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萦端着沉重的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一把滚烫的紫砂壶和几只精巧的白瓷杯,小心翼翼地推开雕花木门。
一股混合着名贵熏香、酒气和某种油腻食物味道的暖风扑面而来。
房内觥筹交错,几个脑满肠肥的富商正搂着衣着暴露的乐妓调笑,主位上坐着的,赫然是本城以好色和刻薄闻名的盐商赵半城。
他怀里搂着教坊司的头牌莺歌,一只肥手不老实地在她腰间揉捏,另一只手端着酒杯,正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新纳的第八房小妾如何妖娆。
“赵爷好福气!”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商人谄媚地笑着,“听说您上个月又得了件好东西?”
赵半城得意地捋了捋稀疏的山羊胡,小眼睛里射出贪婪的光:“嘿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就是城西王老板家那对双生丫头,水灵!
花了大价钱疏通……可惜啊,性子太烈,没几天就……”他做了个向下抹脖子的动作,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猥琐笑声,引得旁边几人跟着哄笑起来。
谢萦端着托盘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掐进坚硬的木头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低垂着头,将托盘轻轻放在赵半城面前的矮几上,动作尽可能轻缓无声,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
“倒酒!”
赵半城眼皮都没抬,命令道。
谢萦拿起温热的酒壶,壶嘴对准白瓷杯。
滚烫的酒液倾注而下,细微的水声在喧闹的房间里几不可闻。
就在酒液即将注满杯子的瞬间,赵半城那只油腻的手,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和汗臭,突然伸了过来,目标不是酒杯,而是她端着酒壶的手腕!
粗糙肥厚的手指带着令人作呕的温度,像湿滑的毒蛇,紧紧箍住了谢萦纤细的手腕。
“啧,这小手……”赵半城眯缝着眼,浑浊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谢萦低垂的颈项和单薄的肩头扫视,声音黏腻得如同吐信的蛇,“冰凉冰凉的,爷给你暖暖?”
他手指用力,试图将谢萦往自己怀里拽。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滔天恨意的怒火,轰然冲上谢萦的头顶!
这油腻的肥手,这令人作呕的调笑,瞬间与巷口兵丁的呵斥、囚犯麻木的眼神、母亲温热的血、父亲怒睁的双眼……无数血腥屈辱的画面疯狂地重叠、炸裂!
“滚开!”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困兽嘶吼般的尖叫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几乎同时,她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向后一挣!
另一只空着的手,闪电般拔下了自己发髻上那支磨得尖利无比、用来固定碎发的旧铜簪!
“小***!”
赵半城被猛地挣脱,猝不及防,脸上横肉抖动,勃然大怒。
他根本没看清谢萦的动作,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被刺穿的闷响!
那支磨得尖利无比的旧铜簪,带着谢萦全身的力量和积压了数年的血海深仇,如同烧红的铁钎,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捅进了赵半城那只刚刚抓过她手腕的肥厚手掌!
“嗷——!”
杀猪般的凄厉惨嚎瞬间撕裂了房间内所有的丝竹和调笑!
赵半城猛地缩回手,剧痛让他那张肥脸瞬间扭曲变形,眼珠子暴凸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掌上多出来的那个血窟窿,温热的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染红了锦缎衣袖。
“啊——!”
“杀人啦!”
房内瞬间炸开了锅!
乐妓们花容失色,尖叫着西散奔逃,打翻了杯盘碗盏,一片狼藉。
几个富商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向门口涌去。
混乱!
前所未有的混乱!
尖叫声、哭喊声、杯盘碎裂声、桌椅碰撞声……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整个房间,甚至开始向门外走廊蔓延。
谢萦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看都没看捂着血手在地上打滚惨嚎的赵半城,那双被额发遮挡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孤狼般冰冷决绝的寒光。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