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旧实验楼。
时间像粘稠的糖浆般缓慢流动。
齐悦提前半小时抵达,避开了校园监控。
旧楼位于校园最偏僻的角落,早己弃用多年,窗户大多破碎,被藤蔓覆盖,内部弥漫着尘土、福尔马林残留和霉菌的混合气味,阴森得如同鬼域。
她记得这里 —— 当年许明带她偷偷溜进来做课外实验的地方。
如今重返,物是人非,危机西伏。
她复制了所有能恢复的手机照片和零碎记录到一个加密 U 盘,紧握在手中,像握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解剖服下,她特意穿了便于活动的便装,口袋里藏着便携式录音笔和一把小巧但锋利的解剖刀 —— 法医的 “职业病”,此刻成了仅有的武器。
走廊深处传来脚步声,不是许明一贯的轻快步伐,而是带着一种刻意的、试探性的沉重。
齐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闪身躲进一间废弃的标本陈列室。
隔着布满灰尘的玻璃窗格,她看到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手电光柱漫无目的地扫射着空荡荡的走廊。
那人身材高大,动作却异常警惕,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绝非普通校警。
是 “他们” 的人?
尸体被盗,文件被删,现在连许明的行踪也被监控了?
齐悦屏住呼吸,冷汗浸湿了后背。
保安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她等了足足五分钟,确认没有动静,才猫着腰,快速穿过走廊,奔向记忆中许明指定的那间位于地下室的旧神经电生理实验室。
厚重的铁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齐悦推门而入。
“许明?”
她压低声音呼唤。
没有回应。
实验室内一片狼藉。
布满灰尘的仪器被粗暴地推到一边,几张旧实验台被掀翻,线缆和破碎的玻璃器皿散落一地。
显然,这里不久前发生过激烈的搏斗或搜索。
角落里,一盏应急灯发出惨白的光,照亮了墙壁上一片飞溅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斑点。
血!
齐悦的心猛地一沉。
她强迫自己冷静,法医的本能开始主导。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地面痕迹 —— 除了凌乱的鞋印,还有一种拖拽的痕迹,从实验室中央一首延伸到后门。
她顺着痕迹来到后门。
门锁被暴力破坏,门外是荒废的后院,通向校外一条偏僻的小巷。
痕迹消失在杂草丛生的泥地上。
许明出事了!
他很可能被带走了!
绝望感瞬间攫住了齐悦。
她回到实验室,在应急灯下焦灼地搜寻,希望能找到许明留下的任何线索。
她的目光扫过翻倒的桌子,最终停留在墙角一个被踢翻的旧式金属文件柜旁。
一个深色的、不起眼的男士皮夹掉在柜脚缝隙里。
是许明的!
齐悦迅速捡起。
皮夹很旧,边缘磨损严重。
里面没有现金,只有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 是大学时代意气风发的许明,还有…… 她自己?
照片上两人穿着白大褂,在某个实验室里并肩而立,笑容灿烂得刺眼。
齐悦完全不记得拍过这张照片。
她压下心头的惊疑,翻看皮夹夹层。
手指触到一个硬硬的、薄片状的东西。
她小心地抽出来。
那是一张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 SD 卡。
许明留下的?
他预感到危险,故意留下的?
就在这时,实验室唯一的应急灯 “滋啦” 一声,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
整个地下室陷入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齐悦的脊椎窜上头顶。
不是巧合!
有人切断了电源!
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她听到了!
不是来自门外,而是来自头顶通风管道!
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正缓缓地、持续地接近她所在的位置!
对方不止一个人!
他们利用通风管道包抄!
齐悦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
她毫不犹豫地扑倒在地,迅速翻滚到一张翻倒的实验台后面,同时将SD卡塞进内衣口袋最深处,紧握解剖刀。
她关闭了手机屏幕,将身体缩进最深的阴影里。
通风口的格栅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被从里面推开。
一道微弱的光束射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晃动。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动作矫健如猫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落地轻盈。
紧接着是第二个。
他们戴着夜视仪,手持装有消音器的手枪,战术动作极其专业,绝非普通的保安或打手。
两人落地后,迅速背靠背,枪口警戒地扫视着黑暗的实验室。
红外线瞄准器的红点在黑暗中像毒蛇的眼睛,缓缓移动。
齐悦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停滞。
她仿佛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汗水和某种特殊润气味的气息。
他们是谁?
未来生物科技的私人武装?
“涅磐”项目的清除者?
清道夫?
其中一人做了个手势,两人开始分头搜索,无声地踩过地上的碎玻璃。
一个红点扫过齐悦藏身的实验台边缘,距离她的脚踝不到十公分!
她全身肌肉绷紧,解剖刀的刀尖抵住掌心,冰凉的触感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
就在其中一人即将靠近她藏身之处时,实验室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尖锐、凄厉的猫叫!
紧接着是野猫打斗撕咬的混乱声响。
两个黑衣人动作瞬间凝固,枪口齐刷刷指向门口方向。
千钧一发!
齐悦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干扰,像影子一样从实验台后无声窜出,利用对地形的熟悉,矮身冲向记忆中后门的方向!
她甚至不敢呼吸!
“有人!”
一个黑衣人低吼,夜视仪转向齐悦移动的方向,但野猫的噪音干扰了他的判断。
“追!”
另一个立刻做出反应。
子弹带着消音器特有的“噗噗”声擦着齐悦的耳边射入墙壁,溅起碎屑!
她扑到后门,顾不上门框上的尖刺,用尽全力撞开早己损坏的门锁,跌跌撞撞冲入后院浓密的黑暗和荒草之中。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口令声紧追不舍。
齐悦在及膝的杂草和废弃建材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肺部***辣地疼。
她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
带着许明用命换来的SD卡逃出去!
她冲出小巷,冲进外面相对明亮的街道灯光下,不顾一切地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快!
开车!
随便去哪!”
她拉开车门扑进去,声音嘶哑颤抖。
司机被她惨白的脸色和惊恐的眼神吓了一跳,猛踩油门。
车子汇入车流。
齐悦瘫在后座,剧烈喘息,从后窗望去。
昏暗的小巷口,那两个穿着便装、但眼神依旧凌厉如鹰的黑影站在那里,冷冷地注视着她乘坐的出租车消失在车河中。
他们没有再追,但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感觉,却死死缠绕着齐悦。
她低头,摊开紧握的手掌,掌心被解剖刀柄硌出了深深的红印,还沾着许明皮夹上的灰尘。
那张泛黄的、她毫无印象的合照,此刻像一个巨大的问号,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许明在哪里?
是生是死?
那张黑色SD卡里,又藏着“涅磐”项目怎样的惊天秘密和血淋淋的真相?
而她自己,在这场由一具无名尸体引发的风暴中,又究竟被卷入了多深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