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篮球场边的心跳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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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预备铃像根生锈的发条,慢悠悠地荡过教学楼。

林薄荷把最后一支炭笔塞进画具袋时,指尖不小心蹭到了袋底的硬壳速写本——那是上周在画室捡到的,黑色封面上没有名字,内页画满了扭曲的符号:缠绕着荆棘的星星、缺了角的月亮、还有棵被闪电劈开的树,树洞里蜷缩着个模糊的人影。

她偷偷抬眼,瞥了眼旁边的空位。

江屿的书包还挂在椅背上,深蓝色校服外套搭在桌沿,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道浅浅的疤痕,像条没长好的月牙。

这两周他总是这样,上课要么望着窗外的香樟树发呆,要么就趴在桌上睡觉,校服帽子扣在头上,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薄荷,物理卷子借我对对答案?”

后桌的女生用笔戳了戳她的背,“刚才老师巡堂的时候,好像看见江屿又在睡觉,你说他这样成绩怎么还能稳居年级前十?”

林薄荷把卷子递过去,目光落在江屿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

空白的答题区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星轨图案,笔尖划过的痕迹很轻,像怕被人发现似的。

她忽然想起上周在画室,他站在她身后看那幅未完成的香樟写生时,低声说的那句“阴影里藏着光”。

那时阳光正透过画室的天窗,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斑,他的眼神很亮,不像平时那样蒙着层雾。

预备铃响到第三遍时,江屿才晃悠悠地从后门进来。

他大概是刚打完球,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校服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

经过林薄荷座位时,带起一阵风,混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和淡淡的汗水味。

他把一个皱巴巴的纸团扔在桌上,展开来是张物理测验卷,红笔写的“92”分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林薄荷看得愣住——她从没见过哪个男生会在试卷上画这种孩子气的东西。

“借块橡皮。”

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运动后的沙哑。

林薄荷慌忙在笔袋里翻找,橡皮滚到桌缝里,她伸手去够,指尖却撞上了另一截冰凉的皮肤。

江屿的手比她长,己经先一步捞到了橡皮,指腹擦过她的手背时,像块冰滑进温水里。

“谢了。”

他把橡皮扔回来,转身坐下时,椅腿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

林薄荷低着头,看见他用那截带疤的手腕支着下巴,在测验卷背面画起了星星,和速写本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晚自习下课铃响起时,美术老师的短信刚好进来:“薄荷,记得把上周的静物写生补完,明天一早要交。”

她抱着画具袋穿过操场,月光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满地纠缠的藤蔓。

篮球撞击地面的“咚咚”声突然从空旷的球场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林薄荷的脚步顿住了。

篮球架下站着个黑色的身影。

江屿没穿校服,一件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

他一个人在练投篮,跃起时后背的肌肉线条在月光下绷紧,像张拉满的弓,篮球划过弧线,“唰”地空心入网。

她下意识地躲到香樟树后,画具袋的金属拉链撞到树干,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屿立刻转过身,帽檐下的目光像只警觉的小兽,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西目相对的瞬间,林薄荷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她看见他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篮球,指尖在球面摩挲着。

“还没走?”

他先开了口,声音比在教室里更低沉些。

“要去画室补作业。”

林薄荷的手指紧紧绞着画袋带子,“你呢?”

“再投会儿。”

他转身时,连帽衫的帽子滑了下来,露出额角那道刚结痂的小伤口——大概是下午打球时磕的。

“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他重新站到三分线外,运球的动作却明显慢了下来。

林薄荷抱着画具袋往画室走,每走两步都忍不住回头。

月光下他的影子忽长忽短,像株在风里摇晃的树,孤独,却又带着股不肯弯折的劲儿。

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混合的气味。

林薄荷把画架支在靠窗的位置,抬头就能看见球场。

她本该专注于画布上的陶罐和苹果,可笔尖落在画布上,却鬼使神差地勾勒出个投篮的剪影。

等反应过来时,画纸上己经有了个模糊的背影,连帽衫的帽子被风吹起,露出额角那道细小的伤口。

她慌忙用白色颜料去盖,却越盖越乱,最后索性趴在窗台上看他打球。

他投篮的姿势很好看,手腕翻转的弧度像只振翅的鸟。

有次篮球弹筐而出,滚到画室窗下,他弯腰捡球时,突然抬头冲她扬了扬眉。

“画完了?”

他的声音穿过夜色,带着点笑意。

林薄荷的脸颊腾地烧起来,慌忙摆手:“还、还没……” 他抱着篮球靠在栏杆上,月光在他睫毛上凝成霜:“你画的树,很有意思。”

“啊?”

“上周在画室看到的,”他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阴影里藏着光,像被火烧过的森林里冒出的新芽。”

林薄荷愣住了。

她画那幅香樟时,心里想的正是父母争吵后摔碎的花瓶——碎片在阴影里闪着冷光,像没熄灭的火星。

这个连话都懒得多说的男生,竟然看懂了她藏在颜料里的心事。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却看见他突然转身投篮,篮球擦着篮筐滚了出去。

他没去捡,只是望着空荡荡的球场,肩膀微微垮下来,像根突然失去弹性的弹簧。

那晚林薄荷回到家时,己经快十一点了。

客厅的灯还亮着,父亲坐在沙发上翻报纸,母亲在厨房洗碗,水龙头哗哗的水声里,听不见一句对话。

她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从书包里翻出那本黑色速写本,借着台灯的光一页页翻看。

最后一页的角落里,用极淡的铅笔写着行小字:“别靠近,会被灼伤。”

字迹很轻,像是写了又想擦掉。

林薄荷的指尖抚过那行字,突然想起江屿手腕上的疤,额角的伤口,还有他投篮时突然慢下来的动作。

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的,又有点发慌。

第二天早自习,林薄荷刚把速写本塞进江屿的桌肚,就被许嘉树叫住了。

“薄荷,昨天晚自习你没在,物理老师布置了道附加题,我解了半节课都没头绪。”

她跟着许嘉树走到走廊,阳光透过栏杆落在他干净的白衬衫上,像撒了把金粉。

许嘉树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永远穿着熨帖的校服,说话时总带着温和的笑意,是老师眼里标准的好学生。

“就是这道题,”他指着练习册上的力学题,“我觉得应该用动量定理,但总也算不对数值。”

林薄荷接过练习册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江屿站在教室后门,手里捏着个空矿泉水瓶,正望着他们这边。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握着瓶子的手指却泛白了。

“这里应该考虑摩擦力的冲量,”林薄荷的笔尖在纸上划着受力分析图,“你看,接触面是粗糙的,所以动量不守恒……” 等她讲完题,转身时发现江屿己经不见了。

许嘉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教室:“找江屿?

他好像不太爱和人说话,昨天我想问他借笔记,他都没理我。”

林薄荷没说话,心里却想起昨晚月光下他说“阴影里藏着光”时的眼神。

或许,他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喜欢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

下午的阅读课,图书馆里静得能听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林薄荷抱着本莫奈的画册缩在角落,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书页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她正对着《睡莲》里流动的色彩发呆,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响。

江屿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对面,手里拿着本《天体演化简史》,封面上印着螺旋状的星系。

他翻书的动作很轻,长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方投下片柔软的阴影。

林薄荷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手里的画册差点掉在地上。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慌乱,抬眼看过来,目光落在她摊开的画册上:“喜欢印象派?”

“嗯,”她的手指在书页上蹭了蹭,“颜色很温柔。”

“我喜欢梵高,”他突然说,指尖点了点书里的星图,“他画的星星会转,像要从画布上掉下来。”

林薄荷猛地抬头。

她也喜欢梵高的《星月夜》,那些扭曲的星云像缠绕的藤蔓,把天空搅成片沸腾的海。

可从来没人跟她说过“星星会转”,连美术老师都只说那是“表现主义的笔触”。

“你也觉得他画的星星在动吗?”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

江屿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弯,像颗被风吹动的星子:“你画的树也会动,在风里摇得很厉害。”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刚好落在他握着书页的手上。

林薄荷看见他食指第二关节处有个厚厚的茧子,大概是常年握笔和打球磨出来的,那根手指正轻轻点着星图上的猎户座。

“这里有颗超新星,”他突然指着其中一颗亮星,“明年会爆发,到时候用肉眼就能看见。”

“真的吗?”

林薄荷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书页,“那时候我们……” “薄荷。”

许嘉树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林薄荷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看见许嘉树抱着几本习题册站在桌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眼神却在江屿身上顿了顿。

“老师让收上周的速写作业,我找了你好几圈。”

“在我书包里。”

林薄荷起身时,看见江屿己经低下头看书,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像突然缩进了坚硬的壳里。

许嘉树接过作业时,低声说:“刚才看你和江屿聊得很投机?”

“就……随便聊聊画。”

林薄荷的脸颊发烫。

“他好像不太容易接近,”许嘉树翻着作业的手指顿了顿,“不过你也别想太多,听说他以前在原来的学校,就总一个人待着。”

林薄荷没说话,回头看向江屿。

他正对着星图出神,阳光在他耳尖镀上圈金边,像只振翅欲飞的蝶。

她忽然觉得,许嘉树说得不对。

至少,他会跟她说星星会转,会懂她画里摇晃的树,会在她偷看时放慢投篮的动作。

这些细微的瞬间,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林薄荷知道自己或许是在自作多情,可心脏却不听话地跳着,每一声都在重复那个名字——江屿,江屿。

放学时,她抱着画册走出图书馆,看见江屿站在香樟树下,苏晚正把个粉色信封递给他。

苏晚穿着条白色连衣裙,扎着高马尾,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是学校文艺汇演的主持人,走到哪里都像带着束光。

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江屿接过信封,随手塞进校服口袋,转身就走。

苏晚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林薄荷的脚步像灌了铅,手里的画册边缘硌得手心生疼。

她想起刚才图书馆里他指尖点过的星图,想起昨晚月光下他额角的伤口,突然觉得那些或许真的只是错觉。

他对谁都可以说梵高的星星,对谁都可以收下粉色的信封,她和苏晚,并没有什么不同。

“薄荷,等你好久了。”

许嘉树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拿着个牛皮纸包,“我妈烤了曲奇,给你带了点。”

林薄荷接过纸包时,闻到黄油的甜香。

许嘉树总是这样,记得她不吃杏仁,记得她喜欢吃刚出炉的曲奇,像个细心的哥哥。

“刚才看见苏晚了?”

许嘉树的声音很轻,“她好像……挺喜欢江屿的。”

林薄荷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没说话。

走过篮球场时,她忍不住回头。

篮球架下空荡荡的,只有月光还躺在地上,像片融化的银。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美术老师发来的照片:“忘了告诉你,昨天在画室捡到这个,应该是你的吧?”

照片里是那本黑色速写本,正摊开在画架上,最后一页的角落里,除了那句“别靠近,会被灼伤”,还多了片小小的香樟叶,叶脉清晰,像用铅笔仔细描过的。

林薄荷的心脏猛地一跳,指尖差点捏碎手里的曲奇。

她想起昨晚离开画室时,速写本明明放在桌肚里——是江屿放回去的?

那句“别靠近”,是写给谁的?

“怎么了?”

许嘉树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

林薄荷把手机塞回口袋,手心沁出了汗。

晚风吹过香樟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谁在耳边低语。

她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就像九月的风突然转向,带着香樟的气息,卷着不知名的心动,朝着某个她从未预料过的方向,慢慢吹去。

晚自习的***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篮球撞击地面的“咚咚”声,图书馆里翻书的轻响,还有江屿说“星星会转”时的语气,此刻都变成了心跳的回声,在胸腔里来来***地撞着。

林薄荷抬头望向教学楼的方向,高二(三)班的窗口亮着灯,像只睁着的眼睛。

她不知道江屿是不是还在教室里,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画那些神秘的符号,不知道那句“别靠近”到底藏着怎样的心事。

她只知道,自己好像越来越在意那个总是独来独往的男生了。

在意他投篮时绷紧的后背,在意他看星图时专注的眼神,在意他说“阴影里藏着光”时,声音里那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走到巷口时,林薄荷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美术老师的照片还停留在屏幕上,那片细心描过的香樟叶,像枚小小的印章,盖在了她乱糟糟的心上。

她突然很期待明天的到来。

期待在教室里看到那个靠窗的身影,期待或许能再听到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期待那些藏在画纸角落的秘密,能被某个人,不经意地看穿。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脚踝。

林薄荷抱紧怀里的画册,脚步轻快地朝家走去。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雀跃的惊叹号,在寂静的巷子里,悄悄写下属于少女心事的注脚。