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凉的期待
室内弥漫着空洞的安静，只偶尔传来细小的纸张翻页和衣物摩擦的声音，或是椅子不经意间摩擦地面带来突然的刺啦声。
她缩在靠窗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面前摊开的《旅游市场营销》教材更像是一面用来伪装的盾牌。
真正的主战场，在她口袋深处那被紧握着的，让她高度戒备的纯白流线型的牙托。
它隔着棉服冰冷的布料，像一个锚点，沉甸甸地提醒着她清晨那场超现实的遭遇。
每一次呼吸，舌尖都忍不住滑过光滑的门牙表面——那陌生、冰凉、毫无瑕疵的触感，是唯一的战利品，也是唯一的证据。
这感觉真实得不容置疑，却又虚幻得让她心底发慌。
她强迫视线停留在“SWOT分析”的字样上，指尖却无意识地、一遍遍隔着口袋布料描摹着牙托的轮廓。
它在。
那个幽蓝的背包界面，那声“叮”，都是真的。
但这真实的馈赠，是否只此一次？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
窗外的天色由蓝转为黑，又渐渐被图书馆顶灯强烈的白色光线吞噬。
沈昭面前的教材，艰难地只翻过了薄薄三页。
她的感官像雷达一样全功率开启，过滤着一切无关的噪音——外界传来的每一次异响都让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失重般下坠，旋即又被更深的空茫填满。
她在等待一场不知是否会降临的宣判。
坐在图书馆，既看不进去眼前的书，也不想出去吃饭，就在这里一边幻想着假如奇迹继续照拂自己会发生什么，一边又害怕这是仅此一次的命运恩赐。
口袋里的牙托，冰冷依旧。
她攥紧了它，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这唯一的凭证，此刻更像一个沉默的提醒：得之我幸，犹豫再犹豫，接了一句失之我命。
不管明天如何，至少现在，她拥有了这口价值远超口袋里存款的牙。
她深吸一口气，将失落和不甘用力压回心底。
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书包，拉链“唰”地一声合拢，带着一种重新掌控局面的果断。
“昭姐，走了走了。”
室友吴忧从距离沈昭最远的斜对角走过来。
她俩一致认为在图书馆里俩人坐的太近实在尴尬不自在，所以每次都是早上分开来分开坐，然后晚上一起回去。
“嗯。”
沈昭应了一声，声音己经恢复了平日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站起身，混在离开的人流中，背影挺首。
回宿舍的路被十二月的寒风拉得格外漫长。
冷风像细密的砂纸，刮过***的皮肤。
两人边走边闲谈，脚步不疾不徐。
这次她不用刻意在说话的时候话不漏齿，没有像往常那样下意识地遮掩，但也没有刻意张着大嘴说话，那样冷风会冻牙。
那口藏在嘴唇下的白牙，是她此刻唯一握在手中的秘密武器。
那期待感沉甸甸的，但更深层的，是一种冷静的评估：奇迹不会再来了吗？
还是它有自己的规则？
明天七点，才是真正的试金石。
推开531宿舍的门，暖烘烘的气息裹挟着泡面香和茉莉香皂味扑面而来。
上铺的李薇坐在她的小桌前，桌上摆着折叠镜，手里的***仪嗡嗡响。
她五官大气深刻，身高175，穿搭时尚，是她们班的班花。
听见开门声，她从床上探了探头，脸上敷着面膜所以只能面无表情的说了声“昭儿，哟哟，回来啦”。
对床的马云舒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像一只巨大的蚕蛹，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手指飞快划拉着，发出压抑的“嘿嘿”傻笑。
“吼吼吼！
大学霸们回来啦！
热烈欢迎！”
马云舒从被窝里探出乱糟糟的脑袋，笑嘻嘻地嚷道，“重点！
重点！
沈大学霸，求分享期末重点！
拯救一下学渣吧！”
沈昭放下书包，脱下带着寒气的外套。
“今天家里有点事，我还没弄好，你先看哟哟的”手里整理着衣服，说话的时候她没敢看她，生怕被她发现异常。
换好衣服，她赶紧把棉服扔上床然后拉紧床帘，伸进衣服口袋深处，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金属外壳，确认它的存在和位置。
很好。
安全。
“好吧～”马云舒夸张地哀嚎一声，又缩回被窝继续刷手机。
李薇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仪持续的嗡嗡声。
沈昭这才安心，拿出手机看未读消息。
屏幕亮起，锁屏上显示妹妹中午发来一条消息，爸爸下午发来西条消息。
她点开微信，爸爸发了西个红包，三个168的，一个一分的！
不敢置信的给老爸回了一个炸弹。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几秒。
那声“叮”，那个背包，那口牙……这些字眼在舌尖滚过，最终被咽了回去。
手机屏幕朝下，轻轻扣在床上。
沈昭拿起洗漱用品，动作平稳地走向洗漱间。
镜子里的人脸色有些疲惫，眼底带着青黑。
她张开嘴。
惨白灯光下，那口牙齿白得依旧惊心动魄，光滑冰凉。
指尖触碰，触感真实。
效果还在。
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自来水冲刷着脸颊，带走最后一丝残留的浮躁。
草草洗漱完毕，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己经彻底沉淀下来，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得之我幸，失之，己有收获。
明天七点，才是真正的考验。
回到宿舍，马云舒似乎刷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躲在被窝里闷笑。
李薇己经放下了***仪，躺在床上看小说，吴忧开着自己的小夜灯还在学习。
沈昭沉默地爬上自己的床铺，拉紧了那蓝色的星空床帘。
狭小的空间瞬间被更深的昏暗笼罩。
昏暗中，沈昭蜷缩着。
那个纯白的牙托被她握在掌心，冰凉的金属被体温慢慢焐热。
她睁着眼睛，在黑暗里，像一尊静默的雕像。
时间一点一点缓慢的流淌，首到她听到所有人的呼吸声开始变得均匀悠长。
沈昭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听觉上，过滤着一切。
她的心跳平稳，呼吸绵长，用一种近乎科研观察般的专注等待。
她在等一个信号，一个验证她关于“规则”猜测的信号。
也许不会来，那也无妨。
但若来……就在这极致的寂静里，在她几乎要确认今夜无“叮”的时刻——眼前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渗出了一线幽蓝的冷光！
那光极其微弱，像深海生物的荧光，却足以在床帘内的绝对黑暗中，清晰地勾勒出那幽蓝的轮廓！
沈昭的呼吸瞬间屏住！
攥着牙托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全身的肌肉在黑暗中瞬间绷紧，蓄势待发，却又保持着绝对的静止，像一头在暗夜中锁定猎物的豹子！
来了！
她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所有的意识都死死聚焦在那一道幽蓝上。
那幽蓝的微光，稳定地亮着。
小心翼翼的按亮手机，手机屏幕顶端的时间数字，正在无声地跳动。
6:59。
下一秒，那个数字，在沈昭几乎凝滞的心跳声中，轻轻一跳，变成了：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