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加点
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死死地聚焦在掌心那块滚烫的残破玉简上。
那浮现的文字如同燃烧的烙印，灼烧着他的视网膜，更灼烧着他近乎沸腾的思绪。
是否立即消耗本次“临时激活”机会，为“劣等灵根（风属性）”进行加点？
是/否简陋的陋室被玉简散发出的温润微光笼罩，光线在粗糙的泥墙上投下他颤抖身影的巨大轮廓，如同一个在绝望深渊边缘挣扎的困兽。
砺心堂的冰冷训斥还在耳边回荡，七长老那看垃圾般的眼神，林虎的肆意嘲笑，父母绝望的泪水，父亲一夜花白的头发……所有的屈辱、愤怒、不甘，最终都化作一股决绝的洪流，冲垮了最后一丝犹豫！
“一线生机……就在此处！”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是！！！”
意念如同离弦之箭，狠狠撞向玉简上那个虚幻的“是”字！
嗡——！！！
就在他意念落下的刹那，掌心紧握的玉简骤然爆发出远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光芒！
不再是温润的微光，而是一种刺目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苍茫气息的白炽光华！
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陋室，将每一寸阴暗的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甚至穿透了泥坯的墙壁缝隙，在屋外投下几道短暂的光痕。
“呃啊——！”
林风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贯穿！
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并非来自皮肉，而是源自灵魂深处，源自那冥冥之中与天地灵气相连的、被称为“灵根”的虚无所在！
仿佛有一把无形的、烧红的刻刀，正在他灵魂最脆弱、最核心的地方，粗暴地、缓慢地、一笔一划地镌刻着什么！
这痛苦超越了肉体的极限，如同将灵魂放在地狱的业火上反复炙烤，又像有亿万根钢针在同时穿刺他的骨髓和神经！
他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和翻滚的血色充斥，耳中只有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轰鸣和血液奔流的咆哮。
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瞬间崩裂，满口都是浓烈的血腥味，却发不出任何像样的惨叫，只有喉咙深处挤出的、不成调的、如同破风箱拉扯般的嗬嗬声。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肌肉痉挛扭曲，汗水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又在下一秒被体内迸发的诡异高温蒸腾成白色的雾气，缭绕在他剧烈颤抖的身体周围。
他像一条被扔上岸濒死的鱼，在冰冷的地面上痛苦地翻滚、蜷缩，指甲在地面的泥土上抓挠出深深的沟壑，指缝间全是泥泞和血污。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每一份痛苦都清晰得足以让他铭记永生。
就在他感觉自己灵魂即将被这无边的痛楚彻底撕裂、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黑暗深渊时——那白炽的、仿佛要焚毁一切的玉简光芒，如同退潮般骤然收敛！
嗡鸣声戛然而止。
陋室重新陷入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惨淡的黄昏余光。
剧痛如同它来时一样突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那足以将人逼疯的酷刑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林风瘫软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痛感。
他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沾满了泥污和汗渍，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每一块肌肉都酸痛无比。
汗水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视线模糊不清。
他费力地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手臂，颤抖着摊开紧握的掌心。
那枚残破的玉简静静地躺在那里，灰扑扑，冰冷，毫不起眼，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光芒和痛苦从未发生过。
只是玉简表面，似乎变得更加黯淡了一些，裂纹也仿佛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痕迹。
“结…结束了？”
林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悄然浮现。
不是力量的增长，不是精神的焕发，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晰感”。
仿佛蒙在眼前的一层厚重油腻的污垢被骤然擦去！
又像是堵塞了多年的耳道突然畅通！
世界，变得不一样了。
屋外，黄昏的风穿过远处稀疏的灵谷田埂，拂过干枯的草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声音以前也有，但此刻传入林风耳中，却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低语。
他甚至能“听”到风在每一片草叶边缘摩擦的轨迹，感受到那气流细微的转向和强弱变化！
更让他心脏狂跳的是，随着这风声，一丝丝、一缕缕极其微弱、如同冬日呵气般若有若无的清凉气息，开始从西面八方，透过简陋的泥墙缝隙，丝丝缕缕地向他汇聚而来！
灵气！
这就是天地灵气？！
虽然稀薄得可怜，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像沙漠里濒死之人看到的一缕水汽，但林风无比确定，这就是天地间无处不在、却又被劣等灵根隔绝在外、让他只能模糊感应、却根本无法真正引动分毫的灵气！
以前，他就像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罐子里，只能隐约感觉到罐子外面有东西在流动，却永远无法触及。
而现在，这个铁罐子……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一丝丝外界的气息，终于透了进来！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尝试着按照家族最基础的《引气诀》法门，去捕捉、去牵引那一丝丝透入“罐子”的清凉气息。
那气息微弱如游丝，滑溜如泥鳅。
他笨拙地集中精神，意念如同生锈的钩子，小心翼翼地探出。
一次，失败。
那缕气息从他意念边缘滑过。
两次，又失败了。
气息飘散开来。
汗水再次从额头渗出，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全神贯注的紧张。
第三次！
他摒弃所有杂念，意念沉入那虚无缥缈的感应中，死死锁定其中一缕最清晰的风属性灵气，用尽全部心神，猛地一“钩”！
嗡……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幻觉般的震颤，在他体内那处被“刻刀”粗暴改造过的灵根位置响起。
成功了！
那一缕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带着风之轻盈与锋锐气息的灵气丝线，终于被他那微弱得可怜的意念牵引着，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顺着一条若有若无的路径，流入了他干涸枯竭的经脉之中！
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一滴微不足道的甘霖！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虽然流入经脉后瞬间就消散了大半，几乎无法留存，更谈不上淬炼肉身、增长修为，但这一丝清凉气息流过经脉时带来的微弱***感，却如同黑夜中的第一点星火，瞬间点燃了林风早己熄灭的希望！
“成了…真的成了！”
林风猛地从地上坐起，动作牵扯到酸痛的肌肉，疼得他龇牙咧嘴，但脸上的狂喜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
他颤抖着再次摊开手掌，感受着掌心那枚冰冷玉简粗糙的触感，又反复握紧、松开，体会着身体里那微弱到极点、却真实不虚的灵气感应。
劣等灵根…被加点了！
虽然依旧微弱，虽然感应和引纳灵气的效率依旧低得令人发指，但确确实实，改变了！
从完全绝缘，到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缝隙！
这改变本身，其意义，远超任何实质性的力量提升！
它意味着，那看似牢不可破、判了他仙途***的“劣等”枷锁，并非绝对！
它意味着，那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并非虚妄！
它意味着，他林风，这个被所有人踩在脚下的“废物”，有了撬动命运的可能！
狂喜如同汹涌的海浪，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疲惫和酸痛。
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带着泪意，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然而，这狂喜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他激动地尝试牵引第二缕灵气丝线时，一种强烈的、突如其来的“饥饿感”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体深处涌现！
这饥饿感并非针对食物，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灵魂的“渴求”！
仿佛他整个身体，尤其是那刚刚被改造过的灵根，变成了一块干涸亿万年的海绵，在贪婪地、疯狂地渴望着某种能量的滋养！
这“饥饿感”如此强烈，瞬间就压倒了刚刚牵引灵气带来的微弱满足感，甚至让他的精神都出现了一丝恍惚，胃部传来一阵阵空虚的绞痛。
几乎与此同时，掌心那枚沉寂下去的残破玉简，也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一种微弱却清晰的意念波动，如同涟漪般传入林风混乱的意识：……能量……不足……需……补充……本源……补充本源？
林风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枚再次变得黯淡无光的玉简，又感受着体内那如同无底洞般的强烈“饥饿感”，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加点……并非没有代价。
这改变命运的钥匙，需要“能量”来驱动。
而这能量……从何而来？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窗外。
那里，是林家广袤的、由无数像他这样的杂役辛苦照料的灵谷田。
沉沉的暮色笼罩着杂役区，远处灵谷田的方向，似乎有微弱的灵气光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