线条和符号,变成了真实的声音!狂喜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
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疲惫和痛苦。我几乎要跳起来,却只是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压抑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嘶喊,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流下。成功了!陈的方法是对的!
声波陷阱成了我外出搜寻时最可靠的哨兵。我将它布置在维修井道入口附近,
或者是我打算深入探索的垃圾堆外围。每当那特定的频率响起,
附近游荡的怪物便会显露出明显的不适。它们浑浊的荧光眼会变得闪烁不定,
发出烦躁的低吼,笨拙地扭动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拉扯着,最终往往会选择远离声源。
这为我争取了宝贵的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的安全时间。这小小的成功给了我巨大的信心。
能量护盾的组装被提上了日程。这比声波陷阱复杂得多,
对元件的精度和能源的要求也高得多。
高压电容、场效应管、用于产生高频振荡的复杂电路……图纸上的符号变得更加密集,
连接更加复杂。最大的瓶颈,依然是能源。声波陷阱耗电很低,
那些破旧锂电池勉强还能支撑。但能量护盾?笔记本上明确写着,即使是最低功率的激发,
也需要瞬间强大的电流爆发。我现有的“电池包”,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我不得不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寻找替代能源上。
笔记本上提到的“太阳能”在这里极其微弱且不稳定,收集效率太低。“生物能”毫无头绪。
我将目光投向那些巨大的、锈蚀的工业设备残骸。
也许……它们内部还残留着某些独立的、未完全失效的化学电池组?一次外出搜寻能源时,
我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是在一片靠近巨大管道群的区域。
笔记本地图上标注着“高活动区”,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骷髅标记。但地图上同样标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