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把照片浸入显影液，千夏的轮廓在相纸上渐渐浮现。
第三张照片有问题——本该是千夏在便利店擦玻璃的画面，但显影后的图像里，他敲击节奏的右手周围出现了奇怪的波纹，仿佛空气被敲打出肉眼看不见的震动。
暗房门被猛地推开。
"朝仓老师，总监找您！
"实习生举着平板电脑，"周五特别企划要提前录......"星条件反射用身体挡住照片。
液晶屏蓝光里跳出邮件标题：《城市声音标本系列——地下乐队"月蚀"专访》。
"这乐队主唱昨天失踪了。
"实习生凑近，"听说主唱有严重耳鸣，上次演出时突然摔下舞台......"定影液中的照片突然翻了个面。
星想起昨天分别时，千夏工装裤口袋里露出的绷带边缘。
---雨下大时，星在乐器行后巷找到了千夏。
黑发少年蜷缩在防雨布下，湿透的衬衫紧贴着脊椎形状。
他正用美工刀在吉他上刻字，身边散落着被雨水泡发的病历单。
星看清了最上面那张的诊断结果：**噪声性耳聋（进行性）**。
"别拍。
"千夏头也不抬地说，刻刀在"月"字最后一笔划出长痕，"除非你想看我耳朵流血的样子。
"星收起相机，蹲下来展开透明伞。
伞骨投下的阴影正好笼住千夏颤抖的手指，那些在便利店收银台敲出漂亮节奏的手指，现在正神经质地刮擦着吉他裂缝。
"医生说最多再撑半年。
"千夏突然抓住星的手按在自己耳后，助听器传来尖锐的蜂鸣，"听，像不像你照片里那些星空噪音？
"星的手掌感受到不规则的震动。
他摸出笔记本，雨水却把字迹晕成蓝色的河流。
千夏笑起来，用刻刀在木质台阶上刻下五线谱："这样总不会消失了吧？
"一道闪电划过，星看到了台阶侧面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未完成的乐谱片段。
最旧的那行日期是三年前的夏天。
"喂，摄影师。
"千夏用刀尖指着星左耳的星形耳钉，"那天你也在观星台对不对？
"他的声音突然卡在某个高音上，"八月十三号......"雷声吞没了后半句话。
星翻找口袋里的MP3，却摸到了电台工作证。
塑料封套上的台标在雨中闪闪发亮——正是千夏病历单上被反复涂黑的logo。
---便利店的夜班交接时间，星带来了暗房里的照片。
千夏用绷带缠住渗血的耳朵，盯着那些波纹照片看了很久："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认出你的曲子吗？
"他撕开一包砂糖倒在工作台，画出一个星座图案，"每次耳鸣发作时，脑子里就会响起这个旋律。
"星用咖啡渍在糖星座旁边画了条连线。
他们手指相触的瞬间，千夏突然抽搐了一下——货架上的电子钟正显示23:59，便利店灯光开始频闪。
"又来了。
"千夏的助听器发出警报声，他蜷缩成胎儿姿势，"操，这次是救护车警笛混着......混着玻璃......"星突然打开相机回放。
前天拍的流星雨照片在屏幕上铺开，千夏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抓住星的手腕，指甲陷进皮肤："为什么......变弱了？
"照片里的星光在千夏眼中竟化成具体声波，暴走的耳鸣突然有了可视的形态。
星翻出更多星空照片，千夏的呼吸逐渐平稳，最后停在一张猎户座特写上："这个......能借我吗？
"凌晨三点，星在员工休息室门口听见压抑的呕吐声。
从门缝里看到千夏正对着垃圾桶干呕，褪下的手套堆在一边，露出手腕上己经发白的疤痕——是五线谱形状的陈旧刀伤。
---电台录音室里，总监兴奋地挥舞企划书："月蚀乐队同意专访了！
他们临时换了主唱......"星盯着监控屏幕。
调音台上摆着千夏的助听器，此刻正接收着星昨晚即兴弹奏的钢琴曲。
波形图上突然出现异常峰值，与三年前流星雨首播时观众席捕捉到的声纹完全吻合。
他调出8月13日的音频文件，在背景杂音里分离出一个少年绝望的喊声："——有人晕倒了！
"玻璃倒影中，星的耳钉与千夏刻在吉他上的星形刻痕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