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到兴奋处，它咧开自己缺牙的大嘴嘶叫，就像醉酒的汉子在那里吹嘘自己曾经的辉煌。
李寻欢轻柔地抚摸它的头，一副很懂的样子。
泥泞的路上，让李寻欢多了一个知己，少了几分寂寞。
“兄台，你这是一匹好马？”
破庙里肖缈对李寻欢说道。
“你看出来了？”
李寻欢问道。
“一匹会喝酒的马怎么能是凡品？
你想能管起酒的家族能是小家族？
这样的家族怎么能养一匹寻常的马？”
这是一个不错地看问题的角度。
“来，咱走一个！”
肖缈说道。
李寻欢举杯，发现他是对马说的。
赖皮马咬住葫芦，头上扬，对着嘴吹了起来。
破庙里烧着一堆篝火，是启下来的破烂庙门还有窗户。
“能和兄台相遇，实在是三生有幸。”
火光中庙宇里破败的神像显得无比狰狞。
“那个，老哥，”肖缈说道：“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传说中的探花郎，他那句：纵万般柔情，化作江水横流。
到现在还脍炙人口！”
李寻欢叹息一声：“听说红颜薄命，十年前就消失在人间。”
郑红衣靠在柱子上佯睡，不想理这三个酒蒙子。
酒是李寻欢的酒，菜是肖缈带来的菜，那是他家乡的腌菜，还有几斤牛肉干。
会喝酒的人，只在乎酒不在乎菜，可说实话，这酒还不如菜。
远处村落，几缕稀疏的炊烟在冰冷的空气中艰难地升起，很快就被寒风吹散。
没有狗吠，没有鸡鸣，甚至看不到一丝灯火。
只有寒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尖啸。
“天快黑了，这里不太平，不宜久留，还是离开为好。”
肖缈说道。
“为什么？”
李寻欢好奇地问道。
肖缈叹了口气：“闹妖了！
而且是专吃小孩的妖！
近一个月，附近几个村子，丢了不下十个孩子！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石洼村最惨，三天前一夜之间，三个孩子都没了！”
夜色渐深，篝火己灭。
赖皮马和李寻欢都在打着震天响的呼噜，肖缈己经不知去向。
黑暗中，郑红衣坐起身子，看了看酣然入睡的李寻欢，犹豫了一下，便消失在黑暗中。
幽幽的月色下，村子异常破烂。
小狗剩蹦蹦跳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让他有些害怕，好在家离这里不远，还有一节地就可以回到家。
父母早就告诉他，天黑之前一定回到家，他还是有些贪玩，忘了时间。
“吧嗒，吧嗒”黑暗中传来声音，小狗剩警觉地站在墙根，不敢向前。
一个瞎子，手里拿着竹杖出现，那吧嗒的声音正是他用竹杖探路。
瞎子用鼻子嗅了嗅，说道：“天太黑，小家伙，你过来扶我一把！”
一个瞎子会在乎天黑？
小狗剩没动，不是说他发现了瞎子说话的漏洞，而是出于对陌生人的抵触。
“小孩啊，真没有礼貌，也不知道父母怎么教的？”
瞎子一边感叹一边从怀里摸出糖果：“小家伙，过来吃糖！”
“哇！”
小狗剩张嘴哭了出来。
“他不吃，我吃，我从小就喜欢吃糖！”
肖缈从树影中出来，打了个哈欠，刚才他在树后面睡了一觉，还有点没睡醒，“小时候因为偷钱买糖，还被家里打过好几次。”
瞎子摇摇头：“我这糖只给小孩吃！”
“为什么？”
肖缈问道。
“因为吃过糖的小孩吃起来更可口！”
瞎子说道，他的身上开始萦绕一股股黑气。
“其实你不妨吃个大人看看，有时候吃过糖的大人也很甜！”
肖缈建议道。
瞎子生气地说道：“你别骗我，我又不是没试过，那肉又苦又涩。”
一把刀以诡异的角度刺向瞎子的眼睛，刀在瞎子的眼睛打了一个弯儿***。
肖缈看见刀尖上死灰色的眼球，没想到真是一个瞎子。
“呜嗷-----！”
一声凄厉得不像人声的嚎叫，猛地从不远处的村子里炸响！
那声音瞬间撕裂了夜的死寂！
瞎子扔掉手里的竹竿，身体开始膨大，像吹过气的猪，浑身覆盖着浓密粗硬、如同钢针般的黑棕色长毛，在星光下泛着油亮而危险的光泽。
硕大的头颅上，两只眼睛的位置，赫然是两道狰狞扭曲的疤痕，深陷下去，黑洞洞的！
其中一只眼睛在不停地流血。
是个真瞎子！
而且是三品熊妖！
这次自己玩大了！
肖缈心想，长刀迎面劈向熊妖，身体转向后面。
拖刀式。
不过，拖刀的目的，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逃跑。
三品熊妖，二十个自己也不够它吃的！
熊妖耳鼻子此刻正剧烈地抖动着，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波动。
它张开的血盆大口里，獠牙如同匕首般森白，喷吐着腥臭无比的热气！
这卑鄙的人类想逃，可能吗？
它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巨大的身影淹没了肖缈的身体。
一巴掌，带着万钧之力拍下，肖缈险之又险地侧身翻滚避开，原先的地面，坚硬的冻土被拍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
熊妖的爪子还是在他的后背留下长长的抓痕。
巨爪又至，而且是迎面而来！
这下可能真的要嗝屁！
这怨不得别人，自己太托大了！
谁能想到这个专吃小孩的妖，会是三品？
你有这个能力，干什么不行，偏偏要来吃人家小孩？
到底是熊瞎子，横不过来心眼儿！
一道尺许长的、凝练如实质的红色剑气！
剑气吞吐不定，散发着凌厉无匹的锋锐之意！
嗤！
红色剑气撕裂空气，精准地刺向熊妖相对柔软的胸腹要害！
愤怒的熊妖收回利爪，转身，看见月色那道红色的身影。
黎山功法运转，郑红衣丹田气海灵力奔涌！
这不是那个在破庙里一首没说话的姑娘吗？
原来是个高手！
肖缈认出她来！
熊妖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狂吼！
它猛地人立而起，一只巨大的熊掌带着拍碎山石的巨力，悍然拍向那道红色剑气！
“轰！”
剑气与熊掌猛烈碰撞！
气劲炸裂！
郑红衣身体飞了出去。
肖缈目瞪口呆站在那里，这就不是来救命的，而是来陪自己一起死的。
看的出熊妖的实力也远远地高过这位想救人，反而要把自己搭上的姑娘。
熊掌又至。
腥风扑面！
带起的劲风刮得郑红衣脸颊生疼！
眼看那巨大的阴影就要将她彻底覆盖、拍成肉泥！
肖缈不顾一切，怒吼着挥刀从侧面砍向熊妖的脖颈，试图围魏救赵！
人家是来救他的，总能让人家先死吧？
熊妖庞大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灵活动作猛地一扭！
粗壮的另一只手臂如同钢鞭，带着呼啸的破空声，狠狠抽向扑来的肖缈！
“嘭！”
一声闷响！
肖缈如同被攻城锤击中，整个人被抽得凌空飞起，鲜血狂喷，手中的刀脱手飞出，远远地插在雪地里。
他重重摔在坍塌的院墙上，土石崩落，瞬间被掩埋了大半，生死不知！
而熊妖的攻势毫不停滞！
拍向郑红衣的巨掌，距离她的天灵盖，己不足三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风声、熊妖的咆哮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有一种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破空声。
那声音太轻，太柔，像情人间的叹息，像冬夜里雪花飘落的簌簌，像枯叶离枝时最后的那一丝眷恋。
眼前，那足以将她拍成齑粉的巨大熊掌，硬生生停在了她头顶不足一尺的地方！
熊妖那庞大如同小山般的身躯，保持着扑击的姿势，僵立不动！
在它粗壮的、覆盖着钢针般硬毛的咽喉正中，出现一把飞刀。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
如同推倒了一座肉山！
熊妖那重逾千斤的庞大身躯，首挺挺地向后轰然倒下！
砸在冰冷的冻土上，溅起大片的雪泥！
大地都为之微微一震！
“咳----咳咳----”土石堆里传来虚弱的咳嗽声，打断了郑红衣混乱的思绪。
郑红衣回到破庙看见墙角那堆干草上，李寻欢依旧蜷缩在那里。
“呼——噜——”均匀、深沉，甚至带着一丝满足的鼾声，在寂静的祠堂里清晰地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