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跪母断指,血誓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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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每一步都像踏在烧红的炭火上。

脚底被碎石硌破,渗出血丝,混合着污水和尘土,***辣地疼。

但关人戍浑然不觉,他全部的意志和力量都灌注在两条腿上,在老旧筒子楼昏暗、堆满杂物的楼道里,疯魔般向下冲撞。

“砰!

砰!

咚!”

身体重重撞开虚掩的单元门,湿冷的夜风裹挟着城市浑浊的尾气和远处隐约的喧嚣,扑面而来。

他像一枚失控的炮弹,冲出那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牢笼,一头扎进了居民区昏黄路灯与远处霓虹交织的光影里。

家!

那个同样位于旧城区边缘,比他的出租屋好不了多少的、只有一室一厅的“家”,就在两条街外!

肺叶像破旧的风箱,发出嘶哑的拉拽声。

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冰冷的空气刀子般刮过喉咙,灌进胸腔,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汗水混着雨水(或是奔跑的汗?

)浸透了背心,紧紧贴在身上,冰凉黏腻。

但他不敢停!

一秒都不敢!

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在疯狂闪烁:母亲那张蜡黄绝望的脸,死死攥着钱的手,浑浊的眼泪无声滑落…以及前世记忆中,母亲得知钱被偷后,那瞬间灰败下去、彻底失去生气的眼神!

“妈…等我…一定要等我!”

破碎的嘶吼被粗重的喘息切割,消散在风里。

他赤着脚,在湿漉漉、坑洼不平的街面上狂奔。

污水溅起,弄脏了裤腿。

路人惊愕、嫌恶的目光扫过这个疯子般的年轻人,他视而不见。

世界在他急速晃动的视野里扭曲变形,只剩下前方那个熟悉又刺痛灵魂的巷口。

拐进巷子,更浓的生活气息混杂着劣质煤球燃烧的味道涌来。

几盏摇摇欲坠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斑驳的墙壁和堆积的杂物。

尽头那扇熟悉的、油漆剥落的绿色铁门,如同最后的救赎之门,又像审判之闸,矗立在黑暗中。

到了!

关人戍几乎是扑到了门前!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颤抖着手,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冰冷的铁门!

“妈!

妈!

开门!

是我!

戍儿!

开门啊!”

嘶哑的喊声带着哭腔,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门内死寂一片。

关人戍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难道…还是晚了?!

前世那个绝望的场景…又要重演?!

“妈——!!!”

他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嚎叫,更加疯狂地拍打着铁门,指关节瞬间红肿破皮,渗出血迹!

“开门!

求你了妈!

开门啊!!!”

“谁啊?!

大半夜的嚎什么丧!”

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裹着旧棉袄、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探出头,睡眼惺忪又带着怒气。

关人戍根本无暇理会,他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锁在那扇纹丝不动的绿铁门上,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淹没他刚刚燃起的希望。

就在这时——“咔哒…吱呀——”一声轻微却如同天籁的门锁转动声响起!

那扇沉重的绿铁门,终于…缓缓向内拉开了一条缝隙。

昏黄的光线从门内泄出,勾勒出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

母亲!

关人戍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睡衣,外面胡乱套了件同样陈旧的薄外套。

头发凌乱地贴在憔悴不堪的脸上,眼窝深陷,里面布满了通红的血丝,显然刚刚哭过。

那张蜡黄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死灰般的绝望。

她的目光,如同两潭枯寂的死水,缓缓地、毫无生气地落在关人戍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无边无际的疲惫和…认命般的空洞。

当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关人戍手中那个被攥得死紧、皱巴巴的劣质塑料袋上时,那空洞的眼神深处,才猛地翻涌起一股剧烈到令人窒息的痛苦和…彻底的心死!

“钱…他果然…还是拿走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她眼中彻底熄灭。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叹息般的呜咽。

身体晃了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妈——!!!”

看到母亲这副模样,关人戍积攒的所有情绪——悔恨、恐惧、痛苦、后怕——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双腿一软,“噗通”一声!

不是站立,而是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骨头撞击地面的闷响,清晰可闻。

“妈!

我错了!

我不是人!

我是畜生!

我是畜生啊妈!”

关人戍涕泪横流,额头死死抵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悔恨而剧烈颤抖。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将那袋沾着他汗水、血迹和泪水的钱,高高举过头顶,颤抖着递向母亲。

“钱!

钱在这里!

妈!

我一分没动!

我还给你!

我还给你了妈!”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血沫般的嘶哑。

母亲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枯槁的手扶住了门框才勉强站稳。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高举过头顶的塑料袋,看着那里面露出的、厚厚一叠粉红色边角,死灰般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是震惊?

是茫然?

还是…一丝微弱到不敢置信的希望?

邻居老太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睡意全无,张大了嘴巴,探出大半个身子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其他几扇门也悄悄开了缝,黑暗中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你…你…” 母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想碰那钱,却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

“你…没去赌?”

“没有!

妈!

我没去!

我后悔了!

我真的后悔了!”

关人戍抬起头,额头一片乌青,沾满了泥污,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狼狈到了极点,但那双眼中的悔恨和急切却无比真实、无比灼热!

“我跑回来了!

妈!

我再也不赌了!

我发誓!

我再碰赌,我关人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然而,母亲眼中的那丝波动,在听到“赌”这个字时,瞬间被更深沉的痛苦和绝望淹没!

十年的失望,无数次的欺骗和背叛,早己将她的信任碾得粉碎!

她猛地扬起那只枯瘦的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关人戍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关人戍的脸猛地偏向一边,脸颊瞬间红肿,***辣地疼。

嘴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

“发誓?!

你发的誓还少吗?!”

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尖锐而绝望,如同杜鹃啼血!

“哪一次不是跪在我面前指天咒地?!

哪一次不是转头就钻进那吃人的地方?!

关人戍!

我生你养你,不是让你一次次骗我!

一次次剜我的心!

一次次把全家的活路都断送啊——!!!”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摇摇欲坠。

那袋被关人戍高高举起的钱,在她眼中,此刻却像最恶毒的嘲讽!

邻居们的议论声嗡嗡响起,指指点点,鄙夷、叹息、看戏的目光如同芒刺。

这一巴掌,打醒了关人戍最后一丝侥幸!

语言的忏悔,在母亲积压了十年的血泪面前,苍白无力得像个笑话!

前世母亲绝望而死的身影与眼前母亲痛苦崩溃的哭喊重叠在一起,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他知道,他需要更绝的东西!

一种无法反悔、无法抵赖、刻骨铭心的证明!

他的目光,猛地扫向门内!

狭小的客厅兼厨房里,那张油腻破旧的折叠桌上,赫然放着一把用来切菜的旧菜刀!

刀身沾着些菜叶,刀刃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一点冰冷的寒芒。

没有丝毫犹豫!

关人戍如同疯魔,猛地从地上弹起!

在母亲和邻居们惊愕的目光中,像一道闪电般冲进屋内!

“戍儿!

你要干什么?!”

母亲惊恐的尖叫响起。

关人戍充耳不闻!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把刀!

他冲到桌前,一把抓起那把冰冷的菜刀!

沉甸甸的,带着油腻的触感。

他转身,再次面对门口惊呆的母亲和探头探脑的邻居。

眼神决绝,如同燃烧的火焰!

“妈!

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了!”

关人戍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疯狂!

他高高举起那把菜刀,刀锋在灯光下闪烁着刺骨的寒光!

“今天我关人戍,当着妈的面,当着各位邻居的面,断指为誓!”

话音未落!

在母亲撕心裂肺的“不要——!”

尖叫声中,在邻居们倒吸冷气的惊呼声中!

关人戍眼中狠戾之色一闪,左手猛地按在油腻的桌面上,五指张开!

右手紧握的菜刀,带着全身的力气和破釜沉舟的决绝,没有丝毫迟疑,朝着自己左手小指根部,狠狠剁了下去!

“噗嗤——!

咔嚓!”

刀锋入肉切骨的闷响,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楼道!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闷哼!

关人戍的身体猛地一僵!

额头上、脖子上瞬间爆出蚯蚓般的青筋!

豆大的冷汗混杂着泪水滚落!

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整齐的断口处狂喷而出!

溅在油腻的桌面上,溅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也溅在了他自己破旧的裤腿上!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一截苍白、还带着一丝体温的小指,从桌面上滚落,“嗒”的一声,掉在满是污垢的水泥地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触目惊心!

剧痛!

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全身!

眼前阵阵发黑!

但关人戍死死咬着牙关,硬是挺着没有倒下!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彻底石化、面无人色的母亲,嘶哑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孤狼,带着血沫和刻骨的决绝,响彻了整个楼道:“妈!

你看清楚了!

从今天起!

我关人戍再碰一下赌!

再沾一下那害人的东西!

犹如此指!

天诛地灭!!!”

鲜血,顺着他高举的断腕处汩汩流下,染红了半条手臂,滴滴答答砸在地上,如同盛开的、绝望又新生的红梅。

世界,在他因剧痛而剧烈晃动的视野里,仿佛瞬间褪去了颜色,只剩下那片刺目的红,和母亲那张被巨大惊恐和难以置信彻底冻结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