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的水汽混杂着工地上扬起的土腥,凝成一层灰蒙蒙的薄霭,沉沉地压在鼓楼区中山北路那片巨大的地铁施工围挡上空。
凌晨五点刚过,天还黑得如同泼墨。
围挡内深达二十余米的基坑底部,巨大的盾构机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暂时停止了它昼夜不息的低吼。
只有几盏高悬在坑壁上的氙气大灯,投下惨白而锐利的光柱,勉强撕开坑底的黑暗,照亮下方泥泞狼藉的地面。
值夜班的工人老张裹紧了身上油渍麻花的棉袄,嘴里叼着半截熄灭的烟***,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湿滑的坑壁边缘巡查。
冷风卷着碎砂砾刮在脸上,像粗糙的砂纸在磨。
他缩着脖子,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着对鬼天气的咒骂,手电筒的光柱漫无目的地扫过坑底堆积的土方和***的岩层。
突然,光束的边缘扫到一片异常平整的反光。
“嗯?”
老张脚步一顿,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
那反光点在一片乱石和褐色泥浆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下意识地往前又走了几步,靴子踩在泥水里发出“噗叽噗叽”的声响。
手电光柱集中过去,牢牢锁定。
不是石头。
那是一块近乎方形的巨大石板,斜斜地插在深褐色的泥浆里,只露出约莫三分之一的上半部分。
石板表面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非石非玉的墨色,冰冷光滑,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线。
即使隔着几米远的泥泞,老张也能感觉到那石板上散发出的、与周遭湿冷截然不同的寒意,像是一块刚从冰窖里拖出来的万年玄冰。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石板的中央,刻着几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字。
那字迹颜色暗沉,像是凝结了不知多少年的污血,在惨白灯光的照射下,透出一种不祥的猩红。
老张不认得古文,但那几个字透出的狰狞和邪气,让他握着电筒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嗖”地窜了上来。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后跟绊在一块突起的硬物上,身体猛地向后仰倒。
“哎哟!”
他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想稳住身形,慌乱中,那只握着手电筒的手本能地向前一撑。
冰冷!
刺骨的冰冷瞬间穿透了厚厚的劳保手套,针一样扎进他的掌心皮肉里!
那不是物理上的低温,更像是一种……活物般的贪婪吮吸!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通过手掌的接触,疯狂地抽取他身体里的热气和精力。
“呃啊——!”
老张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想抽手,想大叫,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小指头的力气都瞬间消失了。
身体像个被戳破的皮口袋,所有力气和热量都在飞速地流逝。
他惊恐地瞪圆了眼睛,视野迅速被一片浓重的黑暗吞噬。
最后看到的景象,是手电筒掉落在泥浆里,光柱恰好照在那几个猩红扭曲的大字上,幽幽地反着光。
“擅…擅入者……”这是他彻底陷入黑暗前,脑子里闪过的最后几个模糊音节。
……监控室里,值夜班的保安小刘正对着屏幕打盹。
屏幕上分割着工地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
突然,基坑底部那个监控画面猛地闪烁了一下,雪花点跳动,旋即恢复正常。
小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嘟囔着揉了揉眼睛,目光扫过屏幕。
他的动作瞬间僵住,睡意全无。
屏幕正中央,是那块墨色的石碑。
但此刻,石碑上那几个猩红的大字,正诡异地扭曲、蠕动,如同活过来的血管!
更恐怖的是,在石碑上方那惨白氙气灯的光晕里,一张模糊不清、却极具威严的男性面孔虚影,正缓缓浮现出来。
那面孔极其古老,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隔着屏幕都在冷冷地注视着监控探头,注视着屏幕前的小刘!
“鬼…鬼啊——!”
小刘的惨叫划破了监控室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