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不要脸的赔钱货!让二赖子那腌臜泼才摸了身子,把老李家祖宗八辈儿的脸都丢到茅坑里去了!咋不淹死你个丧门星小贱蹄子!还有脸喘气儿回来丢人现眼?家里杵着这么个骚坯子,老李家往后在屯子里还咋抬头做人?!”
尖酸刻薄的咒骂,像一把纳鞋底的锥子,狠狠扎进李二牛的耳膜,把他从一片混沌死寂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头痛欲裂,仿佛有一把凿子在他颅骨里死命地凿。浑身骨头缝都透着股酸疼,每一次吸气,鼻腔里都火烧火燎,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他最后的记忆,定格在他自认为最高光的时刻——新婚洞房那晚。红烛摇曳的光晕里,他那刚娶进门、含羞带怯的新媳妇,虽然已半老徐娘,但风韵犹存,但她手里攥着的不是什么合卺酒,而是一把磨得锃光瓦亮、寒气逼人的剔骨尖刀!
那刀,又快又狠,“噗嗤”一声就捅进了他的小腹!那感觉,就像有人在他肚子里开了个搅拌机,搅得他肠穿肚烂,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感官。
意识溃散之际,他听见那女人癫狂扭曲的声音叫嚣:“我是替老二老三报仇!替堂口上千号兄弟讨命!李二牛,老娘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二五仔!真他娘的没想到啊没想到……道上赫赫有名的‘牛爷’,龙头老大,骨子里竟是条吃里扒外的警狗!老二老三死得真他娘的冤!今儿个,老娘就送你下去,亲自给他们磕头谢罪!”
没错,他就是那个二五仔。官方说法,叫卧底。
他叫李牪,出生在七十年代中期。爹是中医界的泰山北斗,一手针灸出神入化,阎王手里抢人。娘是西医外科的顶尖大拿,一把手术刀使得登峰造极,能从死神指缝里抠命。
就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货,本该在自己的行业里呼风唤雨,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邪风,竟然奉子成婚了!真他娘的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于是,中西医派系的战火,从医院的白墙一路烧进了家里的灶台。而他,李牪,当时才五岁,就成了城门失火殃及的那条——烤鱼。
老爹逼他背《黄帝内经》、认穴位经络、辨阴阳五行;老娘摁着他看人体解剖图、记拉丁药名、摆弄手术器械。两口子为了儿子将来是姓“中”还是姓“西”,吵得脸红脖子粗,摔盆砸碗更是家常便饭。
高中毕业那年,被爹娘折腾得身心俱疲、只想逃离家庭的李牪,瞒着家里,偷偷报了警校。警校还没毕业,刚满二十岁的他,就被上级一纸密令,塞进了那个庞大而黑暗的贩毒集团,化名李二牛,成了一颗埋在毒窝最深处的钉子。
从最外围跑腿的马仔,一路摸爬滚打,凭着股不要命的狠劲和卧底必备的“天赋”,他愣是混成了集团的核心骨干,手上沾过血,也立过功。
长年的卧底生涯,刀口舔血的日子过够了,他无数次打报告,只想回去,堂堂正正穿上警服,对着那些无恶不作的罪犯,吼一嗓子:“我是警察!”
可上头总是那句话:“再等等!网络太深,牵扯太广,省里市里都有人,警方内部也有他们的眼线……”这一等,就是整整三十年!
他也从当年那个青涩的小卧底,混成了道上人人敬畏、心狠手辣的帮派龙头“牛爷”。直到警方雷霆出击,将那张盘根错节的毒网彻底撕碎,他这个“专业卧底三十年”的“牛爷”,才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拿着枪,对着自己所有的小弟,亮出了真正的身份:“都他妈给老子听好了!我是警察!”
小弟们全他妈傻了!眼珠子瞪得差点掉出来。打死他们也想不到,领着他们贩毒、火并、称霸一方的老大,竟然是条子!合着他们这些年提心吊胆、脑袋别裤腰带上干的事儿,全是在给警察打工!
李二牛已经五十了。三十年卧底,刀口舔血的生活,为防止连累无辜,他没娶妻。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他一辈子都没碰过女人,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个老***。陪他度过漫长三十年的,只有他的右手。
打打杀杀了一辈子,当初的热血意气早被磨得精光。任务完成后,他没回警队,直接选择了退休。他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找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再寻块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舒舒服服地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混吃等死。
可贼老天连这点念想都不给他!新婚夜,洞房花烛,他还没来得及提枪上阵,就被那刚娶进门的“娇妻”,用那把冰冷的剔骨刀扎了个透心凉!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才恍然察觉,这个女人,竟是前任老大的亲闺女!她是来复仇的,为了整个覆灭的帮派!
可怜他李二牛,临死临了,还是个没开过荤的童子鸡!
“丧门星!不要脸的贱坯子玩意儿!……”
外面那老太太刻薄的叫骂还在继续,一句比一句难听。李二牛昏沉的脑子里闪过一丝荒谬:这都什么年代了?老太太骂人咋还用“赔钱货”、“小***”、“贱坯子”这种老掉牙、侮辱性极强的词骂人?听起来像自己穿越回了五十年前那个荒诞的年代。
意识像沉在泥沼里的板砖,艰难地一点点往上浮。难道……自己没死成?那个疯女人把自己弄哪儿来了?这鬼地方……看着也不像医院啊?
土坯糊的墙,茅草盖的顶,屋里光线昏暗得像50年前的老照片,四处漏风的墙缝,西北风吹进来冷飕飕的。身边没点滴瓶,也没消毒水味儿。这他妈是哪儿?
一股强烈的尿意袭来。他咬着牙,想撑起这具软得像面条的身体。刚一动,浑身的骨头咔咔作响,虚弱感像潮水般涌来。这鬼样子,别说跑到屋外找茅房,估计连门槛都迈不过去。
费了吃奶的劲儿,他终于把自己从冰冷的土炕上拔了起来,喘得像条离了水的鱼。他环顾这间家徒四壁的屋子,目光在昏暗的墙角旮旯,瞄见了一个黑黢黢的木制马桶。
这年头……还有人用这玩意儿?
管他的!先解决了再说,实在憋不住了!鞋?没找着。他光着脚丫子,踉踉跄跄扑到马桶边,一把掀开那沉甸甸的木盖子,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就往裤裆里掏,准备掏出陪伴了自己半个世纪的老兄弟,畅快淋漓一番。
结果……掏了个空!
***?!我兄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