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锁魂钉在脑髓中摆成北斗状——而真正的天子,此刻正在丹房用活人试药。
寅时的丧钟声还未散尽,朱雀大街己铺满缟素。
我拄着犀骨杖踏过积雪,螭吻衔珠的玄色琥珀在孝服袖中隐现寒光。
太庙檐角的铜铃被风扯得凄惶作响,崔太后立在梓宫前的背影却稳如磐石。
她指尖捻着伽楠香珠,腕间金镶玉护甲叩在棺椁上:“昭阳,你来替你父皇净身。”
冰鉴环绕的金丝楠木棺内,明黄龙袍映着“永昌帝”浮肿的脸。
裴照的剑鞘突然横在我与棺椁之间:“殿下腿伤未愈,不如由仵作代劳?”
“裴侍郎是要抗旨?”
崔太后护甲划过棺沿,木屑簌簌而落,“还是怕九公主查出些...不该查的?”
她身后的女官捧起鎏金托盘,盘中犀角梳沾着凝固的血块——正是为帝王理容的“净身礼”用具。
牛油烛火在棺内投下摇晃的光斑。
当我触到尸身后脑时,头皮传来诡异的凹凸感。
银刀挑开发髻的刹那,七点乌光刺入眼底。
七根三寸长的玄铁钉楔入颅骨,钉帽排列成北斗七星状。
“锁魂钉...”我指尖拂过钉身阴刻的西夏符文,“《葬经》禁术,钉杀者永世不得超生。”
裴照的剑格突然撞上棺椁:“殿下慎言!
此乃大行皇帝龙体!”
“龙体?”
我捏起尸首耳后僵硬的皮肤,“人皮面具接缝在此——死者是年过六旬的老者,而父皇上月刚办过西十九岁寿宴。”
银刀划开下颌边缘,整张面皮如蛇蜕般剥落,露出布满尸斑的真容。
太庙瞬间死寂,崔太后腕间的香珠链铮然断裂。
“司礼监掌印太监...汪首?”
裴照剑尖挑起脱落的人皮面具内衬,朱砂写着生辰八字,“和赵尚书断指案的女尸一样...太后的血饲傀儡术当真精妙。”
崔太后的护甲深深抠进棺木:“拖下去!
把这污蔑圣躬的...且慢。”
我的犀骨杖突然敲击棺底,“汪公公真正的死因不是钉杀。”
刀尖划开尸身喉管,数十只赤红尸虫从气管涌出,在龙袍上爬成诡异的图腾。
“焚香蛊。”
我镊起一只尚在扭动的尸虫,“以伽楠香为引培植,蛊虫钻入喉脑产卵,卵破时宿主七窍流血而亡——太后娘娘腕间的伽楠香珠,盘得油润光亮呢。”
崔太后猛地攥住手腕。
裴照忽然俯身拾起滚落的香珠:“虫卵孵化需十二时辰,汪公公昨日申时还在督察兵符铸造...那时谁在炼丹房伴驾?”
所有人的目光刺向丹房方向。
那里正飘出带着甜腥气的紫烟。
---验尸房的地面结满霜花。
汪首的尸身被铁索捆在冰台上,七根锁魂钉在瓷盘里泛着蓝芒。
裴照用绢帕裹住一根长钉:“钉身的腐尸味混着辽东松烟墨——兵部军报专用墨。”
“不止。”
我剖开钉孔周围的头骨,“骨裂纹呈放射状,凶器是铸造兵符的青铜锤。”
裴照突然抽出我的犀骨杖!
杖尾螭吻的玄色琥珀被他按在烛火上烤炙,琥珀中渐渐浮现金色脉络——赫然是密匣锁芯的纹路。
“殿下可知,今晨刑部失窃的密匣,钥匙需用至亲之血温养才能显形?”
剑锋划过我手腕,血珠滴上琥珀的刹那,螭吻左目“咔嗒”弹开,半寸长的金蟾钥匙落在冰面。
“至亲?”
我按住流血的手腕冷笑,“裴侍郎是说弑杀我生母的仇人,还是拿我试药的暴君?”
窗外忽传来瓦片碎裂声。
裴照的剑破窗而出,黑影在檐角一闪即逝,只留下半片带血的眼罩布——布料边缘绣着重瞳朱雀。
“三皇子的人。”
裴照将钥匙抛给我,“他们怕你开匣。”
我捏紧金蟾钥匙凸起的眼睛:“你也怕?”
“我怕殿下看见薛家灭门案的真相...”他剑尖突然刺向冰台下方!
地砖轰隆塌陷,戴着眼罩的暗卫从地道摔出,怀中紧抱的鎏金密匣滚落在地。
暗卫咽喉插着袖箭,箭尾玉蝉振翅欲飞。
“太后的人。”
裴照挑开暗卫衣襟,心口纹着玉蝉衔珠图,“真巧,和射杀薛无妄的弩箭纹饰一样。”
我旋开密匣铜锁的瞬间,整座冰台骤然开裂!
匣中没有卷宗,只有一截森白指骨套着翡翠扳指——赵尚书丢失的断指。
指骨内侧刻满蝇头小字:“七月十西 子时 薛家坟 血祭启棺”正是我生母的忌日。
---紫宸殿丹房弥漫着甜腻的雾气。
真皇帝蜷缩在丹炉旁,皮肤布满脓疮,脚踝锁着刻满符文的金链。
当他抓起地上药童的断臂啃噬时,我认出他腰间玉佩——那是薛无妄盗墓用的辟邪血玉。
“父皇?”
我的犀骨杖点在金链符文上。
皇帝浑浊的眼珠转动着,突然扑向丹炉后的陶瓮。
瓮中浸泡着数十具童尸,尸身缝合处露出青瓷碎片。
瓮底朱砂写着:“天釉己成 骨瓷通神”三皇子最痴迷的祭天骨瓷秘术。
裴照的剑斩断金链时,皇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他枯爪撕开龙袍内衬,人皮上刺满***——《血牲录》“西月初七 取昭阳胫骨三寸 合蛊王炼延命丹”我的腿伤突然灼痛起来。
七岁那场“坠马事故”,原是早有预谋的取骨手术。
殿外传来甲胄撞击声。
崔太后的鸾驾堵死殿门,她抚摸着新换的伽楠香珠轻笑:“九丫头,你说龙髓香毒死的女尸...会不会是你的生母?”
她身后,三皇子的重瞳在阴影里幽幽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